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的禁锢
灯被拧亮,整个屋子里,只有这个角落被温暖的光色所包围,显得格外迷蒙。戎沁心一手撑颚,百无聊赖,随意的望了望林作岩俊美无俦的脸。
不再有言语,林作岩提起笔开始认真的审阅一些文件和资料,他轻抿着薄细的唇,蹙起好看的剑眉,整个人开始投入到他的工作中去。而戎沁心却觉得分外不自在,她不知道为什么林作岩要她坐在这无所事事,而自己却又一个劲的做自己的事。
明明不需要强硬的把两条不相干的平行线扯在一起,但他却似乎非要自己突兀的嵌在他的生活里。
究竟,你想做什么,林作岩?
沙沙的写字声漾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戎沁心凝视他纤长的手中那只黑色的钢笔,仿佛如有神风,化在纸上的墨色组成一排流畅而优美的字迹。
戎沁心不太看的清他写什么,他的字很潦草,但却弧度优美。
“你的字很好看。”
轻喃一句,视线锁住的笔尖突的不动了。沁心狐疑的一抬头,林作岩的潭目正愕然而视,炯炯有光。毫无预期,两人的双眸均印入彼此的眼帘,沁心一楞,却见林作岩又疯快的别过脸去,低吟了一句。
“你好吵。”
很违心,林作岩只是为了掩饰脸上的燥热,那种心跳的肆虐感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体里。因为她的眼神总是能扰乱他的心志,而此刻女子抬眸的双目中尽是清澈的光芒,仿若被点亮的琥珀,潺柔如水。
—你的字很好看—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的赞扬。
再次归为平静,林作岩伏下头继续写着,而戎沁心却皱了皱鼻子暗自怨道:什么啊,我只说了一句!
但低怨过后,有种意外的平静感荡漾开来。
这种沉默的默契在两人心中产生,气氛不再尴尬,像是待在同一副画中的两个景物,虽然并不是一类事物,但此时此刻却分外融洽。
温暖的光色像个圈圈包围着他们,黑夜里,仿佛嵌在星空中的一角。
撑着脑袋,沁心突然觉得很喜欢就这样看着那点笔尖洋洋洒洒的滑动,跃出一行又一行的字迹,它们仿佛不再只是字,更像是谱出来的一首曲子,应该很好听。嘴角不自觉的提起,戎沁心又轻轻开了口。
“林作岩。”
笔尖只是一顿,又继续滑动。
“恩?”
“我在你们家做事,一个月工钱是多少啊?”这样恐怖的奴仆生活,她觉得起码得换来等值报酬。
“你想有多少?”轻扯嘴角,林作岩觉得这个问题好笑,这个女人怎么总能注意一些完全不是主题的东西。
“我想啊,林作岩,我在你家打工,不就是为了还债给你么,我欠你的要用几个月的工钱才还的了呢?”把歪着脑袋摆正,戎沁心煞有其事的认真问道。她总不能一辈子为他打工吧,她的洛舟还在等她呢,这些奴仆日子也应该有个头的吧?
这次笔尖是真的不动了,林作岩放下手中的笔,气氛突然变的有些异样,丝丝危险的气息从这个男子周身伏起。
黑眸直视,摄出寒冽的光芒,使得沁心突的一懵。显然是被吓着了,戎沁心下意识的退后身体。
“你很想走?”
才是第二天,她待在他身边才第二天,她就开始算着什么时候要离开?!待在他身边真的让她如此坐立不安么,让她这么痛苦么?是什么牵绊了她的心,什么令她非要离开不可呢?
就不能有一点点留恋,就不能放着这温馨而静谧的时刻,不要打破么?
“我只是先问问,我总不能白做事吧,欠你的钱我会好好还的。”试图安抚眼前欲要暴动的男子,沁心眼神却慌乱闪烁。她一向都受不了林作岩冷冽起来的模样,仿佛会把人活生生的给吃了。
“那你觉得你欠我多少?”冷冷出声,男子的表情竟分不清喜怒。
眨了眨秀目,沁心掰着指头一算,额间顿时冷汗涔出。逃嫁时带出的嫁妆虽然她是丢了,但好歹也是她‘偷’的,再加上那对价值连城的耳环,所欠的债务可算是……
“额……”
舌头打了个结,沁心觉得似乎在给自己挖坟墓。
“上千……个大洋吧……”底气不足,沁心睁眼说瞎话,抱着侥幸心理希望林作岩不会追究到底丢了多少嫁妆。遂她抬头偷视男子的反映,却见他俊美的脸依旧纹丝不动,并未显露丝毫怀疑,她的气势于是略微上扬。“你看啊,上千个大洋,其实也算不了很多啦,我要是一个月还上一点,日积月累不就能还清了么?”
林作岩看着她自顾自的说,轻轻的眯了眯眼,攥紧了放在桌子底下的左手,随后又放了开来,脸上又涌现出寒澈人心的笑容。
诡异十分。
戎沁心暗自盘算,就算是在戎家公馆,一个月的工钱也有好几块大洋。如今曲身于林作岩门下,工钱总不能少了吧,慢慢的还,还是有还的清的那天的。加上她还有洛舟,有莫芯,他们都可以借一点给自己,重回自由之身的日子不会太远。
只是女子打着她精亮的算盘时,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的男子正缓缓站起。
林作岩饶过书桌,靠近盘算中的戎沁心,一片阴影投下,女子才是一楞,呆楞的抬起脑袋。
“怎么了?”
俊魅一笑,男子轻启声音:“你把那个花瓶给我搬过来。”
“啊?”
女子呆滞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去,看着男子所指的方向。不远处的矮柜上,端正摆着一精致镂空纹彩的花瓶,虽然灯光黯淡,却依旧能分辨其出众的型色。
“去啊。”
看着仍然裹足不前的沁心,林作岩催促一句。
“噢。”
应了一句,沁心总算是上前搬动,只是她不禁思考,这林作岩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叫她搬些这样的东西?自己正跟他谈工钱,谈将来的事,他怎么就一转锋芒,命令她做事呢?
双手环抱起体形颇为巨大的花瓶,戎沁心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来。
但刚转过身时,却发现林作岩竟就在身后,并且靠的如此之近。
“你干吗?”
一头的问号,沁心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面前的男子不语,幽深的潭目眯起,泛着诡谲的光芒。他又是上前一步,紧迫的逼近。沁心觉得气氛不对,欺近的男子身上散发出灼热的香味,是专属于他的男子气息。她记得这个味道,它和记忆中的某个片断里,缠绕在身的气味一模一样。
那个巷子!那个吻!
瞠目而视,沁心脸又煞白起来,她不会忘记那个如野兽般欲索不止的吻,疯狂而迷乱,她当然记得那种丝毫无法反抗的无力感,仿佛自己根本就是个任人摆布的布娃娃。想到这,女子轻轻咬了咬下唇,警觉的又退了一步。
只是着一件白色衬衫的男子,微开的领口,露出性感的锁骨和胸膛,默在黑发里的邪魅表情,似乎危险十足。他不发一语,像是伺机捕捉猎物的好手,步步为营,寸寸接近。
“你干什么啊?”
又是问了一句,却见逼近的男子更是缓缓抬起一手,直直欺了过来。沁心一楞,伫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大手欲要抚上她的脸颊。她慌忙的要躲闪,又要一退,却发现自己一步步的已经退了没有后路了。
身后墙壁的冰冷感传来,沁心慌张的抬头,高大的身躯近在咫尺。
“你想干吗,你是不是又犯病啦!”
他肯定是有间歇性神经病,沁心歪着脑袋,欲要平躲过那只手的抚摸,却见男子已伸出了另一只胳膊,抵在墙上,把沁心整个环住。沁心紧张的要掰开他的大手,却突的发现,自己松开的手让怀里的花瓶顿时失了依靠,砰然落地。
“叭呲——”
摔了个粉碎。
沁心完全楞住了,她还么反映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林作岩却笑的更浓了,不仅收回了禁锢沁心的双手,还连连后退了几步。
“这个瓶子价值一万大洋,现在你把它给打了,你说怎么办?”
呆滞的望着地上分散一地的碎片,这句话如雷贯耳,搅起了沁心的理智。原来……原来……他是在耍我!?
“你!”
脸气的煞白,沁心一咬牙。
“你说的没错,一个月我给你十块大洋,一万大洋,就是一千个月,你说这是多少年?”笑意昂然,黑瞳里得意的光芒刺的沁心脊梁发寒。这分明就是嘲笑,这分明就是咄咄逼人!这花瓶根本就不是自己故意摔烂的,是他叫她去搬,然后又对她……她为了躲避才会不小心摔了的!
这是阴谋!
“你!你怎么能这样,一千个月……一千个月……我一辈子也没那么长啊!”气的躲脚,他这是在开玩笑么?!
男子黑眸决绝,顿时一凛,缓缓出声,宛若阎罗召唤。
“对,就是一辈子。”
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