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惊变,却是吓得薛、葛二人面色唰白,只感觉浑身堕入冰窟之内,自脊后升起凉意一片!
他二人尚未来得及低头细看一眼陶敬,就见绑着绸带的妖尊头颅忽然冲天而起,竟是离了躯体也能行动自如,此刻才将陶敬撞落下去,那面上三只眼瞳瞪起,头颅一转便张开大口,从中吐出一口混浊气息。
这气息眨眼间便一分为二,瞧上去猩红如血雾,一经出口,就迅速往薛休、葛淮莘二人胸口撞去!
薛休面露惊容,连忙是祭了一张小盾在身前,虽勉强挡下了混浊气息,却也被这力道冲撞得气血泛沸,整张脸又红又紫,好生难看!
另一头的葛淮莘也是毫不犹豫地祭出法器,却是一枚润光滑腻的玉质符牌,此物巴掌大小,一现掌心便绽放出耀耀白光,顿把袭来的混浊气息吸入其中,霎时间,只见一声清脆声响,那符牌竟迅速裂开,须臾破碎成一手碎片了。
葛淮莘见状大惊,心头更知符牌破碎的缘由,实是为自己承受了致命一击!
三瞳妖尊的头颅在空中蹦跳转动,瞬时把两人景况瞧入眼底,见薛休与那女子都不曾受击而死,心下顿时大感可惜,好在如今薛休受伤,已然没有多少战力,而那女子也因为先前使出了神魂手段,脸容上现出了一片苍白疲乏之色,这两人原就敌不得他,如今一伤一疲,收拾起来自然容易许多。
他双眼一眯,心道薛休杀他儿女众多,又暗中窥伺他所得奇遇,今日无论如何,此人定然是非杀不可的。
至于其它……
思绪回转不过一瞬之间,三瞳妖尊定睛看向赵莼,眼神之中已是杀机迸现,他丝毫不作迟疑,晃了晃脑袋就要故技重施。适才对付陶敬之时,薛休等人自是未曾看清,现下却是有心分辨,看见三瞳妖尊眉心的一颗肉眼上,竟然从正中处裂开一丝小缝,从中飞射而出一道诡异黑芒!
想那陶敬,只当就是栽在了此般手段之上!
这赵修士,恐怕要糟了!
三瞳妖尊颅中元神狠然一催,这才逼得一道黑芒出来,此招数对付那陶敬都不在话下,凭之对付眼前女修,自然也手到擒来。
那黑芒细如毫发,瞬发而出,叫人防不胜防,三瞳妖尊目含冷笑,便准备见面前女子神魂溃亡的景象,哪晓得黑芒往赵莼面门一撞,却是像触得大山一般,不仅是没有动摇对方半点,反还叫三瞳妖尊自己元神一颤,一股凉意就此翻涌上来。
须臾后,这道黑芒又好似落入瀚海之中,被什么深重之物全然笼罩起来,就此泥流入海,再不得半点音讯。
三瞳妖尊顿时惊惧交加,哪还不晓得这是碰上硬茬了,想这四人当中最厉害的,不是薛、葛二人,亦不是那骄矜自满的陶敬,而正是眼前气定神闲,好似只漫步海上的女子啊!
他元神颤动之际,赵莼一只真元法力所凝就而成的大手,已是径直向之抓取而来。三瞳妖尊眼瞳直晃,眉心肉眼更是左右突动不止,眼见面前之人如此厉害,若被其抓如手中,那才真是一点反抗余地也无了。
想罢,这妖颅便再度张开大口,一连吐出一片浊浊黄烟,并趁机往下方海面一落,竟是“扑通”一声就沉入海下去了!
因那海中有薛休设下的锁妖大阵,赵莼倒不曾想到三瞳妖尊会再度投入其中,待以真元大手将浊浊黄烟排散,她心头亦是明了了许多。
薛休没有诛灭三瞳妖尊的能耐,这锁妖大阵亦只能作困阻之用,比起留在海上与赵莼殊死一搏,倒不如干脆回了海里去,一是暂时避了赵莼锋芒,二也是因为他身为海族鱼妖,在海下又要比人族得力许多。赵莼晓得了他心思,登时却冷哼一声,足下运力便起了遁光,瞬间跃入海中,寻那三瞳妖王去了。
剩下薛休、葛淮莘二人面面相觑,一个犹有后怕之色,神情凝重无比,一个却眼晃暗光,一语难发。
本以为这赵姓修士只是陆上来的云游道人,却不想还有这般厉害的本事,能叫三瞳妖尊都奈何不得,只如今那妖尊入了海去,若再将自己躯体寻回,便就更加难以对付了……
薛休眼神一暗,不觉握紧双拳,想着海中法阵仍旧握在自己手中,眼下若封闭此阵,里头的人与妖就都不能出来,只能在里头分个生死了!
不知不觉间,毒计已是浮现于胸,一经有了这般念头,却就让薛休弃舍不得了。
海水漫漫,既深且重,赵莼现下方知,为何薛休那锁妖大阵,能够轻易困得三瞳妖尊在其中了。
东海气机狂躁,灵气浮乱,是以海雾浓重,雷暴不绝,自古以来少有修士进得其间,留驻于此的百姓、海族,亦大多都是从上古时期,就在此聚居下来,另又有其余妖族,乃是因太乙金仙挥剑东征,而不得不流徙于东海。
故多年以来,纵是东海诸国偏僻贫瘠至此,其间妖族也从未敢迁徙上岸,便哪怕过了十数万载岁月,他等对昭衍的畏惧,都始终如旧。
这份万族皆同的畏惧,也是昭衍坐稳十宗之首的根由,然岁月变迁至今朝,太元想要从中收并势力,却再不能大举兴起战事,多是施以怀柔手段拉拢,并行威慑警示之举。这埋入整片东海海域的大阵,亦当算为施恩与示威兼有的行径了。
而大阵将海上的乱流尽数压入海中,便导致了海下气机紊乱,短短数十载或许看不出个什么,若再过个三四百年,只怕真婴以下的妖修海族,就再不得在其中修行了,届时东海境内,自当是人修势力大过妖修,后者终究只有在太元手下苟延残喘的下场。
实在是钝刀割肉,逐步见骨啊。
薛休的锁妖大阵,又何尝不是借力而为,趁着这海中乱流,让三瞳妖尊辨不清阵眼,由此再不能破阵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