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里知道,从前的炎少不说,是因为没那份心思。
现如今,他有了这份心思,这般的话,张口就来,根本不用花心思琢磨,因为,这就是他的真心。
无需堆砌,更不需要任何修饰。
“儿子和老妈,我会一起养的!”
炎少低声说道,像是承诺,又像是请求。
竹浅影终于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轻轻揉了揉被拉扯得微微生痛的肌肤,轻声嘀咕了一句,“谁要你养?!”
炎少没吭声,只用墨黑有神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硬是把她看得愈发地不自然,抬起手拼命朝滚烫的脸上扇着风,扭头,看着窗外。
她没有感知障碍,因而,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对自己,是越来越好,只不过,在她看来,这种好,终究,是有时效的。
那一晚的好戏,不时提醒着她,有他对易薇的前车之鉴,谁知道他现在对自己的好,是不是也像对易薇一样,好的时候,可以对你掏心掏肺,你要什么就给什么,坏的时候,却把你当成狗.屎,对你看都不看一眼?
竹浅影不知道自己这种想法,算是悲观,抑或,只是单纯地,不想对他产生任何期待,所以,习惯性地,把他的好拒之门外。
人的痛苦,往往来自贪念。
贪恋更多的金钱,贪恋更多的爱。
却因为理想与现实落差太大,徒添痛苦!
她这五年,带着儿子陪着老妈,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是大富大贵,但足以满足自己、儿子以及老妈.的基本生活要求,这样,便已足矣,不需要炎家的亿万家产来给自己的财富锦上添花。
至于感情,她有相知相惜的闺蜜及死党,有爱才惜才的老板加好友,更有疼她爱她的儿子和老妈,不需要爱情这坑人的玩意来折腾闹心伤神伤心。
“是啊,谁要你养啊,仔仔可是吃妈咪的奶长大的,跟你半点关系没有哦!”
小家伙还算有良心,刚才明明还一副世外高人什么置之度外的模样,还一再声称“我什么都没看见”,可这下眼见妈咪陷入窘迫及尴尬之中,极之绅士便伸出来援助之手。
竹浅影反手搂着扑过来趴在自己背上的仔仔,拍拍他的屁股,斜斜眼笑看着炎大少爷道。
“看吧,我儿子多有志气!”这下,有儿子撑腰,她的底气可是足了许多。
炎少笑了笑,却没再争辩什么,只伸手拍拍小家伙的朝他撅着的屁股,把话题岔开。
他有的,他可以全部都给她,但若她不需要,他的“给”,对她来说,就成了一种负担。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是用行动告诉她,他的所有,无论是感情,或是其他,所有权及使用权,都属于她。
她要,尽管拿去,她不要,那就尽管只像原样一样放着搁着,他不强迫也不强加。
至此,他才明白,真正的爱情或感情,情愈浓时,便越是淡漠及普通。
它无须花巧更无从花巧,它是时刻放在手边的一瓶水,色泽至为清澈味道至为清淡,只要需要,随手便能拿到喝着,以补充身体之大需。
……
周日,炎博夫妇的结婚45周年派对,如期在炎家举行。
竹浅影作为少夫人,算是女主人,在帮着迎接了一大帮的宾客之后,有些累了,趁着今天的主角站在台上致辞,便站在一边端着酒杯浅酌两口。
从她站着的角度,能清晰地看见,台上,男女主角相挽而立。
明明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俩人的身姿均如松立,并无半点老态,有的,只是经过岁月沉淀才能有的睿智和从容。
犹如小心存放了许多年的陈酒,开坛,只看到清澈的酒色只闻到香醇扑鼻的美味,耐看耐品。
炎博今天穿着最简单的黑色晚礼服,白衬衣黑领结,身板挺拔,头上虽是花白,可他那始终挂着淡淡笑意的脸容,只如五十来岁的中年大叔一般,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更多是从容。
童小槐,也就是炎老夫人,今天穿着大红的鱼尾晚礼服,明明是年轻人也未必能驾驭的深V设计,穿在她身上,却全无违和。她的发丝,并没刻意染黑,而是一头自然的奶奶白,烫着大波浪的卷发,随意地披散在半露的肩上。
如此一对老年夫妻,相挽着站在台上,竟丝毫不对台下那些精心打扮的俊男美女逊色。
如果说,炎博是一杯耐人品尝的美酒,那童小槐就是一枝火红的亮眼的红玫瑰,摆在一起,无比和谐舒服。
“总之,感谢小槐陪伴了我五十多年,感谢她为我生了个那么厉害又帅气的儿子,然后,才能有我们可爱又聪明调皮的孙儿……”
炎博说到这里,朝台下那个穿着跟他同样款式礼服同样打着领结的小家伙招了招手,小家伙原本正跟纪家那一对龙凤胎聚在一起吱吱歪歪地边聊边吃着蛋糕,看见爷爷朝他招手,把碟子递到果果姐姐手里,小跑着走到台前,却并没有从台阶上去,而是,手撑着台子边沿,脚一蹬,人便潇洒地站在了台上。
小家伙噔噔噔地跑到俩老面前,先是深深一个九十度鞠躬,“恭喜爷爷奶奶!结婚周年快乐!”,然后,踮起脚尖,在弯下身来的俩老脸上,各响亮地亲了一个。
俩老把他带至中间,一左一右扶着他的肩膀。
“这位,就是我和小槐的孙儿炎煦,刚从国外回来不久,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如此,炎煦小朋友,便正正式式以炎家童家未来小当家的身份亮相了。
“我们儿子,真帅!”
一直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的竹浅影,突然被耳边的轻语吓了一跳。却没有回头,甚至,连反应都不曾给予身后人半点。
可她身后的人,却是丝毫不介意她的冷漠,一手扶上她的腰,一手,把她手里的杯子拿走。
“别喝了!”
想起除夕那晚的事,竹浅影没吭声,任由他,把杯子搁到一边的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