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要见他,那个入主九华殿的人。”皇后冷冷道。
“你要?”碧月愣了一下,抬起头时优雅一笑,风情万种,“抱歉,我家主子身份高贵,怕你这副尊容脏了主子的眼。别说你要了,就你这卑贱的身份,把九华殿外面的石阶跪穿了,都求不到我家主子一见。”
“放肆----啊!”一个热烫的杯子毫不留情地砸在脑门上,砸断了老妖狗仗人势的恶奴嘴脸,一声惨呼,连同皇后同时惊得变色,碧月优雅柔弱的表情不在,冷冷一笑:“奴才就该有奴才的样,狐假虎威这些年也该够了。说你家皇后身份卑贱难道不对?无数次对自己的丈夫下毒,却与另外一个不相干的男人行苟且之事,混淆皇室血脉,妄想颠覆朝纲,你这皇后之位早在十一年前就已经是名不副实了。若现在肯安分一点,或许凤王还能得以保全,否则,真相公诸于天下,不只是你,只怕苍凤栖一生英明尽毁,最后只能落个身败名裂,午门斩首的下场。”
皇后强装出来的高傲神色霎时崩溃,脸上血色褪尽,只余一片吓人的惨白。
她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你究竟是从何处得知?你可知,污蔑皇族名声将要担负多大的罪责?”
碧月慢悠悠啜了口茶,抬眼看住她,嘲笑:“名声?这个东西你还有吗?再说,你已经不属于皇族了,若硬要想安个皇室身份在头上,大概姑且能算得上是哪个国家的王爷的侍妾吧,毕竟连个名分都还没有。”
“你找死?!”“啪”的一声,皇后拍案而起,美艳的脸一瞬间变得狰狞而可怕。
她心头最大的隐痛,就是那个人已经有了无数妻妾,她一直以来选择忽略,反正凤王继位,她依旧是个尊贵的皇太后。只是,终究世事难料,莫名其妙蹦出个男人……
太后梦,一朝破碎,她恨!
她的狰狞怒火吓不了碧月,公子无关痛痒地轻瞥了她一眼,不予理会。
殿外,疾风骤雨,疯狂地肆虐着天地间的万物,就如同此刻她的处境,亦是满目疮痍。只是,即使她想不通究竟为何会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然而,心里却毕竟是不甘的。
压抑着心底最深处不欲被窥探到的丝丝颤意,皇后沉静了片刻,情绪已恢复正常,开口打破了这让人心焦的沉默,她轻声开口,不含情绪的嗓音显出几分薄凉的味道:“你们逆天而行,倒行逆施,这场暴雨,就是上天给予你们的警告,昭示着天子血统的不纯正,若你们执意要一意孤行,只怕不会有好下场。”
“你错了。”碧月似乎并不生气,摇了摇食指,笑得风华妖娆,“这是因为宫里已经被你们这些人搅得乌烟瘴气,这一番暴雨可以彻底洗净宫里内外的肮脏,只有绝对纯净一尘不染的环境,才配得上我家主人尊贵纯净的帝王血统。”
夜未央,钟声响,瑶台琼宇,宫门千重。
人间富贵,帝王家。
狂风暴雨,沉沉马蹄,钟声沉闷悠长,传至皇宫之外座座繁华府邸,无数声响交织。
九华殿上,却静悄悄一片,殿外狂风凌乱,丝丝凉意透过半掩的宫门袭来,坐在御案之后翻看各部各司官员名单的苍昊,表情沉静,深沉的眸底思绪幽深,南云南风安静地侍立于左右两侧。
点点更漏,是这大殿上唯一清晰可闻的声响,寅时已近,外面急促的狂风暴雨还在继续,连续不断的脚步声已隐约传来,夹杂着兵器摩擦铠甲的声音,各种声响在雨中交织,逐渐包围了这座龙翔九天的至高之处。
半掩的宫门被推开又合上,月萧与墨离走了进来,远远就跪下了身子,低声唤了声:“主人。”
苍昊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碧月等得该是无聊了,栖凤宫的那位,萧,你去处理吧。”
月萧身子几不可察地震了一下,温润的眸子半垂,视线落于前方龙纹宫砖之上,开口,嗓音竟是艰涩:“萧怕失控,主人还需要留着那人性命以待后用……”
虽极力装作若无其事,然而一入皇城,一颗心便不受控制地颤抖,恨不得将仇人碎失万断的急切,其中滋味,唯有他自己知道。
苍昊挑眉:“以待后用?当太后供着?”
月萧一窒,犹疑道:“凤王……”
“那不该你操心的事情。”苍昊瞥了他一眼,复又低首看手里的名单,朱笔拾起,在名单上圈圈画画,嗓音微显清冷,“月萧,本王要做什么,心里自有一番思量,无需你们多费心思琢磨,你只管尊令照办即可。”
月萧垂首,不敢再多说,低低应了声,叩首拜下:“是,月萧谢主隆恩。”
苍昊皱眉,看着他,身子向后靠在椅子上,淡淡道:“把颐修、子聿和长亭都叫进来。”
南风领命而去。
“离。”
墨离神情似乎有些异常,眼底神色亦是微微有些恍惚,听闻苍昊出声,忙垂首应下:“在。”
“过来。”
墨离起身,走到御案前,苍昊拿起方才圈圈点点的那份名单,递到他面前:“本王圈出的那些人,天亮之前全部处理干净,所有空出的府邸焚烧陪葬,家产充公,留作日后建新宅所用。”
墨离接过,一双俊目浏览之后,冰冷的神色竟是隐藏不住深深的动容,当即跪下,涩声道:“墨离领旨,谢主隆恩。”
名单之上,所有用朱笔圈出的官员,全是当年参与了墨家灭门一案的帮凶。
话音落下,恰好苍昊宣召的三人走进来,谢长亭眼角捕捉到苍昊瞬间的皱眉,心念微动,便已大概猜出了苍昊召他们进来的目的。
子聿和颐修屈膝行礼:“参见皇上。”
谢长亭却只是跪下身子,静静的并未说话。
苍昊没有叫起,淡然道:“叫你们进来,只有一件事。本王今日想让你们知道,这帝位,之于本王而言,只是九国归一的踏脚石。本王不喜宫里那些庸俗的称呼和礼仪规矩,以后我也不想再从你们嘴里听到有关‘主隆恩‘之类的词汇。”
月萧和墨离一僵,才明白主子的皱眉因何而起。
静了片刻,子聿道:“主上,这是宫里的规矩。”
苍昊偏首看住他,淡淡道:“本王的话,就是规矩。或者,你是打算让本王遵照宫廷的规矩行事?”
子聿霎时呼吸一滞,低头道:“臣----属下不敢。”
“其他人你们无需多管,但你们几个,一切规矩依照以往,宫内宫外,本王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苍昊语气淡淡,说到这里,却忽而变得清冷:“当然,如果你们有谁需要本王重新教导何谓规矩,可每日午时来本王这里,本王不介意从头教起。”
从头教起?众人脊背一寒,不敢应声。
苍昊这才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子聿恭声禀道:“主上,慕容霆连同他手下的数十名亲信将领,都已押入天牢,该如何处置,还请主上定夺。”
苍昊似乎根本不曾将这号人放在心上,闻言无所谓道:“慕容霆,由墨离去处置。”
刚才给墨离的那份要清理的名单上,慕容府身为主谋,首当其冲。
即使是一般的朝廷官员,要斩首也该于午门外示众,昭告天下此人身犯何罪,更何况是慕容霆这样的权臣。如此一句简单的“处置”,该如何天下人解释?向子聿眉头微蹙,刚想说这不合规矩,一想到方才苍昊的话,所有未尽之言尽数吞回了肚子里。
反倒是墨离,思索了片刻,小心斟酌着用词:“主人,慕容霆这些年积攒了不小的势力,朝廷人脉也广,树大根深,若贸然杀之,只怕引起群臣不安。而且,其子慕容尘现与凤王在一起,若他得知父亲被杀,慕容府被灭,必然也会有所举动,沧州,还有十万兵马握在凤王手里。”
苍昊看了一眼一直没吭声的颐修,淡淡道:“修,你怎么看?”
能假扮十几年皇帝不被识破,颐修自然有其过人之处,闻言也不惊慌,沉着一笑:“主人既然下令,必然心中有所打算。”
简单的一句话,教墨离心里一惊,顿时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主人规矩。苍昊说出口的话,从来不喜他人质疑,而这些年无数事实也已证明,他的决定,哪怕听起来胆大冒险,或者匪夷所思,到目前为止,却还从未出过差错。
苍昊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只道:“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墨离,月萧,你们两个可以去做事了。”
待月萧墨离二人领命退下,颐修悄悄抬眼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忍不住纳闷:“主人为何都不问一下,殿外来了哪些人?“
外面漫天大雨,难得有人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即使淋了个透心凉,也依旧谨守本分,知道圣命不可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