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之后,不敢走太远的谭琰从灌木丛出来,就看见流沙站在梁香与身边,眉头紧皱,那神情,似乎还有些愤怒。
谭琰觉得有意思,笑眯眯地上前打招呼:“哟,流沙大侍卫,谁惹你生气了?”
一边的梁香与冷哼一声:“装腔作势!”
谭琰像是故意要刺激她一样,上前抱着流沙的脖子,作亲密无间状:“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辰风炎也在找你。郁氏皇族也在找你。哦,我想想,好像草原王也发出通缉令,想要追捕你回去呢。你说,他们找你的目的会是什么啊?”
随着谭琰的话,梁香与的身体颤抖起来,一点一点,像是不堪重负一样,颤抖得越来越剧烈,几乎下一秒就能晕过去一样。
谭琰却并没有放过她,保持着靠在流沙身上的姿势,伸了个懒腰,趾高气昂:“你说你是为了什么?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却哪边都不讨好。呵,多可笑啊。”
梁香与猛然抬起头,紧紧地盯着谭琰,眼中有疯狂的恨意:“你以为你自己就什么都有了吗?他们要你,讨好你,也不过是为了最后然你去死!”
谭琰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所以,同样都是要为了那帮子男人的野心去死,我起码能做到体面而风光。你呢?啧啧啧,这满身的狼狈,真是我见犹怜啊。”
梁香与恨得都要吐血了,谭琰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靠着流沙,眼神淡漠,似乎谁都没有被她放在心上。
从五年前就是这样,这个美丽的、温柔的、对谁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笑脸的女人,似乎从来都没有露出狼狈的姿态。
即使,被自己最心爱的人给抛弃,她还能用最妖冶、最决绝的姿态再次站起来。
梁香与清楚地记得从船上下来的时候,谭琰看她的眼神,那样陌生,就好像用一夜的时间,跟过去划清了界限,浴火重生了一样。
事实也正是如此。
当谭琰看见她和郁竹正在一起的时候,不会再露出痛苦的表情;当郁竹正利用任务把她推到别的男人身边的时候,谭琰不会选择阳奉阴违;当谭琰随军出征身处最糟糕的环境中的时候,她却仿佛如鱼得水。
明明是个娇生惯养吃不得一点苦的小姐,却摇身一变成了最出色的暗卫教官。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谭琰觉得梁香与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歪着脑袋小声地问流沙:“我是不是刺激狠了?怎么觉得梁香与这是要发疯的前兆啊?”
流沙摇了摇头,反问:“小姐要把这个女人带回去吗?这下面的搜寻还是交给属下比较好。小姐的安全第一。”
真难得这个人即使知道了自己的芯已经跟原来不一样了还能一如既往地对待她。
谭琰耸了耸肩,示意流沙身后跟着来的侍卫分散开去搜寻,道:“那我们上去吧。”
再过三天,她就要和辰风炎成亲了,在此之前,不管是为了宋烨修还是她自己,都不应该再出问题。
在这个盆地上,梁香与是她单枪匹马所能找到的最大的收获,除此之外,还是交给宋烨修一手调教出来的侍卫比较好。
毕竟术业有专攻嘛。
在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之后,谭琰总算接受了这个道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不过这一次上去,谭琰并没有让流沙抱着,而是指挥着一个侍卫带梁香与上去,自己则用一根绳子,徒手从盆地下爬上了后山的悬崖。
上来之后,谭琰只是嘱咐了那侍卫一句,让他先把人关押起来,就跑去洗澡了。
在对面山缝中又是被
怪风吹得乱七八糟又是被搞得灵魂出窍什么的,回到后山之后又马不停蹄地下了盆地,谭琰觉得现在自己只要动一动就能抖出一身的沙土。
真是不能忍啊。
虽然她没有洁癖,可毕竟是个女孩子,爱干净什么的也算是天性。
在终于等来热气腾腾的浴桶,谭琰三两下就把自己给脱光了跳进去,当热水浸没过自己的脖子,她才长出一口气。
能在大冬天里洗个热水澡什么的,真是太幸福了有木有!
也因为这个原因,谭琰在热水里泡的时间久了点,当水温微凉的时候,她才恋恋不舍地从浴桶中爬出来。
才刚刚擦好头发,换好里衣,谭琰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进来。”犹豫了一下,谭琰还是开口。
毕竟现在宋烨修去了山庄,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整个农庄中最大的人就是她。说不定是谁来汇报消息呢?
不过她刚洗完澡的形象还是不能让这些侍卫看的——谭琰自己倒是没有太大的关系,这货一直以来都没有太强烈的性别意识,对于这个世界的礼法倒还是比较遵守的。
候在一边的侍女接收到谭琰的眼神示意,赶紧把屏风拉开,站在屏风边上,看着那小步疾行进来的仆从。
“启禀小姐,庄外有个自称风炎将军的亲随带着一封信前来见小姐。此人现正在门外候着,小姐见不见?”
谭琰愣了一下:“风炎将军的亲随?”
她想起那天她和辰风炎在茶楼中的谈话,万分确定当时他们都没有表露出这几天还要互通有无的趋势。
况且又是这个时候,天都要黑了,再过几刻钟就是用晚膳的时间了,辰风炎会脑残到在这个时候派亲随过来?
谭琰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把人带进来吧。哦对了,你先把流沙给我叫过来。”
那仆从应了一声,快速转身出门去了。
“小姐,你觉得这个人是假冒的?”侍女有些不解,“那为什么还要见啊?多危险。”
谭琰轻笑了两声,不答反问:“你知不知道我刚从后山下面找出来一个女人?”
那侍女有些莫名其妙:“这件事庄子里的人大部分都知道……”那侍女面露惊讶,“小姐!莫不是你怀疑这是庄子里的人跟外人通风报信,那个所谓风炎将军的亲随才会过来?那就更危险了啊!小姐你一定不要见他!不行,我这就去拦下他……”
身边有个说风就是雨行动力超强的侍女,谭琰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只能解释道:“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老话,叫做‘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你总不能什么表现的机会都不给人家,就定性他是坏人吧。万一真是辰风炎派来的人呢?”
那侍女嘟着嘴皱眉,显然对于谭琰的这番解释不是很满意。
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因为流沙象征性地敲了下门,不等谭琰开口,已经抬脚进来了。
侍女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流沙绕过屏风,直接走到谭琰面前,而谭琰竟然还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一点要训斥他的意思都没有!
侍女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挑衅:“流沙侍卫长!你怎么能擅闯小姐的闺阁呢?还不赶紧出去!”
流沙看了她一眼,竟然轻轻点了点头,面上没什么表情,不过眼神变得诚恳了起来:“烟岚姑娘。我和烟岚姑娘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想要小姐安全。所以还请烟岚姑娘暂时容忍在下一会儿。”
谭琰有些惊奇,她身边的这个侍女除了胆子大一点,身手好一点之外,平日里倒是没有太出彩的地
方。没想到竟然是个能够让流沙也另眼相看的女人啊。
谭琰笑眯眯地伸手去拉她:“让那个亲随进来吧,我想看看是个什么人物。”
结果进来的还真是个人物。
他就是辰家的家臣,长久以来一直跟在辰风炎身边的人,谭琰也见过他不少次——辰阳封。
谭琰这下是有些相信这人是辰风炎派来的了,口气也好了些,温柔婉转着问:“风炎让你带什么东西过来?”
辰阳封双手抱拳,行了礼才道:“将军让末将这三天随侍在小姐身边,等候三天后的迎亲。”
此言一出,流沙的神情就有些微妙。
这两天虽然东奔西跑下意识拒绝了解这个世界真正的成亲应该是怎么样子的,但谭琰毕竟不是笨蛋,就算只是耳濡目染,这些侍女也跟填鸭似跟在她身边絮絮叨叨了那么久,想要什么都不知道那也是根本不可能的。
因此,她了解这个世界上,当贵族之间联姻的时候,会互相派送自己最看重最信任的手下,一个或者几个,到另一方的家中,一直到成亲之后,再交换过来。
这么做究竟是为了考验忠诚还是为了体现信任,谭琰就不太能弄的明白了。
只是还有一点,那就是时间。
一般这样派遣得力助手到另一家的事情,约定俗成的时间是在定亲之后的半个月——现在是谭琰和辰风炎成亲前的三天,这个时候把人送过来,不像是履行仪式,反而有种监视对方的意味在。
谭琰眉头微挑,笑眯眯地看着他:“那你来之前,风炎将军有没有什么信物交给你?要知道,这里毕竟是我父亲的地盘,你一个辰家人呆在这里,毕竟尴尬了些。”
辰阳封没有想到谭琰会是这样一个态度,碰了个软钉子他也不在意,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给边上的侍女,才又恭敬地低下头去。
谭琰从侍女手上接过玉佩,只一眼就看明白这是什么东西。玉佩上的花纹很奇特,看不出来是什么花,花瓣蜷曲而花萼舒展,花瓣之间还有类似小果子一样的突起连接着。
当初辰风炎的替身柳昭身上,就佩戴着这样一个玉佩。
当时谭琰出于好奇,问过柳昭这种花纹的含义,柳昭告诉她,这种花纹代表着往生和安宁,是暗卫和替身们最喜欢的花纹。
毕竟从事那么危险的事,谁都希望自己下辈子能够平安喜乐,即使平凡一点也是好的。
但是现在,辰风炎让辰阳封带着这样一个玉佩过来给她,就有点不对劲了。
因为谭琰是他的未婚妻而不是什么替身或者暗卫,再加上他的身后是宋烨修和公主,身边还有流沙这样的侍卫保护,送这么个玉佩,不仅没有守护的意思,反而有种诅咒的含义。
显然这个花纹的含义在这个大陆上是通行的,流沙看清玉佩上的花纹之后,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是风炎将军亲手交给你的?”
辰阳封对着他点了点头,朗声道:“不,是家主给的。这个玉佩,曾经伴随着家主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家主希望谭琰姑娘戴着这块玉佩,就像有战神保护一样。”
这个解释真是……让人难以拒绝啊。
谭琰微微一笑,隔着屏风将那块玉佩贴身收好,对着辰阳封笑了笑,道:“还要多谢辰伯伯了。天色已晚,烟岚,让人带辰家将下去用膳吧。今晚好生安顿他。”
辰阳封朝谭琰行了礼,在烟岚的带领下,出门去了。
谭琰快速把玉佩拿出来,扔给流沙:“你帮我看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他娘的总觉得毛毛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