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泗水城回青牛村所费时间不少,足有百多里路,中途众人修整了一番,等到吉乐镇的时候,已经戌时了,车里的老老小小大多都睡了,便是那些没睡的,也都选择闭目养神,不去打扰那些休息的人。
呼啸的北风裹挟着寒气,让撩开车刘玉福生生打了个激灵,最先在外面驾车的樊澈早就被换进来了,如今是月生在外面赶车。
其实李家的马是出了名的聪慧,便是不用鞭子赶它也认得路,只是在这样漆黑的夜,看护自家东西上心的月生很不放心罢了。
堪堪入冬,月生这个正值壮年的汉子却裹得像个熊,看着黑暗中紧闭着大门的吉乐镇,月生勒缰低喝了一声,还不等马车停稳,刘玉福便熟稔的自袖中翻出了一样东西,翻身跃了下去。
缩在车厢一角,一边抱着亦心一边搂着君阳的锦绣听见声音不由的掀开眼皮,看的就是这一幕,期间还与自家爷爷精神奕奕的眸子对上了,不由的相视一笑。
转身将狐裘给两个小人儿裹了裹,也跟着下了马车,离了那中央燃着小铁炉的马车,突然遇见外面的冷风,实在是有些难以忍受,锦绣最初的确是抖了抖,可也不过是一瞬罢了。
“可是陈江流留了信物?”锦绣倒是没有下车,还是坐在灯笼笼罩的暖影下同自家舅舅搭着话。
“留了,出来前就怕赶在落锁之后,这才去知会一声,陈大人便给了一张盖了印记的纸条....”月生笑着把锦绣披在外边的衣衫拢了拢“玉福倒也适合做这些事,做生意来来往往的,早就跟这些将士熟了....”
锦绣轻轻笑了笑,却是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马车上遥望了西方许久“舅舅,你是喜欢经商还是喜欢侍弄地?”
相处这么久,月生这个人仍旧如最初一般,沉稳,憨实,良善,哪怕知道如今锦绣身家丰厚,却也从未想过借此来为自己谋得利益,反而一如最初那般,只把锦绣当作那个小姑娘,一双大大的手,一个厚实的臂弯,却总能让人心神安定。
看着已经搞定城门守卫遥遥摆手的刘玉福一眼,月生朝着马儿轻喝了一些,连鞭子都没用,马车便再次吱吱嘎嘎的走了起来,而这时,月生才终于回答锦绣的问题
“你舅舅我生来愚笨,学不来商人的精明,还是庄稼土地来的与我亲密....”言罢,余生笑眯眯的看了锦绣一眼,汉子虽然身子有些疲惫,但对于锦绣从来都是温柔的。
锦绣最是受用亲人这般宠溺的感觉,眯了眯眼睛,望着越来越接近的城门道“如今有间小店儿的规模越来越大,而用料却跟不上,所以,锦绣便问了舅舅这个问题...”
让开位置,让站在城门口等待的刘玉福上车,又作势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两个油纸包和几粒散碎银子不顾那几名将士的退却塞给他们,这才重新坐上马车。
而那拉车的马儿更是不用月生的驱赶便自行领会的朝着青牛村的方向走去,将那拱手相送的几名侍卫落在后边,车辕上悬挂的两盏灯笼随着马车一摇一晃,烛光虽然昏黄,却在这漆黑的天地间映照出一块温暖的世界。
“我想着,芒山上开发的那些还是差点儿,要知道,咱们家种出的菜那是人口称赞的好吃,若是舅舅有余力的话,不妨再与舅娘商议商议,再在芒山上多买一些地,到时候弄个水塘养鸭子,养鸡,养蚕.....”
月生安安静静的听着,竟也随着锦绣的描绘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图,马车里刘玉福同样靠着车厢听着少女处处为自家舅舅考量的话,眉宇间,满是温柔。
挂在天际的月亮如弯勾,天幕上的星子闪烁,不大的吉乐镇上,除却偶尔路过的人家门口有烛火闪烁或是犬吠之声称的上一句寂静,马车吱吱呀呀的走着,竟也是一路平坦。
盏茶左右的功夫,锦绣就看见了青牛村那高大的城门口,城楼上有一个人影提着灯笼,遥遥的看见马车上挂着的两盏灯笼,便抬手朝天放了一蹙信号弹,没有声音,只有一点红光,可是,下面厚重的城门却缓缓开启了。
看见这一幕,锦绣的心,却是说不出的暖“那开门的可是杨三叔?”虽是问身边的月生,可是锦绣的语气却很是笃定。
月生了然的笑了笑,拍了拍锦绣的肩膀“是啊,你传信给了我们准确的时间,你舅娘便催着我们出来接你,连带着,连给他们也请个假,反正也要放假了,咱们一起团聚,岂不是正好....”
说着,月生嘿嘿一笑“离开的时候,我就打过招呼了,看他们这模样,怕是一直都在等!”月生这般的糙汉子看见眼前的这一幕,也是有些唏嘘“明儿可得给你村长爷爷送上几大坛酒和烟草了,你也知道,他最好这一口了....”
马车进了城门,锦绣方才低低了应了一声,月生却是知道,自家这个外甥女却是心里比谁都明白。
马儿打了个响鼻,像是感觉到离家越来越近,脚步更是快了不少,哒哒哒有节奏的马蹄声,就这般回荡在寂静的村道上。
村里比镇上还要来的寂静,城楼上的人已经走远了,只是远远的摆了摆手,没人说话,可是那感觉却是比言语还要来的真切。
村里在院门口挂灯笼的几乎没有,唯有那山坡上摇摇晃晃的一排红灯笼最是显眼,先是李家,再是樊家,最后是刘家,还有那山脚下的纺织厂与它相隔数丈的新宅。
“你瞧瞧,这新宅是盖好了,上梁你们都不在,我就做主让君阳挖的第一铲土,正好赶上他放假....”马儿自发的停在了李家门口,不禁让月生笑骂出声,却到底还是下了马车,停了话头,朝着车内低唤出声
“玉福....咱们到家了....”这厢月生还在说着,锦绣已经一蹬脚翻身进了院子,从里面从大门打开了,舅甥两面面相视却是都笑了。
“你这丫头....”月生摇了摇头,转而又扯着缰绳将马儿牵进了院子,而车厢里也陆陆续续终于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