年底，唐雨最需要做的就是打扫卫生。
房间、门窗、楼道......几乎所有的边边角角，里里外外，都要仔细打扫。三天下来，手都发黑了。
“唐雨，在干嘛呢？”
“老爸，你看我指甲，都没法见人了。”
“这有啥，剪了就好，你看爸的。”
看着爸爸发黑发黄，或开裂或凹陷的指甲，唐雨心里莫名的酸楚。
“爸爸，对不起，是我不争气！”
“怎么不争气了？好好的说这话？
“我......高考......”
“这事呀，一次考试而已，不想了。”
“爸，这是人生最重要的考试。”
“小雨，老爸我没参加过高考，也不知道它有多重要。在爸眼里，一家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我现在最希望你和你妈的关系能好一点。这半年里，她已经改变了很多。可能是你们都出去了，她有更多时间出去走动，想法也不一样了。”
“爸，我......我不想聊妈。”
“爸知道你心里有气。”
“爸，她太霸道太偏激了！心情好还行，心情不好感觉要把我吃了！”
“我知道，我和她生活了二十多年，太了解她了。”
“爸，你不会难受吗？”
“当然会，好几次就差动手了！可她是女人，我没有动手的道理。”
“那你只能忍着。”
“反正我就不理她，自己该干嘛干嘛，该吃吃该睡睡。她再生气又怎样，还不是要给我洗衣做饭。当然，情急了斗两句还是要的，不然老被她骂，多没面子！”
“我知道，你真较劲的时候，她确实不是你的对手。”
“对了嘛 ，这就叫该出手时就出手，真出手了，就要一招制敌。”
“一招制敌？老爹，你这么说不怕老妈听见啊？”
“没事儿，我们随时化敌为友！”
“你俩是夫妻，我和她不一样。”
“傻孩子，你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就不一样？”
“她仗着是长辈，居高临下、蛮不讲理！”
唐雨的话让父亲陷入了沉思。
“小雨，主要还是因为你妈没什么文化，不知道怎么教孩子，又太希望你们好了。你不知道她从小在娘家就很受宠，性格早养成了，有时确实霸道，说话只顾发泄，不讲分寸。记得你妈小时候和邻居吵架，别人是回去找家长的，她不稀罕这么干，直接追上去扯别人头发！”
“这么厉害啊！”
“可不是，我和她谈对象的时候差点因为这事儿就黄了。”
“那后来怎么成了？你脾气这么好，娶了她，不怕受气啊！”
“唉，很多事情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妈打人，狠是狠了点，可未必都是她的错，后来也确实没人敢随便招惹她了！这就叫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当然，爸可不是教你打人啊！放到现在，你妈早被学校通报批评了。”
唐雨笑着回了句：“我知道！你继续说，就因为想明白这个就结婚了？”
“当然不是！你爸我那会儿家里穷，兄弟姐妹多，长相一般，身高还不行，26岁了还没人看得上。那个年代，26岁绝对是老光棍了，可怜我十几岁就开始给自己攒彩礼。每次谈对象的时候钱没少花，情书还没少写，文笔都练出来了，愣是没女的真想嫁给我！”
“全黄了？”
“是啊，一个接一个，那叫一个惨！后来你爷爷生气了，他让我看女孩的时候眼睛擦亮点，别手都没牵就给人乱花钱。”
唐雨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老爹，你确实挺大方的。”
唐劲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后来媒人介绍你妈时，我身上还真没什么钱了！”
“那后来呢？”
“我直接告诉你妈，我家里穷，赚的钱不是给家里了就是自己花了。”
“老爸，你这么说分明就是不想成啊！”
“没办法，心灰意冷，破罐子破摔了！”
“那我妈听完怎么说？”
“她居然说早知道了，又问我是不是队里的全劳力，我说是。”
“然后呢？”
“她说没关系，踏实就行，没钱了再一起挣回来，就一个要求，以后家里的钱她来管。”
“你同意了？”
“又不是多为难的事，再说了，我真不会管钱。她说得在理，我还挑啥。婚后也确实如此，这个你也知道了，她任劳任怨，一心都扑在这个家上。至于脾气嘛，偶尔大点，会让人受不了，不过也有好的时候。”
“有什么好的，老爸，你还没受够啊？”
“唉，怎么说呢，记得以前我卖菜收到假钞的时候，你妈直接上门找人，比警察还管用！后来老房子出租给年轻人，他们晚上那个闹腾啊，吵得我半夜都睡不着。你妈好说歹说也没用，最后直接把别人的门给窍了，钱一放，东西一卷，全摆大门口了。这些事换我是怎么都不敢做的！”
“可是老爸，婶婶那种人，妈对她不挺客气的吗？还总让我忍。”
“这不一样，毕竟是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到特别的时候，明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你婶婶也就嘴上厉害，其实已经够可怜的了！我听说她上次摔倒骨折后，唐圆、唐清回来看过一次；唐文借口学校有事，早早就回去了，也不知道你小叔后来是怎么照顾她的。”
唐雨边听边点着头。
“所以啊，人没有十全十美的，得看能不能包容。我不也丢三落四，一顿饭都还不会做吗？”
“爸，这些道理我懂，可你知道妈的决定对我影响有多大吗？我现在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个专科生，除非去自考，可自考的文凭还是会被歧视，以后就业也困难。”
“嗯，你妈后来明白了，有人和她说了，她也很自责！”
“已经太晚，没有意义了！她说过她只在意我的成绩，没有成绩，我什么都不是！”
“哎，她那是气话，怎么可能？她其实是希望你考出好成绩，以后的路好走一点，偏偏是在气头上就把话说重了！小雨，爸知道你很难原谅你妈，我只是希望你不那么怨她，全当是看在爸的面上。就业困难没关系，我和你妈吃的苦都能叠到天上去了，日子不也过来了。你一定会比爸妈强，比爸妈幸福的！”
“爸......”
唐雨泪眼婆娑，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是你妈不好，她知道错了，可没有回头路了。你放心，爸妈只要还有能力，都会尽力弥补你。我们都说好了，以后你要是不想在外面了就回来，家里虽说不上大富大贵，可也算过得去，养你绰绰有余。”
“养我？老爸，你说什么呢？我哪有那么差！有手有脚的，靠你养，多丢人啊，哥哥姐姐不笑我才怪！再说了，你能养我到什么时候啊？”
“到你结婚嫁人啊！”
“要是我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呢？”
“怎么可能？我家丫头肯定讨人喜欢！”
唐雨被老爸逗得不好意思了。
“你笑了就好！小雨，回头下楼叫一叫你妈，你回来都还没叫她。”
“谁让我心里堵得慌！”
“现在好点了吧？”
“还好吧，你不是说让我看在你的面上吗？”
“这就对了，爹没白说。下午带你去街上遛遛，想买什么？”
“这么大方啊！”
“你爸我从来就很大方！以前是花冤枉钱，现在是自家闺女，我有啥舍不得的？”
“算了老爸，还是我自己掏钱吧。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这学期拿到奖学金了。”
“我早知道了，你哥和我说了，那钱你留着自己花。”
“哥说啦？这家伙，嘴真快。他没和你说这些钱我本来就要拿些出来给家里买东西的？”
“不要了，老爹带你逛街，自然是我花钱！”
“回头被老妈发现你乱花钱怎么办？”
“你傻啊！咱们能吃的吃，能藏的藏，她知道个啥？”
“老爸，还是你有对策！”
“做人嘛，不能太实诚，要不多没劲，再说又不是多大的事。”
“好吧，听你的！”
唐劲没有食言。这不，下午刚睡好就拉上女儿了。
“去和你妈说声吧。”
“她在哪儿啊？”
“应该在楼下。”
“哦！”
唐雨走下楼，看见妈妈在后院。
“妈，我和爸出去了。”
“啊？好......好！”女儿的突然主动显然让魏林有些激动。
“有什么要买的吗？”唐劲问到。
“买点番茄回来吧！”
“好。”
......
“爸，我们现在去哪？买番茄？”
“快回家再买，省得提。走吧，爸带你去大桥上吃碗扁肉怎么样？”
“好啊！好久没吃了。”
......
唐劲快吃完的时候，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唐，你也来这了？”
唐劲回过头，原来是胡越，“是啊，带女儿来吃点心，一起坐过来吧。”
“呵呵，我们刚吃完。今天比较忙，所以这个点才吃。”
“哦！”
“唐雨姐姐，好久不见！”
一琼走上前。许久不见，一琼已经长得越发的落落大方。
“一琼，你好！”
“唐雨姐姐，你都好久没来找我玩了。我家后院种了一些甘蔗，这几天正要砍，你一起来吧。”
“这个？”一琼的邀请让唐雨觉得有些突然。她看了眼父亲，回道：“我还要和我爸买东西，改天好吗？”
“我看了天气预报，接下来几天都会下雨。”
“一琼都约你了，你就去吧。我就买点菜，自己去就行。”
“是啊，这是一琼第一次种甘蔗，长势不错，还挺甜的，回头带点回去。叔叔就先去菜摊了。 ”
“正好，我要买番茄。”
“老唐，去我那吧。”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