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 尼泊尔酒吧人影攒动。
服务员小木指着斜对面角落的位置对酒吧张老板说:“诺,都来好几个小时了,一直在喝酒, 这么下去肯定要醉, 要不要通知陆队那边把人领回去啊?”
张老板皱眉:“他喝多少了?”
小木伸出手指数了数:“一瓶威士忌, 五瓶拉萨啤酒。”
张老板叹了口气:“这公子哥儿可得罪不得, 眼下次仁局长的老大死了, 就只剩下二公子了,要是他在我们这里出什么事,我们这酒吧也别想开了, 通知陆文峰,叫他赶紧把人领回去。”
小木得令似的点头。
……
承野从民宿出来以后, 刚好在酒吧街撞见了旺堆。旺堆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进了尼泊尔酒吧, 进去之前还不忘回头观察一眼四周有没有人跟着, 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这个旺堆,不在奇香阁照看生意, 没事跑拉萨来做什么?承野疑心他没干好事,随后便跟了进去。
其实早在慕葕发现旺堆以次充好售卖次等香料之前,承野就已经知道一些旺堆的事情。
旺堆这几年跟着张巍,赚了不少钱,但随着人脉的扩展, 各项应酬开销也随之大了起来。单纯靠张巍显然不足以弥补他日常的巨额开销, 于是他就背着张巍, 私底下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承野本来没打算去管别人家的闲事, 但张巍跟他关系不一般。当年在界山达坂当兵, 张巍是他的老领导,在无数个孤独迷茫的日子, 是张巍陪着他,开导他,甚至鼓励他,让他萌生了想要当一个好兵的信念。
张巍不忍心,但为了张巍,他也得提醒旺堆,做人不可以贪得无厌。
承野跟着旺堆进了尼泊尔酒吧。
随后,旺堆订了一个卡座,找了一帮姑娘,玩儿得不亦乐乎。接着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看起来像是他平时的生意伙伴。
承野找了个角落喝酒,一边喝一边默默的观察着。
不过等了很久,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现象,最多也就是谁玩儿色子输了,又被罚酒了,然后一帮人跟着起哄。
承野喝着酒,突然想起了慕葕,想起她今天说的那些话,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倒酒的速度也不由得自主地加快了许多,不知不觉眼前已经摆满了空瓶。
突然,他看见旺堆的卡座又来了一个外国人。那人金发蓝眼,看不出是哪个国家的。只见外国佬到了以后,旺堆就叫走了所有姑娘,带着他独离开,承野立马起身跟了过去。
承野已经喝了不少酒,酒吧里的酒一向是假冒品居多,喝了容易上头。他忍着头痛,紧跟着旺堆,直到看见两人进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包厢。
承野站在包厢外,看不到里面,只能听他们说的话,不过对方很谨慎,说话的声音也是压得很低,承野只能听个大概。
“这次的货怎么样?”
“你放心,绝对上等货。”
“价钱方面呢?”
“还跟以前一样。”
外国佬显然对价钱不满意:”NONONO,必须再加两个百分点。”
旺堆一听,声音骤然放大,又突然想起不应该那么大声,遂又压低嗓音说:“两个百分点,你是要了我的命了,Mike,做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
那个叫Mike的外国佬笑了笑说:“旺堆,现在的行情你也是知道的,警察查的严,佛像的事情已经让他们警觉起来,一旦牵连到我这里,不要说是你一分钱拿不到,就是你这条命,我也保不了。”
旺堆哼笑一声,仿佛不把MIKE的话放在心上:“怕什么,无论怎么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我上头可有人,谁也不敢查到我头上。”
……
再往后,他们说话声音压得更低,承野就完全听不清楚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两人从房间出来,旺堆走在前面,Mike走在后面。
旺堆的裤兜里突然掉出来个东西,承野趁他们不注意,走近一看,只是半截藏香,他本能地觉得有问题,于是将这半截藏香捡起来,揣进口袋里。
也许酒精终于发挥了作用,此刻突然酒气上涌,头也越来越晕。
承野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
就在这时候,画面中突然出现一个人。
“承野哥哥……”那人轻声唤他。
承野努力地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是谁,却什么都看不清。
“承野哥哥……”那人继续唤他。
承野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慕葕的脸,她得意地看着他,痴痴地看着他,眼神没有任何躲闪,就像当初在天葬台第一眼看见他,那般热烈而直白。
她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感情,而她今天说的那些话,确实刺痛了他。
那个女人,她难道不知道,他也是会难过的吗?
承野突然伸出手,附上对面“慕葕”的脸颊,他有些无奈,但仍旧带着微笑:“你这个女人,怎么总是这么毛毛躁躁,说话都不经过大脑的,你说那些话,就不怕我认真了?”
只见对方抓紧他的手:“承野哥哥,有我在没事了。”
话音刚落,放佛有另一个人将他扶起来,不知道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承野已经喝多了,全身软绵绵地没有力气,只能任由对方带他走。
那人把他带到一个房间。
“你先下去吧。”是刚才唤他的那个女人的声音,扶他的那人听完这话很快便离开了。
“刚才的话,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听到,不如……”耳边出现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叫你先下去……”女人近乎低吼。
“小姐,你这样做,要是被老板知道了……”旺堆看着承野,有些担忧地对张倩说:“我,我也不好交代啊。”
张倩瞪了他一眼:“你不说我不说,我爸怎么会知道。”
旺堆还是有些不安:“可是小姐……”
张倩低头在旺堆耳边轻声说:“旺堆,如果让我爸知道你轻薄了我,不要说你是他的心腹,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旺堆瞳孔微缩,皱眉道:“倩倩,我们之间有必要这么说话吗?”
张倩冷笑道:“有必要,跟你多说一个字我都觉得恶心。”
旺堆皱眉:“好,我可以走,也可以不把这件事告诉老板,但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要连累了你的父亲,更不要伤害自己。”
门“啪”的一声关上,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剩下醉的不省人事的承野,以及深情注视着承野看的张倩。
过了一会儿,张倩慢慢走到承野身边坐下,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承野突然抓住她的手,嘴里呢喃:“阿葕,阿葕……”
张倩听到这里,立马抽出手,嫉妒使她再也无法忍受,眼下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一切重新洗牌。
她突然站起来,慢慢地解开自己的衣扣,又将承野的上衣和裤子脱掉,随后躺在他的身边,环住他的脖颈,轻声在他耳边说:“承野哥哥,好好睡一觉吧,睡一觉醒来一切都好了。”
……
第二天天不见亮,达瓦和丹巴回到民宿,朗姆迎了过来,“怎么样啊,找到承野哥了吗?”她焦急地问。
丹巴摇摇头。
朗姆又看向达瓦,达瓦叹了一口气说:“小木说确实见到野哥在喝酒,还喝了不少的酒,酒吧的张老板担心野哥在酒吧出事老局长会责怪,所以后面就叫小木去找陆队长把人领回去。只不过,等陆文峰赶来,人已经不见了。”说完不由得看向刚刚从楼上走下来的慕葕。
慕葕没吱声。
朗姆说:“这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了呢,你们有没有打听清楚啊?”
达瓦欲言又止,朗姆急得直跳脚:“哎呀,你倒是说清楚啊,急死人了。”
达瓦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挡不住朗姆的连番询问,脱口而出:“有人看到野哥跟张倩走了。”
末了又补充一句:“门口的保安说看见他跟一个女人走了,描述了一下那女人的样貌,应该就是张倩。”
慕葕的身体明显一怔,但这细微的动作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像没听见似的走出了民宿大门。
刚一走到大门口,就看见承野从门外走进来,旁边还跟着张倩。
这也印证了酒吧保安说的话,承野确实跟张倩离开了,而且一夜未归,这一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实在让人忍不住乱想。
承野看了一眼慕葕,又看了一眼其他人,没说话,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
张倩跟了过去,却被承野叫住:“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张倩噘着嘴,娇嗔道:“我陪你嘛,毕竟我们俩已经……那我就是你的女人了,我想要一直陪着你。”
张倩深情而又诚恳,放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个痴情女子的人设,但这句话一出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达瓦支支吾吾半天:“你说什么?”
丹巴忍不住瞪了一眼张倩:“我说张倩你怎么回事啊,这种事怎么能张口就来,别,别胡说八道……”
张倩冷哼道:“我没有胡说八道,不信你们问承野哥哥。”
众人向承野望去,承野没有反驳,大家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妙。
只见慕葕面无表情地说:“我先出去一下,你们慢慢聊。”随后就侧身从承野旁边经过。
承野拉住她,看上去非常疲惫,声音也很沙哑:“你去哪里?”
慕葕撇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这个季节,拉萨的风总之带着一股凉意,吹得身体凉,心里更凉。
慕葕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拉萨的大街小巷,耳边不断地重复张倩刚才说的话。
“我陪你嘛,毕竟我们俩已经……那我就是你的女人了,我想要一只陪着你。”
“我没有胡说八道,不信你们问承野哥哥。”
承野没有反驳,他没有辩解。
想到这里,慕葕的心像是被撕成了碎片,生生地疼。
她脸色煞白,呼吸急促,但却没有掉眼泪,只愣愣地往前走,至于前方是哪里,她一点也不在乎。
突然,她撞上一个人。
“葕葕……”
慕葕抬头,只见周超站在她面前。
“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慕葕突然捶胸,像是呼吸不过来,周超神情紧张:“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高反了?”
慕葕仍旧说不出一句话,周超见她脸色煞白,一看就是高原反应的征兆,急忙把她带去了附近的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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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所内。
医生给慕葕做了检查,询问了一些症状,却说她不像是出现了高反。
“医生,你再仔细诊断一下?”周超指着一旁的慕葕说:“你瞧她,脸色煞白,嘴唇干裂,手还一直捂着胸口的位置,看起来呼吸困难,这不是高原反应是什么啊?”
那位老藏医一边摇头一边说:“到底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周超一听这话,顿时冒火:“我说你这老……我说你怎么说话呢,你说没事,那我朋友为什么这个样子,你是医生,你总得看明白了吧?”
老藏医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病人,说:“麻烦你让一下,不要挡着后面的人看病。”
周超还想说什么,慕葕突然说:“小超,我们走吧,我没事。”
周超狐疑地看着慕葕:“你确定没事?”
慕葕点点头:“真的没事。”
……
达瓦走到承野门前敲门:“野哥,是我,达瓦。”
“进来。”
得到承野的许可,达瓦才走进他的房间,只见承野一个人靠在墙壁抽烟。
达瓦走到承野面前,皱眉道:“野哥,张倩说的是真的吗?”
承野吐了一口烟,没有搭腔,而是从兜里掏出半截藏香递给达瓦:“你闻一下,有什么问题。”
达瓦狐疑地接过藏香,刚一触碰到鼻尖,瞬间瞳孔放大:“这……”
承野朝他点点头,达瓦愤恨道:“妈的,这帮孙子……竟然连这种事都敢干。”
承野站直,走到窗边,不知看向哪里,只听见他悠悠地说:“而且,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公安系统里有内鬼。”
达瓦大惊:“有证据吗?”
承野摇摇头:“没有。”
“不过……”承野微眯着眼睛,“旺堆说他上面有人,而且在那个叫MIKE的外国佬面前那么笃定,他这个后台一定是公安系统内部的人,否则他没胆子这么嚣张。”
“你怀疑谁?”
承野:“我还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说完,他想起嘉措临死前的话,不由得皱起眉。
他到底要他们小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