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回

走在临安的大街上,我不只一次无语地望向天空。

我后悔了,真的。

船上的一席发话不过是因为近日来心情过份压抑导致的结果,並不是出於什么正义感,但显然有人不这么认为。当那对情人被我当头棒喝地吼了一顿后,竟然拥著对方大声哭了起来,然后莫名其妙地和好了。

好吧,这样就算了,但为什么非得把我当作恩公一样,完全不顾我的意愿,十几个男人硬是把我押上岸,说要好好感谢我一番?

大爷,我现在在逃命啊,这么大搖大摆地跟著一大堆壮丁逛大街,想惹人注目也不是这样搞的。而且这些江湖人士,我还是少接触为妙,谁知道跟著这些人,下一秒会不会蹦出什麼相关的剧中人物来?

我向一旁正好同路的白衣少年使了使眼色,他一脸茫然地看著我。

果然那种“眼睛会說话”的女主角只存在於小說中吗……我再度无语了片刻,趁著眾人注意力不在我身上,走过去跟他咬耳朵。

“喂,你会不会功夫?”

“……会。”

“轻功好吗?”

“……还好。”

我鄙视道:“你语气就不可以肯定一点吗?”

“因为你一副要我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的样子,我不想被你利用。”他皱眉說道。

我被雷倒在地言语不能……小兄弟,乃也太诚实了吧……

好吧,可能是我的表情太猥琐了,不能怪他。我收起鬼鬼祟祟的表情,正色道:“我有个忙想请你帮。”

“什么忙?”

“帮我逃走。”

“为什么要逃?他们看起来不像会伤害你的样子。”

不想解释太多,我不耐烦地嚷道:“总之我不想去做客啦!”

“那直接跟他们讲清楚就行啦。”

“我试过了,他们說不去就是不给他们面子,我有什麼办法?”我无奈地攤手。

“你等一下。”丟下这句话,白衣少年走上前去。

“喂!你想干嘛?”我赶紧追上去,只见他走到其中一个看起来像大师兄的面前,礼貌地说道:“白兄,我跟这位兄台与一位老前辈有约,约定日期在即,实在不宜到府上叨扰,不知白兄可否允许我们先行一步,改日再来请罪?”

“敢问小兄弟口中的老前辈是何名号?”

“云栖寺枯木和尚。”白衣少年拱手道。

枯木和尚?有点耳熟。

只见那姓白的哈哈笑了两声,說道:“正巧,枯木大师正在庄中做客,两位小兄弟就別再推辞了,一道过来吧!”

我开始怀疑这群人其实是NPC了,八成我们說黃药师,他也会回答“黃药师正在庄中做客”。

我拍拍白衣少年的肩膀,嘀咕道:“我就說吧,你还是乖乖跟我逃走吧。那个枯木什么的也是你乱扯的吧?等一下见面就尴尬了。”

“不,我跟他们走。”他搖搖头。

我奇怪地看著他,“为什麼?”

“枯木大师是我师父,我此行就是来找他的。”

*

果然,人要倒霉,是不分时间、地点跟少女脆弱心灵的。

唯一的盟友现在也倒戈了,我还能怎樣呢?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来到飞霞庄,我被安排住在西廂房,白衣少年早就去找他师父了,我都还沒来得及问他叫什么名字。直到晚餐的时候我才再次见到他。

看著上座的枯木大师,我朝隔壁的白衣少年低声问道:“喂,你說那个和尚是你师父,那你也是和尚了?怎么不是光头?”

“我是俗家弟子。”

“那他肯定不会把毕生所学都教你。”我撇撇嘴。

“咳……”他咳了一声,低声道:“师父耳力很好的,別乱讲话。”

“喔。”我摸摸鼻子。“对了,我还沒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陆,名冠英。”

陆冠英……这名字也太耳熟了吧?

等一下!陆冠英?!我停下筷子,瞪大眼问道:“归云庄的少主陆冠英?!”

“你知道我?”想不到竟然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号,陆冠英年幼的脸上有丝不好意思。

我沒理会他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少年玻璃心,不抱希望地再问一句:“你父亲不会这么巧就是陆乘风吧?”

“你也认识家父?”他好奇地问道。

“不……我不认识。”我气弱地說。

为什麼?为什么连走到这里都给我碰上剧中人物?而且这剧中人物还跟黃药师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系!吼!

心里迅速地计划著要如何远离这些人,忽而听到飞霞庄庄主跟枯木大师的谈话。

本来这些人的谈话我是一点兴趣也沒有的,但是当我听到一个名字时,我的听觉神经不自觉地活跃了起来。

“……沒错,此二人正是东邪黃药师的门下弟子。”

“难怪如此心狠手辣……大师,此次邀您来就是想借您的力量,一起替武林除去这两颗大毒瘤。”

“黑风双煞武功套数诡異,招式毒辣,凭老夫一人之力,恐不能应付。”枯木大师谦虛地說。

接下去他们說了什么,我沒有注意听。依我所知,陈玄风早在几年前就已被郭靖杀死了,只剩下梅超风一人,黑风双煞早就名存实亡。不过陈玄风之死江湖上甚少人知道,他们认为黑风双煞依然存在也无可厚非。比较奇怪的是,按理說,梅超风现在应该躲在完顏洪烈府上当扫地婆兼偷练功,恨不得把自己化成透明的,怎么可能自己跑出来透露行踪,还让这些人追杀?

讨论声断断续续地飘进耳朵里:

“……哼,黃药师身为江湖五絕之一,竟然连自己的徒弟也管不好,放任他们出来这样为非作歹,实在是不配拥有这称号!”

“师弟,话也不是这么讲,不是說黑风双煞早在十年前就被逐出师门了?”

“那也是黃药师教导无方……”

“哎,說话小心啊,据說那黃药师护短得很,自己的弟子可以打可以罵,卻容不得別人說一句不是。”

“怕什么?他不是十几年沒出过岛了?我看八成是当年华山论剑败给王重阳,沒脸出来见人……”

“哼哼,我看啊,男人嘛,不就为了两件事--权势和女人。黃药师什么都有了,当然是为了女人。”

“可是黃药师不是有妻子了吗?据說他对妻子一往情深,即使妻子过世了也沒有再娶。”

“笨啊!哪个男人会为死了十几年的妻子守身如玉啊?你行吗?我看他岛上肯定有座后宮,每天都过著左拥右抱的快活日子,舍不得踏出岛一步,嘿嘿。”

……

我津津有味有听著,想不到男人說起八卦来,丝毫不输给女人。

我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黃药师要把所有的奴仆都变得又聋又哑了,江湖啊,你的別称叫八卦!

吃罢晚餐,我回到房间,正想点起烛火,黑暗中,突然有人从身后卡住我的脖子,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

“不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