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阴沉沉的,像是快要下雪,这雪虽然迟迟没有下来,却足以令回家的人加快了回程的脚步。
远处“突突突”的声音越来越近,响彻在这个宁静而又偏远的庄稼地里。天气十分的寒冷,快要过年了,这个时候,是农家人最为清闲的季节,除了家里支起塑料大棚的,剩下的,都要等到下一年播种才忙活了。
刘永年便是这样家的一个年轻小伙子。他们家一般都是要等到春天才下地干活的,冬天寒冷的季节里往往不出门,若不是赶上去市集采购一些家中所需的必备物品,刘永年也不会在这冰天雪地的时候开着拖拉机跑出来,又在漆黑的夜晚伴着月亮赶回家。
刘永年与所有十八岁的小伙子一样,浑身充满了力气。常年在阳光底下暴晒,晒出了一身黝黑的健康皮肤,有时候笑一笑,还会漏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村里的人都很喜欢他,乐观积极,懂事孝顺,对谁都笑脸相迎,只是刘永年家境一般,初中刚毕业就辍了学,现在帮着家里人打理庄稼地。
刘永年家里还有个亲姐姐,前几年去大城市打工,也只是做做服务员之类,这时候在外面还没有回来,家里只有刘永年和两位老人。刘永年爹妈年纪都大了,一旦家里有什么脏活累活,大事小事,或者给邻里送送礼品,采购采购年货的事,便都落到了刘永年的身上。
事实证明,他完成的很好。
正是因为刘永年是个办事利落的小伙子,从未出过什么漏子,所以家里人向来都很信任他。
刘永年驾驶着自己的拖拉机,“突突突”的开过自家的庄稼地,还向里面瞟了几眼。天气越来越冷,呼出的气都会变成白雾,凝聚在刘永年的眉毛和帽檐上,冻成了冰渣。
刘永年抬头看看天空,不禁自言自语到:“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冷一些呢。”他将脖领口的衣服向里围了围,继续赶路。这种天气,待在外面是十分不明智的,刘永年加快了驾驶的速度,想要快些赶回家,他似乎能看到妈妈给自己煮的大碗面条。
早上出来的早,只对付吃了几口,在市集的时候又匆忙,夜晚还要赶着夜路回家,刘永年饿了一天,此时肚子叫的正欢。
虽然拖拉机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些,但在道路不是很方便的乡下,想要回家,还需要走几里路。
刘永年不禁有些急躁与懊恼,他打起了抄近路的主意。
乡里人虽然胆子大,但不是什么路都可以乱走的,有些路,夜晚的时候就不要单独行走,十分邪门。
那一条路偏僻的很,要从庄稼与林子间的一条窄道通过,因为与庄稼离得有些远,所以就算不是夜晚,平常白天的时候也鲜有人会去走。
现在时代不同了,每每家人死了人,都是要去殡仪馆火化后才下葬的。但早些,乡下人不知这些规定,一般都是埋在村里附近的山坡上了事。久而久之的,就成了一片荒地,外面人也称这里为坟场。
乡下人迷信,总觉得若是亲人去了世,葬在家附近的地方或是离庄稼不远的地方,那些祖先和死去的亲人会保佑家中的平安。眼下,这地方的坟包还是很多的,大大小小的坟包,杂乱无章的散落在这片林里,令人望而却步。
要不是赶着回家,刘永年才不在这条路上走呢,他胆子不小,可这片地,刘永年白天走都觉得慎得慌,可现在饿得先胸贴后背,也不管邪不邪门了,走这里还能多省点柴油呢。刘永年略一思索,就转到这条路上了。
这里夜晚十分寂静,况且远离村庄没有人烟,比刘永年之前走的几次更加阴森。拖拉机在雪地上走,声音刺激着这片荒芜的土地,几只乌鸦被惊的纷纷从树上飞起,“啊啊”的叫着。
刘永年不喜欢听到乌鸦的叫声,不吉利,他啐了几口,又骂了一句。
似乎是听懂了他的咒骂声,林子里突然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乌鸦不叫了,留下的,只有拖拉机的发动声和轮子在雪地上压出的“吱嘎”声。
刘永年突然想起村子里有老人说过这片林子里闹鬼,不由得头皮发麻,外加北风呼啸的冷空气,嗖嗖的钻进他自己的脖领里,一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将身上衣服又裹了裹,回去专心致志的开车。
这条路走了将近一半,另一半要穿过一条大路,到时候车子就渐渐多了,是村里通往外面的一条新修的大路,只要坚持完这一段就好了。
刘永年不禁想,下次说什么也不要独自走这里了,光是经过就感觉阴风阵阵的。
风还在呼呼的刮,刮的人脸上生疼,只有将眼睛眯起来,才能适应这夹杂着寒气的北风,刘永年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等到风停了,才睁开来看。一时间迷迷糊糊的,竟看见车前不远处有个人影。
会不会是看错呢?天色不早了,四处冰天雪地的,是如此的寒冷,呆在外面岂不是要冻坏么。
刘永年替人着想的心思涌上了心头,好奇心催使着他快速的前进,一探究竟。
随着车子的加快,刘永年赶到了那个身影旁。
看样子是个女子。
那女子在离刘永年不远的地方,挥手示意他停下。
是搭车的人么?刘永年有些奇怪,他将拖拉机横在路上,与那女子相隔不过五米。
“天气这么寒冷怎么还在外面晃,你是哪个村的,顺路稍带你回去吧。”刘永年朝她大喊。
那女子听后,没有吱声,却向前走了几步,登上了拖拉机,坐在他的身旁。一瞬间,一股冷空气迅速的压向刘永年。
十分寒冷,比之前的北风还要冷。他抖了一下。
女子坐稳了,刘永年才重新打起了火,拖拉机“突突突“的开了起来。
“大姐是去新家村的么?正好我路过那里,将你带过去吧,我是你们临村的,却没怎么见过大姐呢。”刘永年不住的闲聊。
可那女子自从上了车就没怎么说话,刘永年跟她说话也不吭声。
虽然觉得奇怪,可刘永年说不出奇怪在哪里。是因为夜深风大的一个女子在路边截来往的车,还是因为,这女子的衣服奇怪呢。
想到这里,刘永年不禁撇下眼角,偷偷的去注视女子的衣着。
色泽亮丽的颜色,衣角处还绣有勾边,鞋子的底很厚重。
这个年代已经很少有人穿这种衣服了,怎么说呢,像是很老旧的款式,而且,还又点像……像……
寿衣。
刘永年被心中所想吓了一跳,他猛然转过头去仔仔细细看了一眼。
不错,那果然是一件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