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达古寺(四)

“我们一直在一起。”

承野这句话, 相当于跟大家承认了和慕葕的关系,这个消息虽然没有出人意料,但也着实震惊了不少人。

尤其是达瓦, 一个劲地拍自己的脑门, 嘴里止不住地念道:“卧槽, 我特么就是一智障, 竟然连这个都没看出来。”

“你说的是真的?”嘉措皱眉。

承野说:“大哥,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撒谎。更何况这种事,我没有扯谎的必要。”

嘉措没有接话,陆文峰也久久不作声, 丹巴愣了一会儿说:“如果你们关系不一般,我们就更不能相信野哥的证词了, 他极有可能包庇这个女人。”

眼下, 局势有点复杂。

承野插了一脚, 陆文峰也不好再深究下去。

“如果你们实在不相信我说的,可以把我带回去。”说这话的是慕葕, 她神色从容,“但是抓人的规矩我是懂的,二十四小时之内没有新的证据,你们必须放人。”

陆文峰左右为难,丹巴抢先一步说:“好啊, 这可是你说的。”

慕葕看着丹巴:“是我说的。”

陆文峰说:“那这样吧, 慕葕先跟我回达古镇派出所, 其他的事, 等做完笔录再说。”

承野还想说什么, 慕葕对她摇头示意,他只得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

慕葕当天就被陆文峰带回了达古镇。

派出所的刘所长见到陆文峰, 殷勤地做好各种安排。

在陆文峰的示意下,慕葕被安排到了一个条件姣好的单人间,等候笔录。

监狱终归是监狱,条件再好也总是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看着四周素白的墙壁和坚实而冰冷的铁门,慕葕自嘲地笑了笑,谁能想到,来一趟西藏,正事没办成几样,反倒还把自己弄进了这种鬼地方。

想到这里,慕葕拿出那支滴管状的香水瓶,细细地端详起来。

那是她一直随身携带的物件,可为什么会成为送她入狱的关键证据?

“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事情会发生得这么凑巧,为什么那些死了的人都会惹上它?”

这些问题,慕葕想不明白,也无法再向爷爷询问出答案,她仿佛只能带着所有的疑问,等待宣判,想想真是讽刺。

又过了一会儿,慕葕听到一阵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来人正往这边靠近。

很快她便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慕葕,有人来看你了。”是监狱看守员。

慕葕抬头,众人已经站在铁门外,看守员打开了门。

“我先出去了,有事再叫我。”一旁的陆文峰对承野说。

承野点点头:“谢谢。”

陆文峰和看守员走后,整个房间就只剩下慕葕和承野两个人。

慕葕收好香水瓶,起身走到承野面前,伸手附上他紧皱的眉心:“怎么总是皱着眉?”

承野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跟前:“你不怕吗?”

他盯着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怒意。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方式,她始终是一个女人,他的担心,她是否能够感受到?

慕葕挑眉,轻笑:“怕什么?”

“嗬,倒是小瞧你了。”承野哼笑道,“我还担心你一个人怕黑,怕冷,怕蟑螂,怕老鼠……看来是我想多了……你就是个疯女人。”

慕葕听出他语气中的担忧,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是啊,我就是一个可怕的疯女人,这样不是很好吗,跟你绝配。”

又是那样一个炽热的眼神,她盯着他没有任何躲闪,仿佛冬日的骄阳,似火却不伤人。

承野笑了,慕葕看见承野笑,心里也很开心。

她轻轻地拥住男人坚实的腰身,深呼吸一口,轻轻地说:“阿野,我从不信命,但这一次,我相信,因为你。”

慕葕在看守所待了二十四个小时以后,因为证据不足而无罪释放。

丹巴情绪的起伏实在太大,这不得不让人认真思考一些问题,而慕葕对丹巴的怀疑也逐渐加深,丹巴已经成为了慕葕首要提防的一个人。

她自己倒没什么,主要是担心承野,他虽然表面冰冷,实则内心火热,对于兄弟情更是看重,虽然在对质中慕葕只是对丹巴做了合理的分析,可承野显然一点都不相信。

回去的路上,慕葕试探性地问承野:“你觉得丹巴这个人怎么样?”

“他不是故意说那些话,你别忘心里去。”

慕葕说:“我不是在生气,我只是单纯问你觉得丹巴怎么样?”

承野好一会儿才说话,慕葕一度以为他没有听到自己的话。

“嘉措救过他的命,”承野说,“所以他很珍惜这捡来的一条命,不会做伤害大哥和我们的事,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慕葕皱眉,没有再吭声。

原来,很多年以前,丹巴和嘉措一起出差藏北无人区的时候遇到雪崩,是嘉措救了他,硬是凭着一口气把他带了回来,所以在承野看来,丹巴是不可能会害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可事情真的会这样吗,如果丹巴恩将仇报呢?

慕葕不敢继续往下想。

“不管你的直觉是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丹巴会做那样的事,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去做。”

“可人都是会变的,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丹巴真的不再是以前的丹巴,他确实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比如……是他杀了多吉、卓雅,甚至连刘黑子都是他杀的,你会怎么做?”

慕葕的问题一抛出来,就是一个无线循环的非命题,让人不知道如何回答。

许久,承野都没有说话。

“阿野,我说这些并不是故意挑拨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我只是希望,如果有一天真相大白,你可以不那么受伤。”

“如果这件事跟他真的有关系,我相信不仅是我,就是大哥也不会姑息。”

慕葕轻轻地握住承野的手,没有说话。

承野转头对慕葕说:“不过,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不想再听任何关于这件事的猜测,你明白吗?”

男人某头紧锁,语气淡漠,没人有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除了慕葕。

她明白他,她懂他,她知道他内心的纠结,但她更多的是理解他。

“好,以后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开车回到宾馆已经是傍晚,陆文峰突然来找慕葕。

“有事?”

“实在对不住,这件事情委屈你了。”

“你也是秉公执法,何况当时的情况特殊,我不怪你。”

陆文峰看了一眼慕葕:“老局长想见一见你。”

慕葕没吭声,陆文峰说:“你跟阿野的事,迟早都要传到老局长耳朵里,即使不是今天也会是某一天,他只是想见一见你,没别的意思,希望慕小姐可以体谅一个老人家的心情。”

慕葕犹豫了一会儿说:“那我先去跟承野说一声。”

“慕小姐……”慕葕刚转身,陆文峰叫住她,“你知道阿野的脾气,如果你告诉他,那我们就走不了了。”

慕葕叹了口气,说:“那好吧,我跟你去。”

陆文峰把慕葕带到宾馆附近的一家茶馆,茶馆门口两边有警卫看守。

警卫员见到陆文峰行了个礼,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大门。

陆文峰带着慕葕拐过一条走廊,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停下,他转身对慕葕说:“进去吧,老局长在里面等你。”说完便走了。

慕葕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轻轻敲了三下,听见屋里有人说:“请进。”才推门进去。

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男人背对着她,那人一看就是当过兵,站在那里姿态挺拔,但却时不时地从他口中听到咳嗽的声音,看起来身体并不健朗。

里面的人听见门嘎吱的声音,转过身来,慕葕这才看到,他的头发已经露出些许斑白,嘴唇更是苍白无色。

“孩子,过来。”他微笑着跟她招手,慕葕一度以为这是父亲在跟自己招手,竟然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我是次仁嘉措的父亲,你可以叫我次仁叔叔。”次仁老局长微笑着对慕葕做起了自我介绍,语气温和,面容慈祥,让她原本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见慕葕不说话,次仁说:“我听文峰说你叫慕葕,是成都女孩?”

“是的。”慕葕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答道。

“不错,是一个漂亮懂事的孩子。”

“你……为什么说自己是嘉措的阿爹,你难道不是承野的阿爹吗?”慕葕皱眉道,“难道你也不想认他?”

“不,当然不是。”次仁眸光暗淡,“是他不愿意认我这个阿爹。”

有些情感是无法虚构的,正如有些情感是无法断舍的。不管承野是否承认,次仁确实是他的父亲,即使他将自己的姓名改为了汉人姓名,也无法掩饰血液里流淌的藏族人的血。

“但你抛弃了他,在他很小的时候,最需要父爱的时候抛弃了他。”慕葕一想到这里,内心仍旧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有多无助?他十几岁就去当兵,在界山达坂一待就是将近十年,那十年来他是怎么过的,你又知道吗?”

老人沉默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任何话,慕葕没想到他竟然连一句想要反驳或者解释的话都没有。

慕葕冷笑道:“怎么,被我说中了吗?”

次仁说:“孩子,如果我说我是有苦衷的,你会相信吗?”

慕葕哼笑一声:“苦衷?什么苦衷能够让一个父亲忍心和自己的孩子分开?如果真的有那样的苦衷,那也是你欠他的,而这种亏欠,你也许一辈子也无法弥补。”

次仁笑了笑:“是啊,你说的对。既然连你都那么想,那阿野就更不会原谅我,所以我解释那么多也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可你需要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啊。”慕葕说,“不管是否已成事实,你都该跟他说清楚,他应该有对真相的知情权。当他知道了原因以后,原不原谅也是该由他来定。”

次仁微眯着眼睛:“你说的对,说的对……只不过……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次仁脑海中不断有画面闪现,他仿佛又回到二十多年前,那个夜晚,他亲眼看着承野的母亲死在自己怀里,她像是惩罚一般告诉他,他还有一个孩子,而那个孩子永远不会认他。

是的,在承野母亲过世的那一刻,这位父亲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一个儿子,而这个儿子跟嘉措是异卵双生的双胞胎兄弟。

不过,当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他知道,承野的母亲是在惩罚他,惩罚他当初为了仕途和名利抛弃了自己。

次仁将当年事情的经过细细地说给慕葕听,甚至连他跟承野的娘是如何相爱的经过也一字不漏地说了。

慕葕听完突然觉得,他真正对不起的那个人,不是承野的娘,而是嘉措的娘。

试想一个女人,嫁给了一个心里完全没有她的男人,后半生在思念和嫉妒中度过,该有多么可怜。

不过好在嘉措并不知情,这也算是减少了一个人的悲哀吧。

……

“你后悔吗?”慕葕听完老人的话,不禁问道。

次仁良久不说话,慕葕仿佛看到他眼角的泪渍。

“如果上天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选择离开一个自己深爱的女人吗?”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啊。”老人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所有的假设都存在,那就不再是生活了。”

……

慕葕从茶馆回来以后,发现承野正合身躺在床上睡觉。

他依然非常警觉地将双手环抱在胸前,两条眉毛拧在一起,像是在随时严防敌人偷袭。

慕葕刚一走到床边,对方就睁开了双眼。

他看见慕葕,伸手将她勾住,她被他用力带到胸前。

“去哪儿了?”他问。

“去见你爸爸了。”她如实回答。

承野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过了许久他才淡淡问道:“你们说什么了?”

慕葕微笑着回:“说了你小时候,还说了你母亲。”

“他有什么资格我母亲?”承野起身,坐在床边,语气凌冽得像一把锋利的尖刀。

“阿野,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不要再让无法挽回的事再来伤害自己好吗?”慕葕看着男人的侧脸,心里眼里都是心疼。

承野看了一眼慕葕,突然长叹一口气,他伸手抱住女人,轻声说:“对不起,刚才不该责备你。”

慕葕在承野的肩膀上蹭了蹭,她突然想起次仁和承野的母亲:“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你把我跟你阿娘一起放在心里,然后忘了吧。”

承野拢了拢怀里的女人:“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会让满天的秃鹫都来寻你。”

42.真相大白(六)14.奇香阁(一)19.结疤(二)35.浮出水面(二)40.真相大白(四)14.奇香阁(一)8.粉红客栈(一)3.天葬(二)37.真相大白(一)37.真相大白(一)28.云月(一)18.结疤(一)30.云月(三)33.佛像现身(三)21.达古寺(二)14.奇香阁(一)6.多吉之死(二)17.你来了(二)30.云月(三)20.达古寺(一)41.真相大白(五)19.结疤(二)32.佛像现身(二)35.浮出水面(二)18.结疤(一)1.Crush15.奇香阁(二)2.天葬(一)28.云月(一)26.迷雾(三)4.天葬(三)22.达古寺(三)33.佛像现身(三)15.奇香阁(二)5.多吉之死(一)4.天葬(三)26.迷雾(三)37.真相大白(一)10.卓雅之死(一)21.达古寺(二)11.卓雅之死(二)21.达古寺(二)25.迷雾(二)9.粉红客栈(二)40.真相大白(四)37.真相大白(一)10.卓雅之死(一)26.迷雾(三)33.佛像现身(三)21.达古寺(二)28.云月(一)39.真相大白(三)27.迷雾(四)43.真相大白(七)22.达古寺(三)17.你来了(二)26.迷雾(三)35.浮出水面(二)13.卓雅之死(四)16.你来了(一)23.达古寺(四)30.云月(三)41.真相大白(五)24.迷雾(一)18.结疤(一)40.真相大白(四)37.真相大白(一)13.卓雅之死(四)33.佛像现身(三)10.卓雅之死(一)18.结疤(一)34.浮出水面(一)13.卓雅之死(四)5.多吉之死(一)5.多吉之死(一)13.卓雅之死(四)23.达古寺(四)14.奇香阁(一)28.云月(一)11.卓雅之死(二)27.迷雾(四)13.卓雅之死(四)20.达古寺(一)34.浮出水面(一)43.真相大白(七)38.真相大白(二)15.奇香阁(二)37.真相大白(一)21.达古寺(二)25.迷雾(二)1.Crush36.浮出水面(三)3.天葬(二)42.真相大白(六)36.浮出水面(三)36.浮出水面(三)20.达古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