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沁心坐在外堂的松木客椅上,心中却不免有些忐忑。她的直觉性很强,对很多事情都有着潜意识的反应。例如此刻,沁心不断伸着脖子朝内堂里瞄。内堂的门帘没有拉上,很自然的就能看见掌柜低在话筒一侧的脸,恭敬而谄媚。
似乎他的老板真是大有来头。
不禁微微皱着皱眉头。
而也正是此时,掌柜的放下电话出了来。
“这位公子。”
谦和的笑写满他的脸颊,沁心望着他问道:“怎么样,你老板要吗?”
“噢,是这样的,我们老板非常喜欢这对耳环,公子可知,你手上的这副宝贝来头不小,这可是康熙年间的后宫妃嫔所用之物。”
戎沁心一听,下巴张的能撑下一个蛋。
“那,那它值得多少钱?”
男子浅浅一笑,目光微眯,遂伸出五个手指,做一比划。
“五百?!”
掌柜摇摇头,缓然而说。“五千大洋!”
“啊——”戎沁心的脑中一白,随即又飞快的运转起来。五千大洋,不仅能还清王连生所欠的一千大洋。剩下的还可以贡得自己吃喝拉撒好多年,对对,还有小玉翠,还可以买很多东西给这丫头。她就不用再去那么危险的赌坊里拣酒瓶子,在深幽潮湿的巷子里翻垃圾堆了。
想着想着,戎沁心便不自觉的喜形于色。
“那,那我当,我当!”转了下眼珠,沁心突的站了起来。
男子却一副安抚的姿态,“公子莫要急,我们家老板说了,他非常喜欢公子这样东西。也一定会要的,不过前提是必须待他亲自来验货。”
“亲自?那他马上来吗?”
“不错,还有劳公子多等片刻了,可否?”说罢,掌柜一招手唤来小厮,“给这位公子斟茶,上等的茶。”
沁心坐了下来,手里嗑着盏茶水,眼睛却不停的提溜。
堂内归为平静,刚才轰她的小厮仍然继续埋头打扫。掌柜的进了内堂暗自在演算什么,但目光分明就时不时的瞬到沁心身上。
那中忐忑的感觉愈发强烈,沁心握着手中仅有的一枚耳坠,突的站了起来。
“掌柜的!”
男子一抬头,笑颜而问。“公子何事?”
“你们,你们老板什么时候来?”
“这才过一小会儿,他马上来,公子要有些耐心才好。”男子安抚道。
的确是只过了一小会儿,但戎沁心就是觉得哪里分外不一样。遂又问道:“那你把那只耳环还给我先,还没当出去东西还是我的吧?”
男子一顿,说来:“说来我还不记得了,公子梢等。”他起身,穿过堂内木门径直走了过来。
戎沁心一边看着走来的男子,一边目光又扫向屋子外面。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突然闪出好几辆黑色轿车,尤其是打头的那辆洋车居然是那么眼熟。沁心心中一跟紧绷的线终是断开了,眼睛一瞪,身子马上动起来。
戎沁心根本未答理向自己走来的掌柜,一个健步踏出门外,顺着街道跑了起来。
靠,那死掌柜的骗我!
林作岩的车刚抵达,就看见那个娇瘦的身影飞一样的夺门而出。虽然是一身男装打扮,但那抹让他魂牵梦绕的倔强的侧脸,化成灰他都认得。
“平西,追!”
他一指那抹穿梭的身影,手下的人纷纷作一回应。一时间,黑装西领的一群人在华区的一个热闹街市上奔涌。平西开着车气势骇人,林作岩仍在后座,打下窗户看着不远处健步如飞的戎沁心。
市场上人都是见过这种追杀世面的,熟捻的让出身子躲在一旁.
人步哪比的上车速,不久,林作岩的车子便与戎沁心同步。沁心跑的面红耳赤,转脸对上车窗里那张俊邪无比的脸。只见一双寒气摄人的眼眸正凝着自己,沁心大觉不妙,更是疯了一样的跑。
他妈的,林作岩!
林作岩也只是捉弄她,故意把车速与其平衡。他敛去冰冷寒澈的面容,转而一副玩味不止的样子打量着窗外的戎沁心。
但说句实话,他从没有见过能跑的这么快的人。
即使是身后一群的男人,也分毫追不上她的身影,实在是让人瞠目结舌。并且在长时间的奔跑中,这个女子的速度却越发强劲,没有退缩,也仿似不会疲惫。
终于,林作岩没得耐心把车子一横,挡在戎沁心身前。
被一挡,沁心没了去路,身子也仿佛到了极限,只能瘫坐下来。
车门被打开,黑色风衣招扬不定,林作岩缓然下车。
于是,这个熟悉的影子顿时散下大片阴影,戎沁心抬头。
依旧是俊美无比,风神强势。貌若星辰的眸子此刻微微眯着,凝住地上的人儿。嘴角不自觉的扯出一个邪魅的钩子,宛如撒旦在世。
“卓小姐,别来无恙啊。”
磁性而冰冷的声音此刻默然漾开。
戎沁心气息都还没平稳,只是死死盯着这个高大的身影,和那抹得势的笑容。
“他,他是!!?”平西却一大惊,地上这个衣衫褴褛,面容脏灰人居然是卓小姐!?不禁哑然的看了一眼林作岩。岩哥向来都不怎么记得女人长相,只是在车窗外睨了一眼便立马辨认的出她,实在令人惊奇!
林作岩不理会平西的疑问,居然蹲下身来,凑近地上的人。
犹如几个月前,这个女子的眼眸里仍然毅然而璀璨,盯着他的神情傲然不偏。林作岩危险的瞳眸突的软了些许,显露出他自己也不曾领悟的温柔。
黑灰的花脸,破漏的衣衫,看来她在外面过的一点也不好。
林作岩蓦然伸出了手,拂上她的脸颊。戎沁心大惊,脸庞一闪身影促然站起。
一丝心疼闪过林作岩的眼眸,她竟如此排斥自己。顿时冰冷而决然的俊颜恢复而来,凝目望着步步后退的戎沁心。
“卓小姐,跟我回去吧。”
“我不是卓小姐!!”沁心大喊。
“噢?”
林作岩一挑眉,笑容扯起,说不出的蛊魅,靠近戎沁心。
“那你可是我娘子?”
沁心已经逼的没了退路,贴在墙上,抽着冷气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林作岩!”
她蓦的直呼起名,使得林作岩一楞。
“你别欺人太甚!”她顿了一拍,眼眶有些猩红。
“林作岩,就算我不是卓敏儿,就算我曾经骗过你。”沁心抬头挺胸,气势反倒逼了回去。
“可我也曾说过,我也是不得已,一切只是天作弄我。”咬牙,沁心紧锁眉头。“但你不信!你如此心胸狭窄,容不得一粒沙子,我不过是这个世上一个想生存的人罢了。”挤了挤眼,沁心愤然道:“我只是想生存,我只是想活我的命,我可曾真的犯着你了,犯着你哪了?!”
此声咆哮而出,林作岩惊呆了。
“我承认我对你撒过谎,是我错了!但就因为我的谎,林作岩,你就硬是不放我生路,就硬要把我给逼死?”戎沁心越发张烈,胸膛的火焰迸发开来。
“我不从!我不从!”
此声一出,出忽所有人意料。戎沁心一把扯过林坐岩的衣领,一把亮起缝纫的匕首,直要戳中他的脖子。
四周皆惊,才断然发现戎沁心的身旁赫然有个卖匕首刀具的小摊。刚才的话不知是她直说其意,还是为了掩盖她拿凶器的举动。
林作岩很高大,对准他的脖子着实非常吃难。但戎沁心气势不倒,对着四周的人大嚷:“给我让开,不然我废了他!!”
林作岩第一次被挟持,目光寒澈却也不反抗。
平西惊讶的往着岩哥,他居然不动,不反抗。难道这女子雕虫小技的挟持还能难着咤叱杀场的林作岩?
“让开,让开!!”
手下们均退而躬身,眼神扫到他们的头目身上,寻求指示。
林作岩眼神稍微一眯,异光闪过,于是手下之人才纷纷让出一条道来。戎沁心见势,推推搡搡的架着林作岩的脖子,走了出来。
“别跟着,别跟着!!!”她心里也没底,觉得怎么这么容易就得势了。但也没多想,与其由着林作岩把自己带走埋了,还不如拼死一博。
就这样,站在原处的人们也不跟来。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小女子,以不太熟练的挟持技巧把自己的大哥带远了。
戎沁心扯着林作岩,一边让手上的刀不能倒,一边又要瞄着有无追兵。如此古怪的两人身影,斜斜倒倒的落进一条偏壤的巷子。墨色深长,越是走进,越是见不到巷外的风光。
只到,静谧的空间里只落得她自己厚重的呼吸,和身边不言不语的林作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