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训练这么多人!”,听她这么一说,唐离诧异抬头问道:“四嫂你忙的过来吗?”。
“初步训练交代着他们做就是,再说现在我手上还有十几个人,虽然没成什么气候,也能帮着支应,说来这些人加你府里的护卫,真要训练密谍年纪都太大,等老黑能送来资质好的苗子,我也就该真忙了,那时候能练出来的才真当的上‘密谍’二字”,说到最后那句时,四嫂的眼神明显一亮。
说完了这件事儿,几人随意闲话着乘车出靖安坊向朱雀大街行去。
…………
轩车愈近街口,车行愈缓,外间传来的踏歌声及喧闹声愈大,唐离随意挑帘看去,见外边正有无数艳丽服饰的女子正三两结伴的向前拥去,夜风带来的空气中流淌着厚厚的脂粉香气。
“等是不成的了,下车吧!”,见到这一幕,唐离笑着摇摇头后扭头向车里说道。
先下车的唐离依次接过郑怜卿及李腾蛟,及至身着红衣的四嫂下车时见到唐离伸出的手,略一犹豫后也递过手去,夜晚的光线的不好,是以谁也没有发现她颊间微微闪现的晕红。
前面这辆轩车停下,后面跟着的蝈蝈的淄车也自然停了下来,四嫂见唐离又向那辆车迎去,心头一热的拉了拉李腾蛟衣袖低声道:“现在的男人不管在外面如何脓包,回到家都是大爷,有几个能想到这些的?事儿小倒是小,却能暖人心。我这妹婿平日行事看着也是雷厉风行的,不想还有这样一颗女儿家的细心。六妹好福气!”。
李腾蛟是只要听到有人夸唐离就会非常高兴,此时自然也不例外,注目正在蝈蝈车边的唐离,她那亮晶晶的眼眸中满带喜意道:“他在外边纵然再不顺,回家也是一副欢喜样子,才不象哥哥们那样回府就喜欢发脾气,非要惹的大家都不高兴才好。唐离对我好,对家人也很好!连府里的那些老下人们都说,不仅没见过,就是听也没听说过有这么好脾气的主子”。
“你哥们都说公公最疼着你,现在看来还真是半点不假!”,见李腾蛟孩子气般笑的甜蜜又得意,四嫂心下莫名一酸道:“不说你这些不成器的哥哥们,单是你们这六个小姑子,论才华,论容貌,论风仪,有那个姑爷能比得上唐离的?且不说他在外边给你挣的脸面,最难得还是肯在屋里对你好,这才是真心疼你。”
四嫂这番话愈发的让李腾蛟面放红霞,“唐离是我自己找的,可不是爹爹偏心!”,说着这句话时,李大夫人脸上的甜蜜几乎都要满溢出来了。
“看你这小妮子的得意劲儿,嫂子都嫉妒了!”,四嫂笑着就要去捏李腾蛟的嘴,两人疯了一小回儿后,四嫂才正色道:“象咱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有几个嫁出去的女儿日子能过的顺心?妹婿能这样对你嫂子也替你高兴,不过嫂子也得提醒你,他越对你好,你可越要知道好儿,别有一天惹的他厌烦了悔都来不及了。”
“嫂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唐离对我好,我也会对他好的!”,李腾蛟高兴下竟搂着四嫂撒起娇来,“不过,怎么嫂子你说的话跟娘的一模一样!”。
“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蛟儿,给,这是你的兔子灯!”,正在这姑嫂二人说的热闹的时候,唐离并郑怜卿各提了两盏花灯过来。
与上元夜不同,因这踏歌是民间聚会,所以官府并不负担灯油火烛,又因是在晚上,所以出来参加踏歌的妇人女子约定俗成的是各备花灯,只不过这也与正月十五晚上的斗灯、游灯不同,这些花灯是挂在朱雀大街两边的槐树上用来照明的。适才众人来时,郑怜卿便专吩咐了一个家人驾车专载花灯,此时那辆车上,阿杭并青儿几个丫头正兴致勃勃的挑捡着。
“我不要兔子灯,怜卿妹妹我们换一个好不好,你这个老虎灯象小白呢!”,对这事儿郑怜卿自然不会拒绝,李腾蛟拿了花灯后犹自遗憾道:“这么热闹,可惜小白不能来。”
“它要来了,还不把这一街人都给吓跑个干净”,笑着递给四嫂一盏花灯,唐离分左右牵起二位夫人的手后,扭头喊了一声:“蝈蝈、阿杭,咱们走。”
“呦!真就这么恩爱?这可是大庭广众的,妹婿你可得注意着点儿”,见唐离在这人头涌涌之地如此举动,四嫂忍不住打趣了一句道。
“现在就这样,待会儿上了朱雀大街人更多,别让她们走散了!”,笑着解释了一句,唐离牵着两位娇滴滴的夫人一马当先向前走去,任郑怜卿羞红了脸也绝不放手。
“四嫂,快走!”,直到蝈蝈这一声喊,四嫂才从微微发呆中醒过神儿来,迈步跟了上去。
长安女儿踏春阳,无处春阳不断肠。舞袖弓腰浑忘却,娥眉空带九秋霜。
越往前,拐角处朱雀大街上的欢歌及踏足声就越清晰,人也就越发的拥挤热闹,这其中不仅有艳丽裙装的妇人女子,还有许多敷粉簪花的油头粉面少年穿梭其中,对着见到的貌美女子品评议论个不停。
“蝈蝈,牵着我的衣角;阿杭,你跟紧小姐!后边的都跟紧些!”,这一下,唐离手中牵着两人,身后挂着两人,看来真是古怪之极。
“早知道就叫几个护卫来开路了”,身子紧紧的贴着唐离,李腾蛟边说着话,边对那些涎脸瞅着她的浮浪少年们怒目而视。
“带了护卫反而要少了趣味”,口中随意说着话,唐离就象一头老黄牛般奋力在人群中开拓道路。
终于挤过这段人群最为密集的街口,眼前陡然空阔起来的同时,踏歌声、欢笑声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风吹槐花满店香,胡姬压酒劝客尝。”,唐时的长安,城内横平竖直的街道两边栽种最多的就是有森森鬼气的槐树,而做为帝京中轴线、阔达一百五十五米的朱雀大街两边,更是密植此树。
此时,朱雀大街两边合抱粗的槐树上挂满了各式花灯,闪烁出五彩流光的同时,也使大街的上空光耀成一片朦胧的暗红,在这暗红的夜幕下、五彩流光里,无数个长安女儿连接成无数个或大或小的圆圈,欢欣舞蹈。
此时的朱雀大街已被竖着分割成两半儿,右边是一个个舞蹈的圈子,而左边则是熙熙攘攘看热闹的人流,右边几乎清一色的全是妇人女子,而左边则半数以上是陪同夫人、女儿出来看热闹的男子,当然,这其中少不了那些自命风流的少年。
唐离这几人刚一穿出那街口向朱雀大街左侧行去时,便引来哄然叫好声一片,今晚的长安不缺美女,但象唐离这样单独领着一群娇滴滴美人儿的情况却着实不多见,先不说李腾蛟的丰艳、郑怜卿的端秀,便是四嫂及蝈蝈、阿杭及青儿这些内房丫头也都是丽色过人,依往日她们要出行都是乘车,此时靓状露面的聚于一处,又岂能不乍眼?先是对街的那些满眼嫉妒的浮浪儿们指点轰然声不绝,随即在唐离几人横穿右边街道时,那些正联手踏地而舞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见这小郎君如此风流俊俏,也忍不住眉眼流波,激起阵阵脆笑。
“没看到我们要挂灯笼吗?让开,都让开!”,穿过右街,脸蛋儿红扑扑的李腾蛟随手指着前面那棵槐树下聚着的浮浪儿道。
这群浮浪儿本就眼巴巴的看着唐离一行人,见他们向自己这方向走,原本还乱说着等美人儿过来要讨几句口舌便宜,及至李腾蛟这一说话,他们反倒是哑巴了。
李腾蛟是典型的唐朝美女,本就长的丰隆艳美的她婚后日子得意,如今愈发的艳光逼人。加之自小生于宰相之家,虽然并不刁蛮,但眉眼气度乃至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颐指气使的风范,这些浮浪儿们摄于她的艳色、气度,还真就应声腾出块儿地方来。
“腾蛟姐姐好厉害!”,郑怜卿的这句话引的李腾蛟咯咯而笑,随手就又指着旁边的一个闲人帮着挂花灯。
那闲人也不过二十郎当岁年纪,正对着几人猛看的他见李腾蛟指着他,似是不敢相信一样反手指了指自己鼻子,得到确认之后,他的脸竟然微微一红,随即就开始抹腿挽袖子的准备着上树,他这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自然又引来观者一片笑声。
见那闲人身手敏捷的爬树,郑怜卿的目光自然就转到了身边的唐离身上,看她脸上这副温馨无比的表情,不消说肯定是又想到了当日金州刺使府中旧事。
见夫君的目光迎了过来,顽心大起的郑怜卿挑眉向树上看了看,那表情分明再说:“你不是会爬树吗,怎么不上?”。
虽然唐离倒还真有几分手痒,但这大庭广众之下毕竟不是他能显摆的时候,迎着郑怜卿这调皮的眼神儿,他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脸上还故意做出一副无奈叹息的样子。
见唐离如此,郑怜卿忍不住抿唇而笑,原本的羞意一时褪的干净,心中满是柔情蜜意的她主动反过手来将夫君的手越握越紧。
这些夫妻间背着人的小动作自不需多言,一时花灯挂好,唐离松了手,笑着鼓励道:“看她们跳的多起劲儿,你们还不快去。”
他这儿语声刚毕,迫不及待的李腾蛟已扯着郑怜卿及四嫂向右街跑去,唐离遂侧身示意蝈蝈及阿杭、青儿等人也去。
阿杭等人牵手而去,唐离身边就只剩下了蝈蝈。
“身子总是乏,再说我也不会跳这个,站着看看凑个热闹就行”,面对唐离探询的目光,蝈蝈淡淡一笑道。
借着花灯的流光,唐离见蝈蝈清秀的脸比上次那个夜晚更显的瘦了,眉眼间掩饰不住的疲倦也让她愈发的憔悴。在这样欢腾的环境中,她却不胜寒意般轻轻抱着肩,全身流露出一种疏离淡漠的气息。
看着蝈蝈如此模样,一股愧疚之情油然自唐离心底涌起,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忽略她的时间已太长太久。
在金州,在家中最为穷困的那些日子里,白天他要出去挣钱养家,全靠蝈蝈照料卧病在床的母亲,这一照顾就是三年;随后他去了襄州,连母亲带那房残破的小院就全压在这个当日年仅十四岁的蝈蝈身上。再然后是到长安,虽然他中了状元,置办了新宅,也不用再为钱发愁,但蝈蝈却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日夜操劳。
从置办新宅以来,自己就从来没有管过家务,但这个家却在日复一日的扩大,尤其是在新买了近百人的护卫之后,唐府上下人等已接近两百人,二百人的吃喝拉撒也全都压在了刚满十五岁的蝈蝈身上。虽然后来让郑怜卿分担了蝈蝈的一部分职责,但府中的事务也越来越多,别的不说,单就是那沉重的礼节往来就不是个轻松事儿,更不用说蝈蝈每月还要兼办着别情楼的帐目。毫不夸张的说,正是蝈蝈撑起了状元府一片红红火火的气象,也正是她夜以继日的操劳换回了唐离甩手不管府务的轻松。
仅仅一年多时间,原本的青衣丫头磨掉了最后一点稚气,成就了如今干练的模样。只是唐离此时深刻的感受到这份干练时,他才意识到要用一年多的时间完成如此大的变化,蝈蝈到底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累。也就是在这时,当日蝈蝈连夜赶着看帐本的一幕又无比清晰的浮上了他的心头。
蝈蝈从不向自己叫累,如今的她就向四年前一样,总是默默的做着一切,默默这照顾着这个家,她付出了这么多,自己又对她怎么样?想到这个问题时,唐离的心隐隐揪做一团。蝈蝈为什么会这样做,蝈蝈对自己的情意他真的就没感觉到?摇摇头的唐离终于意识到了原因,只因为蝈蝈总是这样付出,使他由最初的感激到随后的习惯,直至现在的忽略与漠视。他就象世间所有的薄情男子一样,将爱慕女子对他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而不需任何回报。
“蝈蝈,让你受累了,我对不起你!”,唐离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让蝈蝈一愣,片刻后低下头去的她极力掩饰着不想让对面的男子看到自己的红眼圈儿。
“那儿有少爷说这种话的!”,接手府务的这些时间,锻炼出蝈蝈能力的同时,也使她学会了怎样控制自己的感情,等她再抬起头时,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少爷,我正有一件事儿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
这事儿想必蝈蝈已经想的久了,径直开言道:“两河那十几家别情楼上月已经开业了,隔着这老远的,咱们也没人在那儿盯着,不去看看实在不放心,他们真交上了帐目来,我也没个底儿。因此我想着这几天往两河走一趟,好生看看那边的生意。二夫人是个能持家的,又历练了这么些时候,府中事物交给她当没有问题”。
听她说要去两河,唐离略一沉吟后道:“赵阳明是个皇商,能做到他现在这一步,在帐目上做手脚这种下作事儿必然是做不出来的;再则,只要我一天没倒霉,这轻重他还是分的出来的”。
言至此处,唐离看着眼有疑惑之色的蝈蝈道:“我不是反对你去两河,想说的是你这次过去,查验帐目什么的倒不必太放在心上。这几年跟着我和阿娘你也没少受累,正好趁着这次机会一路慢慢走着看着,好生放松放松、发散发散”。
说话中间,一片槐叶随风飘落在蝈蝈肩上,唐离伸手帮他轻轻拂去,低声笑着补了一句道:“人都说灯下黑,我这粗心人一时没留意,蝈蝈就长成了大姑娘,等你这次从两河回来,我也该找阿娘商量下你的婚事了。”
听唐离这话,饶是蝈蝈历练的干练,但突然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心头一阵儿狂跳,感受着男子眼中流淌着的暖暖的温情,几年的期盼一朝成真,蝈蝈一时竟是痴了……
…………
“走,跳舞去!”,见蝈蝈发呆,唐离拉着她就向右街走去,现在他的确是希望蝈蝈能借着这难得的机会好好放松放松。
这些不同的圈子随年龄长幼各自有别,唐离将蝈蝈拉到李腾蛟她们所在的圈子,见郑怜卿接了她的手去,笑笑就要转身回左街,孰知他还没走出几步,就被旁边那个圈子中凭空伸来的一支手给拉了进去。
原来这踏歌也如上元夜跳连袖舞时一样,那些貌美的未嫁女子会大胆的主动将一些俊俏的风流少年拉进圈子中跟着一起跳,唐离扭头看去时只见拉他进来的女子年在十五六之间,虽然容颜算不得太美,却胜在清新可人。
唐离微微一笑,那女子也毫不羞涩的回了个笑容,脚下却是半点不停。
因是群体而舞,所以这踏歌的动作也并不复杂,有当初连袖舞的底子,转了两圈之后唐离也就逐渐熟练起来,除引来同圈女子的一片彩声之外,也让旁边的观者称道不已。
右边舞的热闹,左边观者如潮,看到这一幕,唐离忍不住寻思着若是宫中教坊司能编出一套简便易行的舞蹈,能让这些看热闹的男人们也参与进来,岂不是更能显出普天同庆之意。
这踏歌最开始时节奏凌乱,及至跳的久了,整个朱雀大街都是循着同一节奏,中间有人出,有人进,但节奏却不会再乱。唐离在这个圈子中跳了几转后,又被蓄谋已久的李腾蛟趁着转过来的时机给牵了过去,这个小小的动作也不可避免的引来了阵阵笑声。
插花进这个圈子,正好另一边儿的就是蝈蝈,唐离顺势拉起她的手将圈子复圆如初,合着整齐的节奏缓缓舞去。
踏地声、欢歌声不绝,入目处都是一张张笑颜,转着、舞着,不仅蝈蝈眉眼间的疲倦与憔悴渐渐散去,就连唐离也彻底融入了这欢快的氛围之中,此时的长安展现出了它最包容,也最温情的一面,身历其中的人无法不为其沉醉而又骄傲。
唐离这种放松与欢乐直持续到唐月带着相府二管家急匆匆的走到他身边时才结束。
松开双手退出舞圈,唐离又向李腾蛟等人一一微笑后才带着二人向街左走去,见相府二管家满脸惶急的神色,唐离心头一沉道:“出什么事儿了?”。
“相爷在书房突发心悸晕倒,如今都快两个时辰了还没醒过来,夫人让小的速来请姑爷小姐过府”,往日派头十足的相府二管家,如今说话时已抑制不住的打起了哆嗦……
…………
哎!近来批评很多呀!方向性问题再一次凸现了出来,写架空必然是少不了政治,《天宝风流》自然也不能例外,只是在本书中该怎么处理政治?让政治占到多少比重?我原本的一些想法现在看来似乎有些不妥,希望能书友们能就此事发表评论,谢谢!
顺便要下票票儿,如果手上还有,就请不吝麻烦投给本书,叶子在此深致谢意!!!
另:不是不加精,实在是本周精华已全部用完,实在抱歉,下周一定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