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云翻滚,搅动着冲天的杀戮气息,在冰冷刺骨的荒原,在这千里险山之间沸腾不休,令附近大大小小的杂魔都惊筑逃散,仿佛山岭的深处是人世间的惨烈炼狱。
受峡谷里崎岖的地形限制,前阵填入一千精锐魔兵就已经是拥挤不堪,前前后后挤了十几层,在战场上艰难的往前推进。
虽然魔兵每一步的推进,都会给黑风军带来血腥的伤亡,但两侧咆哮的重膛弩,则在不断撕裂骨盾,也不断的收割着精锐魔兵的性命,肢残骨断、血肉横飞。
战到此时,两盏茶的时间已经过去。
为了将魔族的铁蹄迟滞住,铁甲精锐最前的冲阵,伤亡极大,待持矛锐卒结阵填补上来,情形才稍好一些。
北陵塞所专造的破锋重矛,柄长两丈三尺,加上长三尺的枪刃,通体用玄阳精铁所铸,重逾三百斤,通玄境子弟持之列阵,除了攒刺等简单的动作外,也没有更大的气力将这样的重矛运转如飞。
然而,破锋重矛阵的精髓,就是在“攒刺”二字上。
持矛锐卒挑选健锐,也就二米高矮,相比较八九米长的破锋重矛就有些渺小了,但也恰是如此,才能让破锋重矛的锋矛,层层相叠,在一个相对狭小的接触面上,更密集的攒聚在一起,组成密集的战矛坚墙。
青鳞魔兵体形巨大,大体都在四米左右,宽度也是差不多是人族精锐的两倍,这意味着每一头青鳞魔兵要同时迎接二十支破锋重矛的攒刺。
即便骨盾坚不可摧,前阵魔兵的推进速度也会被猝然遏制住,甚至往后摔倒,与后面的魔兵撞到一起,会被无情的践踏。
巫达此时稍稍退后督战,魔瞳射出森森的血芒,盯着战场上的任何一处细微变化。
以往的数百年间他不知道与人族斗了多少场,倒是第一次遇到人族精锐使用这样的战术,竟然还这么的难缠,前阵推进的步伐竟然就这样硬生生被挡住。
虽然魔兵极其悍勇,不断有魔兵高高跃起,奋不顾身的扑入破锋重矛,虽然是能带走一片伤亡,但毕竟难成规模,很快就会被人族战阵中的强者联手击杀,极短时间内无法将人族的战阵搅乱掉,而他们两翼魔兵在重膛弩的扫射下,则伤亡更为巨大。
是的,两千步距离,要是没有阻拦,仅需要一百息的时间就能杀到人族阵中,然后进入彻底混战阶段,巫达有十足的信心能将这支胆大妄为的人族兵马彻底灭杀掉——巫达预计少君泰官所说的人族利器重膛弩,在一百息的时间,大概能给它们带着三五十头青鳞魔兵的损失,但这完全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只是谁能想象,束越魔君麾下精锐无比的青鳞魔近卫,竟然硬生生被挡在半道在中途,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时候三四十具重膛弩攒射过来,哪怕每一波箭雨只能带走两三头魔兵的性命,累积下来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两盏茶的时间内,两翼积累的魔兵伤亡竟然已经超过八百。
酣战中,巫青魔掌怒拍,掌锋凝聚如盾,一掌将上百支攒射来的玄阳重锋箭拍成粉碎,但他无法往前突进,沙天河的血灵刀以及一组诛魔战车所凝聚的诛魔巨剑在等着他。
巫青朝巫达怒吼:“大兄,人族势大,我们现在撤还来得及……”
撤,怎么撤?后方的谷口已经被断崖封住,他们就算能抛弃前阵的数百魔兵不理,就算青鳞魔兵攀登绝壁不是问题,但能将装有三十六具血魔尸的骨车抛弃在这峡谷里,往两翼的崎岖山岭逃命吗?
巫达朝巫青怒瞪过去,恨他这时候怯战而乱己方军心、斗志。
看到凶残嗜杀的魔将也萌生退意,黑风军将卒皆大吼起来,变退为攻,前后战阵协同起来,一步步坚定往前推进,将剩余的三四千魔兵,往更狭窄的绝谷深处逼去,然而用一道道撼地符冲击两侧的高崖,震塌一块块巨石,无情的朝青鳞魔兵轰砸过去。
刚恢复了人身歇力的墨翟,这时候也仰天嘶吼,身躯开始急剧膨胀了起来,十数息的短时,百余米长的庞大身躯就出现在战场的上空。
鳞爪在一座石崖的猛的一顿,大地一阵震颤,下一刻,他就喷吐着玄霜朝巫青扑杀过去。
“死死顶住!”巫达咆哮怒吼着,他没想到青鳞近卫竟然也有一天会被人族同等数量兵马打乱阵脚的一天,但他心里清楚,越往后退,空间越狭窄,人族擅长战械、道符的优势将彻底发挥出来,到时候除他与巫青、乌额图,根本没有一头青鳞魔兵能逃过人族的屠杀。
巫达怎么都不甘心败退,挥舞陨铁战锤,将破锋重矛阵砸出一个缺口,十数持矛锐卒被砸成肉酱。
陈海此时也已经将浪叠万重的力量积蓄到了极致,他吐气开声,手中的逆雷戟上带着丝丝青光,带着破灭的气息向巫达当胸刺去。
这一刻,杀戮血云的气息,似乎在极瞬之间被某种带着破灭气息、更玄奥、更高层次的秘意,直接从身上剥离出云,巫达大惊失色。
它平时临阵不穿战甲,一方面是它的肉身极其强悍,不畏刀剑的斩劈,另一方面它胸臆间沸腾杀戮之意时,有如与手下万千魔兵浑如一体,令它的肉身倍加强悍,几乎无限接近天魔第二境真魔之躯的境界。
然而这一刻,巫达直觉得自己仿佛赤|裸|裸的站在陈海的逆雷戟前,戟刃还没有刺中他的魔躯,但它的神魂似乎在这一刻已经刺穿!
魔胎这一瞬竟然被禁锢在魔躯之中动弹不得。
怎么可能?
巫达的战斗本能也是烙入骨髓深处,即便神魂受到压制,魔爪挥动陨铁战锤还是极速往胸前对击过来。
就在这时,一声幽远之极却又飘忽极近的惊讶声从远处的一座峰巅传来,在场中除了魔族和陈海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听懂那话的内容。
“大破灭魔意,你一个人族怎么能得到大破灭魔神的垂青,领悟到如此无上的魔意!”
那声音虽然很是惊讶,但透着说不出的邪异力量,竟然令战场中万千人魔的激战停滞了一瞬。
“束越魔君!”巫达心生狂喜,拧头看去,但他没有想到陈海道心稳固,竟然丝毫不受束越魔君的噬魂邪音的干扰,反而是他这一瞬时心神激荡,封挡胸前的陨铁战锤留出一丝空隙,让逆雷戟像闪电似的穿过来,在他不甘的怒吼痛呼中,刺穿他的魔躯。
“不!”
魔血四溅!
在逆雷戟刺穿巫达身躯的同时,在陈海的催动之下,融有破灭气息的数十道雷光一起往巫达的体内涌去,在巫达凝聚魔元将逆雷戟锁住之前,将它的心脏轰成粉碎。
巫成委顿坐地,它的魔胎刚要从它的魔躯颅顶挣扎着逃出来,但见风就像是被风化千万年间的石像,寸寸龟裂。
它太过自信,以为真魔之体有如人族的金刚之体坚不可摧,以为人族天位以下的强者不可能给它致命伤害,没有防备就被陈海这一刺直接洞穿它的心脏,而听到束越魔君的声音,更是令它心念一岔,失去最后的自救机会,眼睁睁看着无尽的毁灭气息就往他毫无防备的魔胎席卷过来。
谁能想象巫达死得如此的干脆利落?
陈海凝重地抽回逆雷战戟,确认巫达死了不能再死,这才抬起头寻找那声音的来处。
而这时候为将另一头紫鳞魔侯巫青截住,墨翟正摆尾朝巫青拦腰怒扫过云,都没有注意一道青黑色的幽光,从两三百里外的峰巅朝他极速斩来。
墨翟惊觉到危机来临时,妖躯翻滚,仅仅是避开心脏要害。
就见那道青幽光华一闪,没入墨翟的妖躯,在他巨大的妖躯,撕开一道丈余深的恐怖创口。
在残照的夕阳中,大片的蛟血在空中喷洒下来,与此同时还带着墨翟那声震数里的痛苦嘶鸣。
墨翟身形在空中急促地晃动,差点儿直接掉入魔兵阵中。
此时又是一道光华从远峰烁动而来,陈海和沙天河二人早有准备,挥动血灵长刀、逆雷戟,斩出两道暴烈无比的刀光、戟芒,往那青幽光华封去。
幸好没有受到第二下重创,墨翟堪堪稳住自己的身形,艰难地向人族本阵中飞回去。
此时陈海终于看清楚那邪音的主人是谁,就见一位透漏滔天魔煞的紫袍青年,站在两百里外的一座高崖之上,在他的身后,站着五六个魔侍,而其中一个是之前给人族在魔獐岭北部哨寨制造大量伤的魔族刺客夏寒。
看到自己的攻击,竟然被陈海和沙天河联手挡住,那紫袍青年定睛打量了陈海一眼,说道:“万仙山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一个弟子?”
紫袍青年凌空飞来,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而看到此人,刚才被杀得近乎崩溃的魔兵,皆呜呀大呼起来:“束越魔君!”
“一群废物,我才离开一天,就被撮尔人族杀成这样,天呈山的颜面都让你们丢尽了!”紫袍青年不满的打量狼籍一片的战场,没想到他的近卫精锐竟然被杀得这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