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达脸上悲伤的情绪一览无遗,这种难过的表情令我有些别扭,好像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伤害到了这个男人。
可是我并没有,至少在我记忆中的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可以让别人恨不得杀了我的事情。
时间静谧地溜走,房间内无比的安静,只有我和白达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身体僵硬到几乎不能动。白达的目光看起来有些飘渺,像停在我身上,又像是穿过我的身体,远远地看向某个远方。
这种眼神,只有沉浸在过去回忆里的人才会有。
我很讨厌这种感觉,屋子里的气氛真是诡异到了极点,空气都像是有了负荷,沉甸甸地僵在房间里,闷得人透不过气。
要不是桃夭及时回到家,搞不好我就直接闷死在这里了。
这次桃夭应该又赚了不少,换拖鞋的时候都在哼着小曲,抬头看见我和白达面对面表情各异地对视着,桃夭的脑袋好奇地探过来,被我一巴掌拍了回去。
桃夭挨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千栀你干嘛打我?哦呀白达,你又在玩我的香水。”
“桃夭,其实这些都没有你身上原本的味道好闻。”白达一手托腮,手肘支在桌面上,指尖依次在香水瓶上点过去,“我怎么都想不通你喜欢它们的原因。”
“不一样的香味有不一样的味道,哦呀白达你不懂的。”
桃夭挑起一根手指,装模作样地左右晃动。
白达淡淡一笑,“你的很多想法我都不懂。”
“因为你不是我。”桃夭转过视线,诧异道,“呀,千栀,你很热么,都流汗了。”
接近零下十度的天气,屋里暖气烧得很暖,但也只有十几度,真不知道桃夭从什么地方能看出我热来。
白达把我推到车轮下的事情,应该怎么样来告诉桃夭呢,说出来的话,桃夭会相信我的可能性又有多少呢……
我正要开口,白达的脸上突然绽开一个微笑,友善地看向我。
“陪我走了那么多地方,会觉得热也是应该的吧。”
我喉咙一紧,已经想好的内容卡在了喉咙深处。
只是这短短的一小段时间,白达与桃夭之间的关系有多亲密已经可见一斑。桃夭从来不许别人乱摸的衣服穿在白达身上,当宝贝一样爱的香水被白达掂在手里玩赏也可以容忍,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桃夭的性取向,我一定会认为桃夭与白达是断袖。
我抖抖脸上的肌肉,挤出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是笑的表情,扭头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板上,一摸脑门上全都是冷汗。
“哦呀,千栀这是怎么了?”桃夭疑惑的声音从门缝中钻进来。
我听到白达轻笑的声音,“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告诉她你们之前发生过的事情,所以生气了。人类的好奇心总是很旺盛。”
然后便是长长的一段静默,这样久的沉默差点让我误以为他们两个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许久,我才又听到客厅传
来的声音。
“白达。”是桃夭的声音,平淡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喜怒哀乐。
“嗯?”
“不,没什么。”
再然后,客厅又开始了长长的静默,我等了半天都听不到其他的声音,靠在一侧的墙壁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我是被门板撞到脚尖给吓醒的,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桃夭那双倾国倾城的桃花眼,眼神颇有几分无奈,“难道你的房间里没有床么千栀,出来吃饭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以至于当我醒过来脑子还有些犯晕,所以,我忘记了这个房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的事实。
当我看到坐在桌对面的白达时,脚踝顿时软了一下,险些撞到端汤过来的桃夭。
桃夭不满地瞄我一眼,“哦呀千栀,小心一点。”
没错,我是应该小心。
这顿饭吃得实在食之无味,我一直埋头苦吃离自己最近的食物,尽量避免对上白达的视线。
“千栀你很饿么?”桃夭指指下巴,“饭粒。”
我胡乱抹了一把,也不知道有没有弄掉那粒米,机械地扒完碗里剩余的饭,嘴巴还鼓鼓囊囊的就站了起来,嘟囔一句困了想睡觉,再次逃回房间。
刚才吃饭时,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白达不是人类,一只和桃夭水平相仿的妖精,想要收拾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简直易如反掌。
可他为什么要把我推到马路上,企图让我遭遇车祸而不是用自己的能力来杀了我呢,答案很明显,他在忌惮桃夭。
如果我不明不白的死了,警察什么都调查不出来,可桃夭却能看出端倪。
在白达的心里,桃夭的份量一定不只是老朋友这么简单,否则他也不必这样忌惮桃夭的想法。
我突然想起白达说过的话,白达说,是我抢走了他最重要的东西。
那个最重要的东西……指的会不会就是桃夭?
这样看来……白达果真是断袖?
可是,当他和桃夭在一起时,似乎感觉又不是那么回事。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已经到了深夜,我钻进被子里,安慰自己说,睡吧,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但事实上,这一觉我睡得并不安稳。
人的心里如果一直感觉到恐慌,那么睡眠质量一定就好不到哪里去,我也不能免俗。
凌晨几点钟,我被一阵细碎的声音吵醒了,本来睡得好好的,冷不丁被吵醒后,身体出了一层虚汗,潮湿得难受,嘴巴里却有些发干。
睡眼惺忪地套好拖鞋,打算去客厅倒杯水再继续睡,推开门后却发现,白达暂住的房间有明晃晃的光线透出来,声音也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我的脚步顿在原地,不知道是该回去房间还是站在这里听下去。
桃夭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少了一层门的阻拦,听得格外真切,我顿时打消了回去房间的念头。
寂静的深夜,两个长相同样妖媚的男人独处一室,很难会有人不想知道房间里到底
发生了什么。
我攥住睡衣一角,让自己的呼吸慢到没有任何声音,耳朵尽可能地竖起来,精力集中地偷听。
“我要找的东西在你那里吧,白达。”
“吸梦婆告诉你的?无所谓,反正我本来就没有想要否认。”
“为什么要把它藏起来,你知道我在找它吧。”
“为什么不能藏起来?桃夭,我真没有想到,为了那个女人,你居然什么都可以做。”
停顿一下,白达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听起来格外落寞,“桃夭,这个样子的你,一点都不像你。我还是更喜欢千年前,那个没有心的狐妖。”
没有心的狐妖……这是什么意思?
胸口颤了一下,曾经做过的梦又一次被清晰的回想起来。梦中的我胸口有粘稠的鲜红色液体流出,我微笑着,掌心里捧着一团粉红。
该死,怎么会想起那个梦,用力甩几下脑袋,似乎这样就能把那诡异的记忆甩出脑海。
桃夭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可是我,更喜欢这样的自己。”
“所以连带着也喜欢了那个女人吗?”白达的语气已经开始有些咄咄逼人。
或者说,有些气急败坏。
“你不懂,白达,你不懂。在那个时候,这里,就已经和她连在一起了。”桃夭声音依然平缓,我几乎都能想象出他脸上如水面般平静的笑。
白达没好气地冷笑一声,“不要拍着你的胸口来跟我讲这样恶心的话,我告诉过你的,我讨厌这样的你。”
“哦呀,喜欢也好,讨厌也罢。白达,你会把最后一块女娲石给我的吧?”
“想都别想。”完全不容拒绝的回答,白达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开始恼怒,“桃夭,这些年来我对你的劝告难道你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吗?”
桃夭又笑了起来,“哦呀,这样可真令人头疼呢。不然就按照老规矩办好了。”
“好。”
短暂的沉默后,白达应允,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起来,“在外面偷听的人,听得可还满意?”
我来不及逃回卧室,白达的房门已经被打开了,房间里的光线恰好照到我身上,像是长方体的聚光灯,映得我无处可藏。
桃夭咧开嘴,眼睛笑得眯成两弯新月,“哦呀千栀,原来你也有偷听的癖好么。”
“带上她吧,算证人。”白达突然这样说了一句。
“哦呀,以前怎么没找过证人的。”桃夭眉峰略微挑起,想想又说道,“也好,就当带无知女见识一下好了。”
可我并不想去,所以说,无谓的好奇心真的会害死人,天知道他们要去什么鬼地方。
“我……”
我裹了裹毛茸茸的棉睡衣,打算拒绝这种无聊的提议。
白达突然走到窗边,哗地推开最大的一扇窗户,冬夜刺骨的寒风猛地灌进来,冷得人说不出话来。
“那么,开始了。”
白达跳到窗沿上,回过头微微一笑,然后纵身跳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