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在二楼,薛卿尧对张阑的办公室并不陌生,推门进去的瞬间却有些不敢认。一个戴着眼镜有些阴柔斯文的男生和袁奕排排站着,老张坐在转椅上,表情一言难尽。
男生的脸上带着点青紫,薛卿尧心头一点灵光划过,这不会就是那个造她谣的修永泽吧,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么斯文的相貌,也能这么恶毒刻薄。
修永泽的目光与薛卿尧对上,随即撇开去,薛卿尧来不及想这其中的含义,老张就先开了口。
“一班的修永泽同学,这就是被你造谣的薛卿尧同学,学校贴吧里的那篇贴子我看过了,袁奕同学也说查到是你发的,你承不承认?”
修永泽眼神再度从薛卿尧身上划过,薛卿尧突然领悟过来那奇奇怪怪的感觉是什么,他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像是一块石头,一块拦了路的石头。
还有一丝丝的,怜悯?
薛卿尧不解,他把她当绊脚石她还稍微可以理解其中不正常的逻辑,这点怜悯又是什么意思?
“你们有证据拿出来,否则我不承认。”修永泽的目光对上张阑,眼神是空的,仿佛他对面的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堆死物。张阑心头猛跳,这是个什么样的眼神,他一个成年人都被这样的眼神触得发寒。
为什么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会有这样的眼神。
袁奕什么脾气,那是从来不肯吃亏的脾气,最是受不了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要我打电话给地痞张,让他亲自跟你对吗?”
修永泽听到这个名字,瞳孔一颤,被薛卿尧很快捕捉到,“贴子是他让地痞张发的?”薛卿尧转头问袁奕。
袁奕点点头,丝毫不惊讶她能那么快反应过来,“地痞张说是修永泽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在学校的贴吧造谣。”
修永泽暗中掐了掐虎口,面上保持着镇定,十分冷漠的开口。
“他那样的人说的话谁会相信,你觉得被人会相信一个学生,还是一个地痞流氓,拿不出实在的证据,我没工夫陪你们在这瞎扯,我的时间很值钱。”
袁奕冷笑,刚要说话,暴怒的张阑抢了先。这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还未出社会,就敢面不改色的做着造谣同学的事,事后还能这么镇定。
张阑头皮发麻。这样的孩子不好好教育,以后肯定是要出大问题的。
“修永泽,人做了错事还有改正的机会,但是前提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现在这件事情或许在你看来不算大,但是你这样下去,迟早有你怕的那天,普天之下有王法,今天你还是个学生你就敢这么做,以后准备做点什么?昂?”
修永泽无动于衷,别说认错,就是眼神也没有任何改变。
“你真就这么不知错,我已经找了你的班主任了,你今天就在这里等着你家长来接你。”
薛卿尧一直在关注着修永泽的表情,她注意到老张提到家长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瞳孔在瑟缩,并且肩膀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一般孩子犯了错,听到家长要来会是什么反应?薛卿尧觉得修永泽的状态有点奇怪,但是她无从比较,她还没来得及犯错,她的父母就不在了。
果然,修永泽突然之间像是换了个人,刚才的冷漠就像是火山沉睡,在这一瞬间火山醒来,情绪喷发,“你凭什么叫我家长,你有证据说是我吗你就叫家长,你以为你是谁啊,JC没证据都不敢拿人,你一个老师你凭什么,我说了我没做。”
薛卿尧进一步确定,他的状态很奇怪。
“没到叫家长那一步,老师您冷静,不生气,我来和他说说。”薛卿尧向苏冠宇使了个眼色,苏冠宇会意,立刻围在张阑身边,给老师顺气。“老师别生气,让卿尧跟他说说,您别气坏了自己。”
薛卿尧面对修永泽,用十分冷静的口吻朝他说话,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刚在贴吧造谣她的人。
“你不想其他人听到的话,去那边?”薛卿尧指了指办公室的角落,这个办公室是属于年级组的,很宽。
修永泽打量着眼前的女生,想起她发的那篇贴子里提到的事,她无父无母。他在心里叹到,多么自由啊,无父无母。
他没有拒绝她,跟着她到了办公室的角落里。
薛卿尧找了张凳子坐下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对方也坐下来。修永泽嗤笑一声,怎么,要跟他谈人生理想?
“成绩对你来说很重要?”薛卿尧一点也不在乎对方的态度,陈述一般的提出疑问。
对方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仿佛在说,你逗我玩呢,就这?不过他还是回答了,“自然是重要的。”
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像刚才那般冷漠如石,取而代之的是对任何事都不屑一顾。薛卿尧猜测,他要么是被老师的那句请家长引爆了一个大家不知道的点,要么是刚才面对那么多人,给他造成了心理上的压力,让他感觉到了威胁,所以他可能面上冷漠,但是心里实际上在发慌。
现在他要面对的只有她一个人,他觉得她对他构不成威胁,所以变得嚣张又傲慢,与他那张斯文的脸不和谐到了极点。
薛卿尧学着他的样子笑起来,“对你父母来说更重要吧,你的成绩。”
修永泽的表情凝固了一秒,肌肉来不及从似笑非笑的表情状态里放松下来,显得僵硬而怪异。
说到重点了,薛卿尧心里更加确定。
“你想怎么样,你要是有证据就报警抓我,要是没有,我没空在这里跟你闲扯。”
他已经开始不耐烦,薛卿尧也没有再继续试探,不再提及他的父母,而是转到另一个话题,“我不是什么烂好人,不会放任你污蔑我,出于人道主义好心劝你一句,你似乎心理出现健康问题了,建议有空去看看医生。”
修永泽愣了一秒,没想到她这么直白,也没想到她说出的是让他去看心理医生。他开始回忆起自己每次考试前的彻夜难眠,想起成绩出来前的那些日夜内心的煎熬,光荣榜上没有他的时候,父母那张阴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