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怡妃眼睛一亮,一把抓住珍儿的胳膊,竟是带着企盼的疾声问道:
“珍儿,你说如果我着了凉、生了病,那皇上是不是就会来看我,就会让我再搬回盛安宫去?珍儿你说是不是?”
“娘娘娘娘!”丫头流了满脸的泪,死死地抓着怡妃的胳膊苦苦哀求:“娘娘,身子要紧,有什么话还是回去再说吧!”
“我问你是不是!”怡妃的眼睛再度立起,直盯着她去等那个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是珍儿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如果说是,她就会一直站在这里等着生病。
如果说不是,她是不是会更加绝望?
“珍儿……”忽然间,怡妃直起身,幽幽地望向东边,不再追问适才的话题,而是抬起手指向远方,而后道:“珍儿你看!”
小丫头不明就里,只好也站起来跟着望去。
慕容雪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去,只见东边的一处宫院里,有一间屋子正散着淡淡的明光。
那光是亮黄色的,有些发白,与烛火不同,很柔和,很漂亮。
其实那处她早就注意到,这个时候,整座皇宫除了往来巡视的守卫和偶尔经过的值班宫人提着的灯笼外,几乎都是熄了烛火的全黑景象。
只有那一处还亮着,而且亮得那么特别。
她也有过疑惑,也想过那种颜色的光是缘何而出。
后来便觉得可能是在烛火外头罩了纸或布。
再将头转向那怡妃和珍儿,只见怡妃伸出去的手已经开始颤抖。
渐渐地抖动加大,到了后来,竟开始拉着珍儿的手大声厉喝——
“你看看!他宁愿抱着那珠子睡!他宁愿抱着那珠子睡!”
“娘娘!您冷静点!娘娘!”珍儿拼命地想要抱住怡妃的身子,可是那女子就像是疯了一样,猛地自珍儿的臂弯中挣开。
一扭身,竟是想也没想地冲着那结了薄冰的湖就跳了下去。
珍儿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半天都发不出声音。
慕容雪也吓了一跳,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柔弱非常的女子性子竟如此刚烈。
东盛的冬天虽不及炎赤那样寒冷,可湖面还是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霜,底下的温度可想而知。
她就这样跳下去,实在是凶多吉少。
终于,那珍儿回过神来,然后“啊”地一声惊叫,对着湖里拼命地喊去——
“怡妃娘娘!娘娘!娘娘——”喊了几声,便想起来要寻人帮忙,于是又开始大声呼救。
终于有巡视的禁军经过,御花园里一时间人头攒头乱了起来。
慕容雪对这样的场面很满意,这边越乱她就越能安全脱身。
跳湖的女子向她指明了方向,也道出了她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
之前炎赤的人谁都不知道那珠子是什么,可是现在她明白了,那是一颗夜明珠。
再向那有光亮的宫院望去,也终于知道何以那光这样特别,原来那是夜明珠所散之光。
只是她仍有些咋舌,能发出这么亮的光,那颗珠子得有多大?
她知道夜明珠其实是一种萤石矿物,发光原因是与它含有稀土元素有关,是矿物内有关的电子移动所致。
在二十一世纪,她见过最大的一颗夜明珠是在英国皇室的宝阁里。
那珠子直径近一米,放在宝阁的大厅,可将两百多平的屋子子照得通明。
抬手抹了抹额头,有一滴汗正不自觉地滴落。
如果“阿桐的珠子”也是个大物,那她得怎么才能把那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这皇宫?
这样想着的时候,慕容雪已经移动身形自那树上下来,而后悄悄往那宫院处奔去。
不管怎样,总要先去看看再说。
也许自己想得有些夸张了,如果这珠子是隐逸那晚偷来的,那就应该不是很大,不然他也没有办法将其从炎赤的皇宫里头弄出来。
一想到这儿,她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想想也对,他们既然能把东西从炎赤偷出来,自己又怎么不能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呢!
一路上躲过了好些往御花园处狂奔的宫人。
看起来那怡妃在宫里的地位不小,她的跳湖几乎引起了轩然大波。
四面八方的下人和主子都在最快的时间内从睡梦中醒来,然后或是打听或是干脆自己往园子里跑去。
终于跑到那宫院门口,慕容雪藏身于一处小假山后,悄悄打量那宫院的匾额。
但见上面所书——
盛安宫!
她脑筋一转,便想到适才那怡妃提起过盛安宫三个字。
再又将怡妃的话自脑中快速过了一遍,随即微点点头。
她明白了,这盛安宫想必就是东盛皇帝的寝宫。
怡妃既然是妃子,那她所在意的人便也只能是皇帝。
因为有人跳湖,东盛的后宫此时正乱作一团,时不时就能听到有人大叫传太医的声音。
可是这盛安宫却像是被人下了界结一般,静静地立在这处,竟是没有一人胆敢走近、胆敢来扰。
慕容雪秀眉攒起,看着宫门口那一排排冷然而立的禁军守卫,竟自心底升起了一股鄙夷。
怡妃因爱跳湖,可是她所在意的人却视若不见,依然自得地安睡于宫院,安睡于那颗夜明珠的光亮之下。
她轻哼,继而悄悄绕至宫院的侧面,选了一处无人地介纵身而起,一下就跃至了墙头。
宫里面的院落墙都不高,只是象征性地围了一下,要跳上去并不算难。
她站在墙头打量下面,待选定了路线之后飘身而下,三下两下就窜得影踪全无。
终于再次站定时,人已经在那散着幽光的屋子的侧窗底下。
窗子是用精致的纱绢绷制而成,不同于平常的窗棂纸。
本想要以银针豁开个洞口看看,但是手刚抬起便又将这念头打住。
夜里风大,若是因这洞口而灌了风进去令里面的人警觉,那实在是得不偿失的事。
正想着要怎么样进去,这时,屋子正面的方向正有一宫奴快步而来。
她猫着腰躲到角落探头望去,但见房门已打,有个丫头从里面走出,轻声开口:
“何事?”
宫奴刚要开口,那丫头又一抬头,然手往下顿了顿,再指向屋子里,然后小声道:
“轻些,皇上正睡着。”
宫奴点点头,压低了尖嗓,道:
“怡妃娘娘投了小昭湖,人已经被救上来,但好像不大好,贵主子想请皇上个口谕,去宣太医。”
“哟!”那丫头微愣,继而又道:“怡娘娘这是干什么呀?本来这些日子皇上因为太子的事儿就没少忧心,她在这时候添什么乱。”
那宫奴抹了把汗,微抬了头,带着哀求道:
“巧心姐姐,您行个方便,看能不能请道口谕来,怡妃娘娘那边儿的情况实在是不大好啊!”
推窗进屋
“可皇上现在睡下了。”巧心直视前方,对来人那一脸焦急视若不见。“你知道,皇上最近觉浅,好不容易睡下的,谁敢去叫?”
“这……”
两人对话继续,慕容雪却是展了个冷笑,随即手臂一展,一下子掀开头顶上的那扇窗子,身子一挺,“嗖”地一下就窜进屋内。
她的动作极快,只眨眼的工夫,四下又马上寂静一片。
不是突然胆子变大,而是经了那宫女与太监的对话,她知道,这一处应该是外间儿,也就是卧寝的外半扇。
一来若是皇帝睡得离这处近,二人的说话声定会传进去。二来那丫头没关门,她都不怕冷风吹进去,就更说明皇帝睡的地方实际很靠里,至少也得绕过这间外堂。
“什么动静儿?”正说话的两个人突然停住,那丫头往慕容雪适才所在之处望过来,疑惑地道:“刚才是不是有声音?”
她的动作虽快,但打开窗子的时候难免会有声音传出。
再加上慕容雪根本也没避讳这声音,甚至还故意弄得响动大了些,以吸引那丫头的注意。
果然,一边说着,本是在门口的几个下人已经朝这边走来。
而已经跳到屋子里的人就趁着这个空档身形晃动,速度地从门口一掠而过,再绕过一面玉制屏风,奔向了里面的那间屋子。
“哟!这窗子怎么开了!”巧心行至窗前,左右看看,奇怪地道:“会不会是有人进来了?”
有侍卫摇头,“巧心姑娘,盛安宫守卫森严,若真有人踏入,不会不被发现的。今夜风大,刚才说话时又没关门,应该是过堂的风把窗子吹起来了。”
大家都觉得这个解释也算合理,便将窗子关起,不再理会。
那宫奴又再度开口恳求巧心去叫醒皇上,巧心不耐烦地摆摆手——
“行了,我进去看看,不过成不成也不关我的事。”
巧心返身回屋,那宫奴就等在外头,不住地踱来踱去。
之所以可以准确地找准里间的方向,慕容雪完全是凭着那光亮的感觉。
一点点变亮,一点点寻源,终于进了那间屋子,她伏身而行,至一个角柜儿处停下。
巧心的脚步声已经在接近这里,虽然极轻,但是她却听得真切。
但望去那角柜儿,还没有她的半个身子大。
轻轻拉开,里面是空的。
她满意地点头,继而身子抱成一团,双腿开始诡异地蜷缩,双臂也正向着关节的相反方向弯折过去。
没有人看到这一幕,如果有,那他一定会以为自己看到了yao怪。
因为慕容雪此时所做的一切绝对有违一切人类骨骼的原理。
但是,古老的缩骨术就这样被慕容世家所掌握,而且世代相传。
而今穿越,这具小身体本就未发育完全,而且很明显地从前应该是接受过舞蹈训练,筋骨柔软,很便于施展。
迅速地把自己缩成一团,再轻轻一滚,直滚到那柜子里面,再伸出手指将柜门带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