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找丫头按去!”
“什么事都找丫头,那还要你干啥?”
两人的几句对话勾起了慕容雪的好奇,女子弓着腰藏到一扇屏风后面,而后悄探出头,从屏风的一头儿偷望了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后,她必须要以手使劲儿地捂住嘴,才能不让自己笑出声儿来。
眼前情景很是让人惊讶,只见皇后衣衫半褪地趴在床榻上,在她身上正骑坐着同样只着了底衣的大顺皇帝。
不过您别误会,这两人根本不是在做那件爱做的事,而是——皇帝在给皇后按摩!
只瞧见有些微胖的皇帝正一脸认真地游动十指,在皇后的背上不停地按着,还时不时地指一指,然后说:
“这里,也是一处穴道呢!”
可是皇后对他的按摩手法显然不太满意,于是便有了之前的那一段对话。
慕容雪之所以发笑,完全是因为刚才皇后那句:“什么事都找丫头,那还要你干啥?”
这句话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那其实再正常不过。
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人们还都穿着古代装束,还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后……雷人程度实在不浅。
慕容雪甚至有冲动现了身来,然后指着他们道:你们才是穿来的吧!
不过她当然忍得住,也没忘了自己此行的目地,是为了拿回那枚簪子。
她还记得东方凌今天那一脸看似平淡可实际却十分十分不乐意的神情,如果再不主动把那簪子拿回来,怕是那块千年寒冰就要往她头上砸来了吧?
正想四处打量一下看有没有目标之物的影子,却在这时,床榻上那对雷人夫妻的声音又扬了起来。
先开口的是皇后,她道:
“哎!今天被楚儿带跑的那个姑娘,长得如何?你不是看到了么!快给我说说。”
皇帝自想了想,然后却摇了摇头,道:
“重点不在那儿!被带跑的那个不是正主儿!”
一句话刚出口,惹得那皇后一下子翻身坐起。
景贞皇帝被下了一跳,下意识地跌坐在床榻上,然后不停地拍自己的胸口,道:
“你干什么你!吓死朕了!吓死朕了!一个皇后怎么没点儿矜持相,说起来就起来,也不告诉朕一声儿!”
这皇后看上去挺年轻,虽然也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但跟年近六十的景贞比起来,还是有明显的差距。
听了皇帝的埋怨,她也不道歉,而是往他肩头拍了一巴掌,然后道:
“行了!越老了胆子越小!真是的!哎,我问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景贞像是已经习惯了自己皇后这副德行,也不再计较,只是微摇了摇头道:
“朕的意思是说,咱儿子笨啊!自个儿媳妇儿好不容易出现了,他却在匆忙中抓错了人,唉!真是让人操心。”
慕容雪终于有点儿理解为舍唐楚身为一国太子会是那副德行了,今儿他老爸老妈算是让她长了见识,敢情这性子是遗传!
绝对的遗传!
等等……
该死的,她什么时候就成他媳妇儿了?
不得不冲着那对帝后夫妻竖了大拇指,只道:你们强!
“我说你说话能不能不这么吞吞吐吐的?是不是皇帝当的年头儿太多了,也跟着学的拐弯抹角了?你以前当太子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见景贞迟迟不说重点,这皇后又催上了。
皇帝眼瞅着皇后那又要往自己胳膊上落下来的巴掌,嘴一咧,赶紧又道:
“就是说咱楚儿喜欢的很有可能是炎赤的落雪公主,可是他跑的时候没看清楚人,错将东盛的七公主给带走了!”
“啊?”皇后大惊,而后有一瞬间的沉静,再然后竟然是直接从床榻上站起,气得呼呼作喘开始在大大的龙榻上暴走。“你说咱楚儿怎么这么笨啊!这不像他嘛!那小子小的时候很聪明啊,他可以把你的龙冠藏起来让你一个月都找不到,怎么到了这种关健的时刻却连媳妇儿都能认错?”
慕容雪有想捂耳朵的冲动,心里不停地呐喊:唐楚你坏我名声啊名声!你老爸老妈张口闭口就媳妇媳妇的叫,这要是传了出去,让我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咳!不过话又说回来,郁闷归郁闷,却并没有生气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在面对与唐楚有关的问题时,她总是没有办法真的去生气。
每次怒火一上来,就能想到他那一副露了两排小白牙的笑脸。
那种灿烂是她前世今生都追寻不到的。
所以,以前她骂过他,打过他,但却从来没有真正的气过他。
“谁知道那小子像谁!真笨!”景贞也是气儿不打一处来的样子。
皇后又发问了:
“那咱儿子是一头儿热啊还是跟那姑娘两厢情愿啊?对了!是公主,炎赤的什么公主?”
“落雪!”景贞提醒着她。
“对!落雪公主!那落雪公主长的怎么样?跟咱儿子配不配?还有啊!她喜不喜欢楚儿啊?要是楚儿一头热那可就不好办了。咱大顺好歹是一大国,总不能来那套强旨赐婚的招数。再说,人家是炎赤的公主,这婚咱就是想赐也赐不成!”
景贞点点头,对于她的话表示赞同,而后又道:
“那落雪公主一直罩着面纱,又是站在殿外的。长什么样子朕还真没瞧清楚!不过楚儿说话的时候朕有听到她在外头又蹦又跳地喊:唐楚唐楚!那样子就跟当年你在大街上见了朕一样,也不管朕是什么身份,就当着那么些官员的面喊:唐啸德唐啸德。哎,真是,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皇后“啪”地一巴掌往景贞脑后招呼了去,打得皇帝“哎哟”一声。
“还说当年!再说我就要好好跟你算算那什么阿闻的帐!”她一个白眼翻起,再道:“那这么说,那个落雪公主是喜欢楚儿的喽!”
“看着像。”景贞点头,“而且虽说没见过,但也听说炎赤的落雪公主是天下第一meiren,估计配得上咱楚儿。不过……”
他语带犹豫,皇后立了眼睛,景贞马上又道:
“不过这位落雪公主听说并不是炎赤皇族,只是武帝封赏的。说起来……其实是当凌王妃养着的!”
“凌王妃?”皇后矛盾了,“怎么回事啊?凌王是谁?”
“炎赤的二皇子!”这一次景贞答得很痛快。
皇后不干了!
“嘿!这不是跟咱儿子抢吗?这……唉!”说着说着一声长叹,“楚儿也真不挣气,已经有了那么一个强的对手,怎么还能在这节骨眼儿上拉错了人?你说他要是把人找对了,两人手拉手这么一跑,然后再把生米往熟饭那么一做!这媳妇儿不就到手了么!真是的!”
慕容雪听不下去了,真听不下去了。
她觉得如果再在这间屋子里呆下去,自己会崩溃,会被没办法发出声儿来的笑憋出内伤来。
于是,簪子也不找了,什么也不管了,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了……
一直到出了皇帝寝宫的院墙,这才左右瞅瞅,见四下无人,然后一手扶树,痛痛快快地大笑出声。
她实在是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这样子笑过,这种完全发自内心的笑,这种完全是被逗出来的笑让她的快乐瞬间达到jixian。
笑到最后却有眼泪流出,那是一种羡慕的泪。
是的,她羡慕唐楚,羡慕得快要发疯了。
前世的亲情已经离她太近,十几二十年的光景,那种有父母相依为伴的日子已经淡到让她忘记了好多细节。
而今生,她所看到的大多是炎赤那根本算不上亲情的亲情。
兄弟之间的yin谋暗算,父子之间的相互防备。
也许从血缘上来讲,他们是有亲的。但是那种亲一牵扯到皇家,就再没有一丁点的情。
她就这样又哭又笑,却没有注意就在身侧不远处,正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园子里,带着一股浓浓的哀伤望着这一切。
那是东方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冲动在她出了宫院的时候悄悄跟上。
从前的他从来也不曾跟踪过慕容雪,可是今天,他小人了……
就这样一路随行,从她进去再出来,从她大笑再到眼泪潸然而下。
这一瞬间,他忽然就觉得,其实慕容雪应该属于这里。只有这样的大顺才能够给她更多的阳光,而自己和炎赤,所能够给予她的,只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和权势之争。
慕容雪在大顺可以穿着天底下最好看的衣裳过着最自在快乐的生活。
可若在他的炎赤,只能是一身男装,每天陪着那一百名暗卫在雪地里摸爬滚打。
他有些害怕,怕她的离开,怕他的再一次失去。
可是不管怎样,慕容雪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却还是清晰地印在他的脑里。
她说过:我,心甘情愿。
一句心甘情愿,他就有理由相信那个女子会在他的身边伴住一生。
而如今,他也只有相信她的执着。
五年之约早已经过去,如今的慕容雪,其实,是属于她自己的!
……
笑过之后的女子悄悄地走回自己的宫院,经了东方凌的那一边时,下意识地移了脚步轻轻走去。
远远跟在后头的人心里一急,就想着看能不能在她敲门之前自己先闪进屋子。
可还不等他有所行动,就见那已经走到房门口的人手正轻轻抬起,却半晌未落。
她就那么举着,做着扣门的动作,却怎也没发出半点声音。
半晌,只得一声轻叹,而后迅速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东方凌的心一直都在疼,而这疼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沸至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