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嘶哑让人听不真切,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的,暮暖像是听得到周慕白说话了,抬头,轻声问:“你刚刚说什么?”
周慕白淡淡一笑,掩去略略的惊慌失措,低声道:“呃……我没说什么,昨天顾温帆说你去公司找我了,有什么事?很着急吗?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低沉好听,情绪已无懈可击!
暮暖一怔,“啊,等,等吃晚饭吧,先进去吧,都在等了。”
周慕白抿了抿唇,只是点点头,也没在说话,他只觉得自己又开始发疯了,具体发疯的原因,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句想念她,几乎是不受理智约束的,就说出了口,这还不算,他还想抱她,想问问她过的好不好,想问问他,有没有想他,是他亲口默许了他们离婚的啊,他现在这又是怎么了,自制力变得怎么这么差!
周慕白的到来,老爷子很是高兴,说着说那的,格外喜欢,其实一家人都奇了怪了,以前这老爷子不是不待见周慕白的吗,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对周慕白青睐有加。
陆隽迟蹙着眉,他想着,上次从鸢市回来帮忙给周慕白把贺寿的礼物带给老爷子,对,就是那时候,那时老爷子就夸周慕白是个好孩子,如今想想,这里头还真是有蹊跷,这周慕白跟爷爷一定是两人私下见面说过什么的。
不然,这态度不会转变的如此之快。
看看那表情,那是打心眼里的疼着呢。
逮着机会,还得好好的问问老爷子具体是什么情况啊!
这一大家子,一大桌子肯定是安排不开,长辈们一桌,小辈们一桌。
自然的,周慕白算是晚辈里头的,跟他们这些年轻的一桌。
暮暖从开席一直都闷着头吃饭,谁也不看,有时候盯着碗,恨不得能盯出一朵花来。
“嘿,嘿,你多少天没吃了啊,只顾着闷头吃,也不说句话。”陆隽凌坐在她的一旁,这不像是她的风格啊,狼吞虎咽的,一点淑女的形象都没有。
“你管得着吗?”她白他一眼,真是多管闲事,她哪敢抬头啊,抬头对面坐着的就是周慕白,现在看到他,她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只管吃好了。
“姐,你慢点吃,别噎着!”湛寒也说道,看他老姐的吃相,好像是好几年没给吃的了。
暮暖就当没听见,迅速的吃完东西,“那个,你们继续,我吃完了,等给爷爷敬酒的时候,喊我!”
话说完,不给众人说话的机会,就闪了,并未注意到周慕白黯然的眼神。
暮暖匆匆的就上了楼,在*上躺了一会儿,就盯着头顶上的水晶灯。
抚摸着自己的平坦的小腹。
“宝宝,你看见爸爸了吗?你爸爸从进门就没高兴过,像是人家欠着他钱似的……”她叹了口气,接着道,“宝宝,真的很抱歉,没有介绍你们认识,妈妈现在见了他,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原谅妈妈,原谅妈妈的懦弱好不好?”
寂静的卧室里,只听到湛暮暖自己喃喃自语的声音。
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她才从*上坐起身,皱起眉头,暗骂自己屌丝到家了!
悄悄的走出房门,绕过偏厅从侧门到了小花园。
坐在小花园的石凳上,她慵懒的趴在那儿,顾劭阳还真有先见之明啊,幸亏今天有事儿走了,要不,今天可是热闹大发了。
她这脸,不得钻到地底下去啊!
托着腮,手里玩着飘落下来的槐花花瓣。
前些天呢,就为了见不上周慕白的人发愁,现在呢,人来了,就在她的面前,湛暮暖,你倒是说啊,可是说不出口。
她低着头,皱着眉头就沉思着,要找什么样的机会,告诉周慕白怀孕了,肯定不能大庭广众之下指着周慕白的鼻子跟他说,那个,姓周的,我怀了你的种,你说,你打算怎么办吧,要我生下来?还是让我打掉?
这样肯定不行!
难不成要把他拉到角落里,楚楚可怜的拽着他的衣角,可怜兮兮的说,白,我怀孕了,,你要人家怎么办呢?
暮暖摇摇头,只觉得浑身掉了的鸡皮疙瘩撒了一地!
这么矫情的事儿,她肯定也办不出来,不行不行!
偏厅里,周慕白起了身,在顾温帆耳边耳语一番,顾温帆点了点头,他离了席。
走出厅里,他抬着头仰望着天空,深深的吸了口气。
一整天了,都兴趣缺缺的。
今天,他或许就不该来,就因着自个那点私心来了,就想见见她,可她呢,似乎并不怎么高兴看到他。
能躲着,坚决不看他一眼,这不呢,从头到尾都没看他一眼,也没主动跟他说过一句话,她吃东西一向慢条斯理的,今天呢,跟火烧屁股似的,匆匆吃完就走了,他明白,她在躲着他。
她,不愿见他。
从口袋里掏出烟,想了想还是把烟给收了回去,无聊了,就在院子里瞎转,转着转着,就来到小花园,不经意抬起眼,就看到路灯下她坐在石凳上,仰望着天空,就在那一刻,周慕白恍惚地起了错觉,彷佛她并不属于这个尘世,随时会随风远去,如流云、如清风,她一直都没有很真实的存在感,飘逸出尘得难以捉摸。
他喉头一紧,见着她眉头的深锁的模样,很想走过去,抚平她眉宇间的褶皱,虽这么想,却没那么做,终究是默默了的转了身,她躲他都躲到小花园里来了,他再死乞白赖的过去,干嘛啊!
暮暖听到脚步声,正好看到周慕白转身,她的心跳一停,抿了抿唇,好不容易挤出声音,“那个,你吃好了?”
周慕白一顿,然后缓缓旋身,“嗯!”
既然人都被发现了,再若无其事的离开,就太没绅士风度了,缓缓地朝她走去,“不是,有事跟我说?”他的语调还是一贯的低沉很听。
暮暖抿了抿唇,“嗯……我还没想好怎么说!”
周慕白沉默了,一时间,气氛就有些紧绷。
“你今天很漂亮!”虽然裙子的款式很简单,穿在她的身上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啊?”暮暖一愣,他深邃的眸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让她心慌意乱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周慕白似乎也不期待她说些什么,只是深深地、长长地望着她,寒眸深不见底。
暮暖敛下眉,心里不由的钝钝一疼,他们之间,怎么就沦落到这一步了呢,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不由的叹了口气。
那叹息仿佛要延伸到世界的尽头。
暮暖半低着头,优美的颈,在灯光下露出好看的弧度,凉风徐徐,吹乱了她乌亮的发,也轻轻摇落了树上纷嫩的槐花瓣,花雨悠悠渺渺,落在他的肩头,她的发际。
周慕白一直眉眼不瞬的凝视着她,她则是一直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时间似凝止,周慕白一直紧绷的唇角,终于牵出一丝笑意,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如今对他来说,都似乎成了一种奢望。
他希望时间停止前行,让一切再次定格。
希望终究是希望,他不能这样看她一辈子。
“你们俩在干吗呢?等着你们呢?”远远的,就传来陆隽迟的声音,他斜睨着眼睛,打破了那温馨的画面。
暮暖倏地抬起头,“哦,来了!”她几乎是荒落而逃,迈开步履匆匆而去。
她去的那样仓促,甚至连一记回眸都来不及留给他,留下的,只是从他发际掉落在他脚边的花瓣。
他愣愣的看着满地槐花,找不到那一朵是从她发上飘落的。
好半晌,他才抬起头,再去追寻佳人的人影,早已不在。
他恍惚的转过身,沿着原路返回。
“说了?”回去的途中,陆隽迟轻声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在我想说的时候,你就来了,你就打断了。”暮暖叹气,她好几次都张开嘴了,可是怎么就吐不出声音来。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都怨你!”她有些气急败坏的朝着他吼。
陆隽迟翻了个白眼,“你没说就没说呢,你怨我干嘛啊,那句话叫鸭子不会游泳嫌弃河弯弯,你就磨蹭吧,我不管你了!”
“不是,我是想等着结束了着,然后再好好的跟他说说呢!”
“好吧,随你,爱说不说,那是你的事儿,天塌了,也是你的那半边天塌,别指望我再给你出什么注意。”
暮暖盯着陆隽迟的背影,“没人性!”
陆隽迟头也不回的,不搭理她,暮暖追上去,“我保证,我保证,等给爷爷寿宴结束了,我一定,我一定跟他说!”
“你最好是说到做到!”
暮暖点头,跟着进了厅。
大餐厅里,一家人准备共同举杯给老爷子祝寿,没一会儿周慕白也进来了。
共同祝寿以后,老爷子的儿子、孙子,一一再祝福。
周慕白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那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再看看那个站在陆隽迟面前撒娇的女人,唇角浮现一抹会心的笑意。
切了蛋糕,也合了影,他正准备走,湛寒拿了一块蛋糕,朝他这边走来,“姐夫,喏,这是给你的蛋糕。”
周慕白一愣,跟着一笑,“是不是应该改下称呼了?”他淡淡的笑着,接过湛寒递过来的蛋糕。
湛寒摇摇头,站在周慕白的身边,“虽然,你跟我姐离婚了,你永远是我姐夫,也是我的偶像,我不改。”
“没白疼你,念着你姐夫的好,偶像可以当,姐夫改改吧,不然你姐听着不舒服!”周慕白说道,虽然心里不愿意承认他已经不是湛寒姐夫的事实,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暮暖有朝一日真跟顾劭阳成了,这听着,也怪不好的!
湛寒沉思着,“往后呢,咱们可能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你好好照顾你姐,别看着你姐比你大,有些事儿上,跟个孩子似的,还有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老想着玩,应该找个女朋友了。”
别的,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能这样好好嘱咐嘱咐他。
湛寒点点头,“我知道。”
一时间两人就沉默了,湛寒抬起头,“姐夫,你跟我姐!”
周慕白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拿着蛋糕端详了好一会儿,“喏,我不爱吃甜的东西,留着你自己吃吧,你不是无甜不欢的?我跟爷爷说一声,得走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刚出差回来,时差没倒过来,有些累。”
湛寒耷拉下脸,“你这就走啊,晚上也没见你吃点什么东西,现在又要走,我们聊会天不行吗?”
周慕白忍不住笑,“湛寒,你已经长大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跟我撒上娇了呢,我们以后又不是不见了,以后多的是机会跟我聊天!”
“那我送送你!”湛寒心里觉得可惜,虽然上次他去他的办公室跟他发过脾气,可是他还是认定了周慕白是他姐夫啊,虽然顾劭阳也很好,可能是先入为主的思想吧,他就觉得周慕白当她姐夫最为合适。
周慕白往外走,视线环视一周,再没找到湛暮暖的影子,他不过是跟湛寒聊会儿天的功夫,人就找不到了,心没来由的失落,又不禁的自嘲,都这把年纪的人了,还学人年轻人玩什么失落啊!
跟爷爷告了别,周慕白跟顾温帆就走出了客厅。
暮暖怀里抱了件衣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环视一周,人群中找着周慕白,就是没找着。
陆隽迟放下酒杯,看着她在客厅里东张西望的,“找什么呢?”
暮暖抬起眼,“那个,“那个,周慕白呢?”
陆隽迟点点头,“走了啊,刚刚走!”
“走了?”暮暖一愣,耳话不说,匆匆朝外跑,真是的,走这么急干什么啊,走之前,也不跟她打个招呼,他们至于这么生疏吗!
陆隽迟愣了一秒,也跟了出去,这妮子又在捣鼓些什么呢,现在怀孕了,还冒冒失失的。
其实,暮暖心里就有些着急,可又不敢走快了,怕又什么意外,给伤了孩子。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就看到湛寒一个人站在门口,叹着气。
“湛寒,周慕白呢?”
湛寒一愣,回过头,好看的脸略略浮现了喜悦,她家这是开窍了是吧,有些慢半拍的伸出手指了指,“走了,刚走,如果你追的话,兴许还能追的上!”
“走了?”暮暖闭上眼睛,就觉得好气馁。
走到街上,就看到车子已经离着自己有一段距离了。
暮暖抿着唇,就站在路中央,看着越走越远的车子,心也越发的纠结。
顾温帆看着车,本想回头看看老板的心情如何的,视线落到后照镜上,就看到远处路灯下的人影儿,从后视镜里再认真的看了一眼,确定那人是湛暮暖,他清了清嗓子,“太子爷,那个,好像是湛暮暖!”
周慕白懒懒的抬起头,“什么?”
“好像是湛暮暖在后面!”听闻顾温帆这么说,周慕白扭过头,朝后看去,“顾温帆停车!”
车子慢慢靠右,在路边停下了。
暮暖黯然的眼神看到车在路边停下时,瞬间燃起亮光,吁了口气,不觉一笑,匆匆朝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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