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莼不假思索,当即言道:“晚辈愿意一试!”
日宫大帝亦朗声一笑,知她心中有意,便道:“你要一试也好,只这事情不可一蹴而就,我的意思,是让你先用了另外两等血池再言其他,若中下两等血池你都受用无异,便才好试那上等血池。
“在此,我亦给你设下期限,要你在十年之内用尽下等血池的药力,五十年内用尽中等血池的药力,如此期限若不能满足,那上等血池自就没什么想要尝试的必要了。”
对方所言,无非便是个循序渐进的道理,赵莼思考一番,觉得并无不妥,遂也答应下来。
待这之后,日宫大帝语气渐缓,话锋亦转至方才入殿的柳萱身上,有了些许微不可查的好奇,随即开口询问道:“柳萱之事,你知道多少?”
赵莼闻言,立时是提起了心神,将话语在唇舌之中搅了一道,这才徐徐开口:“晚辈与柳师姐自幼相识,她愿说出口的,晚辈都知晓。”至于其他的事情,柳萱不愿意讲,她也从不多问。
日宫大帝把这话好生琢磨一番,厘清其中回护之意,便也不曾继续追问。
当年柳萱之事,在日宫三族内确是引了不少风波,其体内妖魂澄净无垢,几有返祖之相,对多年不出天才后辈的六翅青鸟族而言,当堪称是柳暗花明,只可惜祸福相依,这样的妖魂偏偏生在了一具血脉浅薄得,甚至不如半妖的躯体之内,叫他后来听闻时,也难免觉得惋惜。
按理说这样的小辈,只等她自己等死就是了,六翅青鸟族却舍不得这样一颗妖魂随之消散,便不知从哪里寻来的说法,要将这孩童转为人身,以人族海纳百川的特性,尝试容纳天妖之魂。彼时的六翅青鸟一族,大抵也是病急乱投医。焱瞳将这事情当做笑谈讲与他听,他亦不曾记挂在心。
待如今见了柳萱,方知这苍茫天地间,又是一番风雨要被掀动起来。
日宫大帝沉默地望着眼前人,不由暗自呢喃,转生转生,若真如柳萱所言,青栀所受的天谕都是先祖在呼唤,那这转生的目的,究竟是意在妖魂——
还是为了你呢?
赵莼。
“既如此,你也当知晓她此行的打算了,”他声音之中辨不出情绪,“事成之后,她便不会同你返回昭衍,而要留在日宫之内,自然,岛上的族老们也不会乐意见到,其与昭衍之人过多接触。就不知这一事情,她有没有告诉过你。”
实则旁人不言,赵莼也早已设想过后续之事。
帝乌血之争涉及生死,柳萱若败,万事成空,届时,不管恩师与日宫的情谊有多深厚,她都不会再踏入此地一步。柳萱若胜,帝女之位则再无争议,她也会顺理成章被六翅青鸟族重新接纳,成为日宫族人。
如今日宫之内,大帝避而不出,诸位帝子帝女逐渐长成,其间争斗必然日趋凶狠,柳萱只有留在日宫之中,才能接触到更多的金乌传承,回了昭衍,对她反而不利。在这里,有青栀神女,有她的前辈、族人,除了仍旧虎视眈眈的诸多对手,曜日岛的确是最合适柳萱留下的地方。 “晚辈以为,归乡之事合乎情理,无须多言。”
“你与她莫逆之交,当真能如此洒脱?”日宫大帝又问。
赵莼便答:“人各有志,何求同归?”
几乎在话一出口的刹那,她耳边传来一声如同弦断的轻响,叫人瞬间有心胸开阔之意,仿佛窥见万里无云的辽远天景,使得整个人洒脱自如,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也感到前所未有的逍遥。
不知过了多久,赵莼才自这般玄妙感受中醒转过来,却发现自己垂首而立,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眼,待睁眼一看,见身旁正站着先前为自己引路的那位羽衣少年,自己亦与之不过三步之遥,这才发现之前与日宫大帝交谈的种种,都只是对方向自己识海投来的一道念头罢了。
她抬起头来向前一看,前处也没有什么大殿与禁制,只一面干净的高墙,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子。
不由失笑。
与柳萱从神日宫回转之后,二人便先去见了青栀,叙旧之时,却听青栀道来了个不算好的消息。
原是当年风云盛会上,长缨不敌柳萱,险些为其所杀,危急之时,正是体内的帝乌血保住了长缨一命,待回返日宫之后,窈君便以长缨伤逝过重,须借帝乌血蕴养肉身为由,让她得以真正炼化了此物,并借其中力量成功突破,如今已跻身外化,高过柳萱一个大境界。
此也意味着,柳萱若要同她争夺帝乌血,就必得先突破到外化期。
“现如今,长缨较你更高一个境界,另又彻底炼化了帝乌血在身,便等到你突破外化,只怕也十分不利。”
早在得知此事之时,青栀便已暗觉不妙,这些帝子帝女之所以在日宫之内地位超然,除了大帝会在他们之中产生外,还有炼化帝乌血后,肉身之中将会融进一丝大帝威压的缘故。这一点,柳萱作为人身,青栀倒能为她松一口气,然而帝乌血炼化入体后,对其法力、肉身又将有极大的增强,却就不得不让青栀重新计划此事了。
天妖修行与道家修行迥异,后者讲究一个循序渐进,厚积薄发,故在初入大境界时,实力比同阶有所不济倒也正常,怕只怕,柳萱既受了人身修行的弊端影响,又要面对彻底炼化了帝乌血,体内血气正是强盛澎湃之际的长缨。
对此,赵莼亦难免有些忧心。
“尊者,阿莼,你们不必为我担心,”柳萱神采奕奕,听了长缨炼化帝乌血,突破外化境界的消息之后,竟不得半点犹豫迟疑,“此事我自有考虑,如今有了金乌传承,帝乌血我是无论如何都要争夺过来的。何况我也算不得真正的道家修士,届时,我定有办法能够对付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