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束手束脚,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眼见着那剑一点回收的意思都没有,桃华只得抽出软剑去挡,几个回合下来,没吃什么亏。
七公子气血不稳,剑法凌乱,桃华想阻止,可力不从心。
只能一招一招应付过去,并未主动出击,现在看来这样打下去怕是没完没了了。
于是才反守为攻,一剑刺向七公子肩膀,他却突然醒悟了般一动不动。
桃华想收剑,已经来不及了。
七公子惨淡一笑:“若是他,你会刺下去吗?”
桃华愣住,这跟木云决又有什么关系?
“虽说我刺了你一剑,可要不是我你可就走火入魔了。”桃华假装没听见他那痛心的一句话。
“你不相信我,你怕我会伤害你,所以才拿剑来应我。若是他你大概不会吧,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刺下去的吧。”七公子站在月光下,衣衫全湿了,看起来很是孱弱。
桃华本来没有多想,行走江湖,最终靠得住的人只有自己,所以面临攻击时很自然地自卫和反击。
可如果真是彧哥哥,她会这样吗?
她以为她对他并没有很特殊,原来无形之中,是有差异的。
面对心里的答案,桃华感觉一直云雾缭绕的心终于清晰了。
七公子面对她的沉默,似是预料之中又失望至极。
希望这样的舍弃是值得的。
桃华默默不语,半晌道:“你先回去休息,我让清心给你包扎,明日再给你换药。”
七公子看着她笑,并不说话。
心中有了答案,桃华还是不能下定决心,想着写忧梨花带雨的样子,觉得自己似乎太自私了点。
况且木云决对写忧是个什么意思,她也不甚清楚。
回想他指着写忧对她说:“你叫我彧哥哥,便唤写忧一声姐姐吧。”
那时,他似乎也很认真啊。
纠结郁闷之际,紫白却找上了门。
“绝对不能让木公子娶写忧。”紫白坚定地告诉她。
“为什么?”
“今天早上我无意间听到江充和宋一克的对话,他们用了李夫人这颗棋子,让木云决离开太子。目的就是让太子一个人孤立无援,到时候好一网打尽。可以木公子的习性,就算娶了写忧,也不见得会听李夫人差遣,到时候难免反目成仇。他们一旦发现木云决成了一颗废棋,自然没有留着的必要。”
紫白甚是焦急,可也没见他跟木云决等交情很好。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桃华故作淡定,紫白猜出她心中所2想。
“我如今跟了七公子名下做事,自然为他着想。他跟霍将军交情甚好,卫太子被废,他也免不了被牵连。再者,江充是我爹,我不愿助纣为虐。你们不把我当朋友,可我却把你们当知己。”
紫白一番话说得桃华甚是尴尬:“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不要见怪。”
“你们都是性情中人,我乐得结交,怎么会怪。”
紫白走后,桃华思前想后,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一切似乎太顺理成章了。
迷迷糊糊睡了一晚,今日就是他大婚了。
她已经毁了他一次,若再抢了木云决,写忧肯定能恨死她。
桃华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那小鹦鹉却尖着嗓子叫道:“彧哥哥,彧哥哥。”
雪儿敲了它脑袋骂道:“叫你说一声姐姐,你打倒了我几副茶具,如今这彧哥哥倒是叫的顺口得很。”
鹦鹉在房间里乱飞,桃华把玩着手里的扳指,良久才下定决心。
按七公子以往的脾气是断不可能放任她胡作非为的,也许是昨天一言不发地走了伤了他的心,桃华毫无阻碍地来到了木府。
彼时已经接过新人,整个木府张灯结彩,快速穿过人群,到了正屋时,刚巧听见那句:“夫妻对拜。”
“慢着!”桃华举起手中的扳指,颜珍冲她赞许地一笑。
“姑娘有什么事等新人拜完天地再说。”行礼的人不悦地看着桃华。
既然都闹了,那么闹大闹小也无所谓了。
“我跟木公子早有婚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木公子未写休书一封,怎的就跟别人成亲了?”桃华拿过木云决的手,果然大拇指上带着一模一样的扳指。
众人唏嘘不已,有的为木云决感到惋惜,好好的公子哥怎么两次成婚都不顺。有的也骂桃华忒不要脸,哪有送上门来搅人婚宴的姑娘。
“哪里来的野丫头,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是之前那位公公啊,要不是知道了李夫人这茬,桃华还不懂得他原是个阉人,难怪声音这样了。
“你跟我走是不走?”桃华拉着木云决的手,用尽了力气。
木云决皱眉挡了涌上来的人群,身形却丝毫未动。
桃华不等他那丝愧疚盈满眼眶,压制住心中的失落,垫脚耳语道:“李夫人欺你当颗棋子,这样做对你对太子都没有好处。”
木云决并未有太多惊奇,只是将她看着,似乎还有点喜悦。
桃华拉了木云决的手,写忧却一把掀开了盖头,出其不意地扇了桃华一巴掌。
“我说过愿与你共侍一夫,是你自3己不愿意,如今你三番两次毁我婚宴,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桃华拦住上前的木云决道:“这一巴掌算我欠你的,感情的事勉强不来,就算没有我,你们成了亲,就能幸福吗?”
“幸不幸福只有我自己知道,轮不到你来决定。你们以为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还能逍遥自在地生活吗,我绝不会让你们安心快乐的。”
桃华觉得自己此番确实对不住写忧,只能日后再解释了:“写忧姑娘,今日我并不是有意坏你们姻缘,以后我会跟你解释。”
写忧未来得及回应,便被人打断。
“写忧姑娘,皇上口谕,李夫人近日身体不适,特派姑娘入宫服侍。”
这从天而降的圣旨来的太巧了,桃华有些受宠若惊,她最担心的就是写忧一副泫然欲滴的样子,看了让人揪心。
如今一道圣旨招了她进宫,不会触景生情,怕也是没那么难过了。
不过现在的写忧却是不同,她凌然转身,嘴角挂着邪魅的笑,红袖袍愣是带着决绝。
“公公,这些人抗旨不尊,该当何罪?”
“来人,拿下!”
桃华没想到她连木云决也要抓,写忧,日后你知道李夫人的用心,还会执着地跟他成亲吗?我这样做,也算是替你着想。
桃华本打算带着木云决脱身,却没想到突然涌进来一群人,护着他们,杀伤不少宫廷侍卫。
如今这事算是真的闹大了。
木云决大概猜到是个什么情形,拉了桃华上马,丢下一群人,打打杀杀。
桃华不知这样是对是错,如今得罪了李夫人,太子的日子更加难过,可让太子误以为李夫人和他们言好,更是后患无穷。
“木公子,今日毁你婚姻也是迫不得已,你不要怪我。”桃华盈盈的笑意下面是怎样的凄惶,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木云决皱了一下眉:“你一定要跟我客气成这样?”
桃华抬头看见他温柔的眼神,眼睛疼得厉害,心中有些事终究放不开。
“当日你待我和她亲疏有别,如今眼睛还没好,我却不能这么早忘了伤痛。”
“你既然恨我,又何必为我做到如此?”腰间的铃铛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木云决嘴角微微扬起。
“下雪了!”木云决牵着马缰,怀里拥着她,感觉很圆满。
“往后纵是负了天下人也不会再负你。”木云决心中暗想,加快了速度,奔跑可以让人忘却许多烦恼,得到片刻的安宁。
“我跟七公子道个别,你一定要等我。”她走时他还浅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就4算下着雪也很温暖。
七年前,她也摇着手跟他道别:“彧哥哥你一定要来长安找我!”
可最后他来了,却找了五年才寻到她。
木云决不放心,跟着桃华进了院子。
雪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桃树叶子掉光了,七公子就那样站在树下,头上,身上全是雪,看得人心疼。
看见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七公子才恢复了一点生气,一点一点地转过了身,想是站了太久,双腿已经麻木。
木云决摸摸桃华的头,出了院子,那样熟悉亲密的动作,她如今却尝出几分苦来。
桃华慢慢走近他,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良久,看着他身上的雪越来越多才横着心说:“你怎么站在这雪地里?”
“你明明说今天给我换药的,我等了你一早上。”七公子脸色苍白,嘴唇已经发青了。
桃华眼角泛酸,心微微痛起来。
“清心,还不扶你家公子进去!”桃华看着回廊里站着的清心,眼睛都哭肿了。
清心撑开伞,往七公子头上移,七公子却一把打在地上,清心也连带着摔了个趔趄。
“你心里有气冲着我来好了,不用糟蹋自己糟蹋别人!”桃华看他憔悴颓废的样子,心里也窝着火。
“是我太高看自己,我哪有资格让你动怒?”
“你是没有资格,现在这个邋遢丧气的七公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如今我们就撂开了说,我欠你的你想怎样还随你,我有的你想要什么,尽管拿去!”
“我想要的至始至终不过一个你。”七公子声音小了下去,跌跌撞撞往屋里走。
桃华气血上涌,险些站不稳,脸上一片冰凉。
“姐姐当真可以走得心安理得吗?七公子为了保全你们两个,一整夜没睡,也不知怎样才能诓了皇上让写忧进宫。我只知道赵氏名下,恐怕没剩什么了。姐姐心里一点没有公子,刚才也不会生那么大气,仔细想想,姐姐当真明白自己的感情吗?”清心总有这样的本事,三言两语击中你的要害。
“也亏了你提醒我,我才去抢了亲,你如今倒是个什么立场?”桃华浑身颤抖,许是雪化作水浸入了身体。
“我不过是看着姐姐的感情走过来的,不希望姐姐日后后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