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昱王爷心情复杂的佯装出一副无比震惊的表情,颤巍巍的一步步走到灵柩前,在外人眼中看似是伤心欲绝,可是守在一旁的三夫人和三老爷都知道那是装出来的,是做样子的,而昱王爷本身也确实是抱着这种试探的目的来的,只不过往棺材里躺着的人斜睨了一眼,之前的疑惑和怀疑就全都销声匿迹了,不过灵柩里的尸体的脸色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正常,难道真的是突然引发了什么怪病所导致的吗?

昱王爷表面上一副悲痛难过的样子,垂下头隐藏在长长的刘海后面的眼神却闪动着诡谲的光芒,扶住棺材板的手,微微用力,青筋迸起,他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是仔细的盯着尸体的脸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破绽,应该是真的死了吧,昱王爷心下最后做出判断。

一直在一旁不着痕迹观察昱王爷脸色的三老爷见他面部的肌肉终于松懈下来,心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来这第一关是过了,接下来就得随机应变了,希望不会露出什么破绽,而重新引起昱王爷心中的猜忌。

“我苦命的孩儿啊,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你让为娘着白发人送黑发人,以后可怎么活啊,呜呜……”三夫人突然泪流满面的冲到棺材旁边,执意要拿头去撞灵柩,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连毫无防备的三老爷都吓了一跳,心脏狠狠的抖动了一下,这戏也演的太逼真了吧。

如果不是伫立在棺材边的昱王爷及时伸手,拦住了三夫人,恐怕以她刚才的冲劲会直接撞在硬实的棺材板上,直接死翘翘吧。

“夫人,您不能这样啊,您这样斐然兄在地下一定会伤心的,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千万要节哀顺变啊。”昱王爷用力拉扯着依然奋力挣扎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往棺材上撞的三夫人,一边挣扎一遍嗷嗷的哭喊着:“放开我,我要陪着斐然一起离开,否则他会孤单的,我不能让他一个人独自走上黄泉路,他胆子很小,会害怕的,我要陪着他,陪着他,这样他就不会孤单,不会害怕了。”

也许是三夫人演的太逼真了吧,灵堂内的人全都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不伤心,这下昱王爷心中的怀疑完全消失了,如果不是黎斐然真的死了,三夫人根本不会表现的如此癫狂,她刚才不顾一切冲过来的力道,绝对不是做做样子演给别人看的,那力道之大连他这个常年习武的人都差点没挡住,所以他更加坚信黎斐然已经死了这个事实,心中不由感到有些遗憾,本来他还想利用黎斐然当人质,来要挟三老爷改投他的阵营的,没想到却突然发生这种事,难道一切真的都是天意吗?

“够了,不要再闹了,香弥小透你们两个搀着夫人出去,给她打盆冷水,清醒清醒。”三老爷无情的冷硬言语,让众人的心为之一颤,三老爷在黎家很少管事,基本上管事的都是三夫人,但是如今三老爷站出来,随意的一句话,却让人无比的敬畏。

“夫人,走吧,我们先回去。”香弥和小透连忙红着眼眶从昱王爷手中战战兢兢的搀过三夫人,迅速的向外走去,在外人的眼中,三夫人是因为三老爷难得严厉的面孔给吓到了,不过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这戏再演下去的话,说不定就会露出破绽了,三夫人也默契的配合见好就收。

“王爷,犬子突遭横祸,贱内的情绪有些激动,还请您宽恕她冒犯之罪。”三老爷沉闷着脸色,拱起手向昱王爷深深的行了一礼。

昱王爷顾不得整理被三夫人抓扯的凌乱的衣衫,连忙上前,伸手托起三老爷的手臂,满脸遗憾的说道:“其实认真说起来,我们以前好歹也算是兄弟,何必如此客气呢,本王今天来主要是悼念斐然兄,到现在还没能给斐然兄上柱香,该说抱歉的是本王。”

“王爷客气了。”三老爷面无表情的从一旁拿过三根香,然后低头恭敬的交托在昱王爷的手中,昱王爷接过,在烛火上点燃,然后恭敬的朝着棺材鞠了三躬,以示礼数。

其实他们彼此心里很清楚对方心中的想法,就好比,三老爷很清楚昱王爷之所以在昨夜要绑架自己的儿子,其最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制衡他而已,不过他也庆幸昨晚没有强硬的坚持要把儿子留下,否则就算昱王爷的人这次没有得手,可是难保下次,下下次不会得手,婓涵说的对,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血组,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可是他却必须认可。

而昱王爷此刻心中依然不死心的想要拉拢三老爷这步棋,因为这对他这场对弈的成败很关键,一步走错满盘皆输,虽然他不至于输不起,可是爱面子的他岂会容忍自己尝受失败的滋味呢,所以他一定要赢,也一定会赢。

“三哥,你一定要节哀顺变,虽然斐然不在了,可是你还有本王这个兄弟,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派人去王府知会一声,只要本王力所能及的,决不推辞。”昱王爷豪气万千的拍着自己的胸脯,在外人的眼中,会觉的昱王爷此举是讲义气,可现场除了昱王爷自己,恐怕只有三老爷自己明白他心中真正的意图吧。

三老爷丝毫没有因为昱王爷的话而产生任何感觉,依然不冷不热,不卑不亢的朝昱王爷鞠了一躬,面无表情的道谢:“谢王爷厚爱,不过黎府只是普通的商贾之家,就算真的有什么事,也不敢劳烦王爷您屈尊降贵的驾临寒舍,不过王爷的心意,小人和众家眷心领了。”

闻及此言,昱王爷淡淡一笑,心中已经明白三老爷所作出的选择,虽然心中有些不悦,不过也是意料之中,况且再加上黎斐然的猝死,心情不好也是在所难免可以理

解,既然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没必要继续纠缠下去了,于是道:“好吧,那本王就不打扰了,总之节哀顺变,别太伤心了。”

昱王爷抬手沉重的拍了拍三老爷的肩膀,三老爷屹立不动的说道:“恭送王爷。”

昱王爷收回手,沉沉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里去了,三老爷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唇角漾开一抹诡异的不着痕迹的笑意,看来他们似乎成功的骗过了居心叵测的昱王爷,这还得多亏刚才妻子那奋不顾身的一撞,那一下,连他当场都懵了,更何况是昱王爷了,心下不由感叹,这个女人真是太乱来了,如果昱王爷没有及时的出手阻挡那一下,那一切后果就不堪设想了,真是胡闹,三老爷一瞬间有些无奈。

一直在暗中以看戏的姿态关注这场戏的柳执素,不由微微蹙眉,直觉敏锐的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但是她可以肯定,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哼,别以为别人都是瞎子,她会查出来究竟是什么的,想起刚才在燕老太太那儿被催赶所受的屈辱,眼神瞬间变得狰狞,隐约散发着一抹杀气。

隐藏在角落里,穿着隆重的黎婓涵用孝帽遮住轮廓,冷眼旁观所发生的这一切,心下冷笑,也多亏了那些怕死的阳奉阴违的黑衣人,否则也不可能有如此精彩的一场戏,不着痕迹的从大厅退出,回到自己的别院,然后换下孝服,换上一身仆人装扮,顺便用泥土把脸抹黑,对黎府了若指掌的他,很轻易的就躲过了所有人的视线,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黎府消失,向苏府的方向走去,他想看看此举是否会引起苏洛岩的注意力,身为首领的儿子苏洛岩一定知道当年所发生的那些事,以及血组的几个首领成员,想必也很清楚三叔的重要性,所以应该会有所行动,这样的话,苏府的防御就会减弱,那么他就可以以下人的身份混进苏府,探寻聘婷的下落,只是心下有些担心的是,苏洛岩已经把苏聘婷送给昱王爷,人并不在苏府,那想要救人的事情,恐怕就跟上次救大嫂一样难了,不过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了那个程度,那么就只能依仗大嫂这张王牌了。

走出黎家没多久,黎婓涵就在去苏府的路上跟上了,昱王爷的马车,不由微微挑眉,看来局势已经很明显了,苏洛岩为了报妻子被杀之仇,已经鬼迷心窍的跟昱王爷联手了,不着痕迹不远不近的跟在马车后面,来到了苏府,看到昱王爷一脸凝重的下车,急匆匆的进了苏府,黎婓涵也不敢多耽搁,找了个苏府防御最薄弱的地方,纵身一跃潜了进去,好在之前来过苏府几次,虽然对于苏府的地形并不是完全熟悉,也差不多了解个大概,他现在所处的别院就是苏府的禁地,也就是苏洛岩妻子被杀死是那个院子。

虽然黎婓涵无法想象当时的画面,可是这个院子里常年不散的阴气,还是让他觉的有些不舒服,也由此看的出,当时的场面一定很悲惨和血腥,想起一个不过几岁的小女孩亲眼目睹了亲生母亲被自己的爷爷亲手残杀的画面,黎婓涵便不由为苏聘婷感到心疼,到现在他真的无法再欺骗自己,说自己不喜欢她,他对她的情根,早在他们在绣庄的房顶上看了一夜的星星就已经种下了,再也无法剔除,可如今他却醒悟的太晚了,不过不管怎样,他绝对不会让聘婷落入昱王爷的魔掌的,她的性格豪爽而奔放,根本无法在那样的环境下存活,只会隐没了她的锐气逐渐变的枯萎。

黎婓涵长长的叹了口气,藏在角落里,静静的打量着这个院落,院落由于经过长年的风吹雨打,已经变得有些残破不堪了,不过院中央的那颗桂花树,却长得绿郁匆匆,淡雅的梨白色花瓣,静悄悄的绽放着,而树下有座打扫的很干净的孤坟,黎婓涵猜测那应该就是苏洛岩妻子的坟墓,他竟然把妻子的尸体葬在她死的地方,看来怨气是极深,不过看坟墓的周围打扫的干净而整洁,墓碑前还摆放着很多编织的花环,应该经常有人来此悼念,而这里又是禁地那么来这里的只有可能是两个人,除了苏洛岩就只有可能是聘婷了。

不过他能找到此处,也多亏了首领的指点,但是能猜到聘婷可能会被藏在这里的则是心思细腻的大嫂,现在只希望,大嫂坚定的猜测能够成真。

摒弃呼吸仔细的测听周围是否又人在周围埋伏,直到确定并没有什么人后,才小心翼翼的沿着强角的暗影,悄无声息的迅速朝院落内已经凋零不堪,歪曲扭斜的房屋靠近,先走到距离他比较近的房间,然后朝已经破烂的窗户中看向屋内,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然后继续向前走到下一间门前,依然透过窗户向里面张望,也依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直到走到最后一间房间门前,黎婓涵顿足了,他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是最后的希望了,否则聘婷就真的可能已经落入昱王爷的手中了。

沉下心后,睁开双眼,微微颤抖着心看向窗户里面,空无一人的房间,瞬间让他的心跌落谷底,看来大嫂的推测是错误的,难道聘婷真的已经不再苏府了吗?

他总觉得她还在这里,可是究竟被苏洛岩藏在哪里了呢?

黎婓涵茫然了,要是现在首领在就好了,毕竟这是他自己的家,他对这里应该比谁都熟悉,可是这些都是空想,现在只能靠自己了,摒弃呼吸,闭上眼睛,脑海中细细的回想着,刚才一路走来,所看到画面,第一间屋子到处都结满了蜘蛛网,在阳光的折射下,可以清楚的看到桌子上那些长年未曾打扫的灰尘,然后是第二间屋子亦如是,紧接着第三间,第三间......第三间屋子应该是大堂,没有太多的摆设,只

有几张桌椅而已,而且如果他记得没做,在屋子里的一个角落里,好像看到了一个微微摆动的窗帘也就是说,那间屋里的后面还有个小内间,而第四间屋子,也就是眼前的这一间跟之前看到的第一间和第二间同样,没什么区别,那就很明显了,不管是龙潭还是虎穴,他都要进去闯一闯了。

黎婓涵蓦的睁开双眼,精神为之一振,有了目标后,立刻退回第三间房的门口,小心翼翼的推开已经破旧的房门,只听咯吱一声,破旧的房门发出诡异的声响,奇怪的是,黎婓涵等了半天也没发现有大量的灰尘落下来,更加深了刚才的想法和推测。

进了房间后,小心翼翼的重新把门给关上,然后伫立不动,静静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期然的看到铺满灰尘的地上有两排脚印,一个大一个小,显然一个是属于男子的,一个是属于女子的,说不定,聘婷真的被苏洛岩藏在了这里。

仔细的打量了周围后,黎婓涵并未察觉有陷阱或者暗器的可能,于是刻意压低脚步声提起气顺着那个大脚印,一步步的向里面走去,越往里面走,心跳就忍不住越猛烈,他甚至有强烈的预感,聘婷就在那道窗帘之后,终于他走到了窗帘前,从里面传来微弱的呼吸声,心下一喜,瞬间抬手挑起窗帘,惊喜又刹那间被揪心的疼痛所取代,他万万没想到,苏洛岩竟然把聘婷和一具骸骨绑在一张床上,聘婷的眼睛是睁着的,可是却空洞麻木,头发凌乱的四散着,身上的衣服也布满灰尘,她在被带到这里之前,应该经过了剧烈的挣扎吧,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孔,让黎婓涵不由对苏洛岩升起一股强烈的反感,他不敢太大声,只是哽了哽喉咙,轻声唤道:“聘婷……”

早已绝望的苏聘婷看似清醒着,其实神智已经接近冬眠的状态,而黎婓涵的到来就是那抹春天的眼光,瞬间暖热了她的心,他的声音虽然轻,却拥有着不可阻挡的穿透力,穿过重重的迷雾,激荡在苏聘婷的灵魂深处。

黎婓涵惊喜看到神色呆滞的苏聘婷眼睛微微眨动了一下,逐渐有了焦距,黎婓涵见状又唤了一声:“聘婷,我来了。”

苏聘婷的思绪这才真正恢复清醒,当茫然的目光终于锁定黎婓涵布满心疼和复杂的轮廓上的时候,微微一笑,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似的。

那笑,刺痛了黎婓涵的心,他一直知道她的心意,却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而刻意忽视,她是抱着怎样的期待,独自在这阴森骇人的地方度过无数的夜晚呢。

“你不要怕,我马上就带你离开这里,我……”正准备继续说下去的黎婓涵敏锐的察觉苏聘婷的表情骤然变得惊恐,瞳孔瞬间瞪大的,朝他嘶吼着嗓子喊道:“不要……”

可是已经晚了,黎婓涵还来不及反应,只感觉到后脑被人用闷棍狠狠的敲击了一下,然后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昏过去了。

“爹,你放过他好不好,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只要你放了他,真的,我什么都听你的,求求您了。”苏聘婷挣扎着哭泣着望着正在搬着黎婓涵身体往地上室挪动的苏洛岩苦苦哀求的喊道,可惜现在苏洛岩早已在仇恨萌芽的那一刻就已经完全迷失了心智,一心想着的就是要报仇,要把所有挡在他前面的石子一块块的搬开或者除掉,而黎婓涵对他来说虽然不是莫大的威胁,可是只要有他在手心掌控者,女儿就能为他所控,这才是他的根本目的。

昏暗的地下室黑乎乎的,没有一丝的 光亮,苏洛岩拖着黎婓涵的尸体沿着阶梯一步步的走到最下面时,把黎婓涵丢下,然后掏出怀中的火石,把壁上的壁灯给点亮,趁着亮光,地下室的全貌也逐渐显现出来,苏洛岩得意的看着眼前巨大的锁链和各种各样的酷刑,这里曾经是血组审问犯人的地方,想到这点,就不由自主的想起,妻子当时在这里被折磨的死去活来,当他好不容易偷偷的瞒着诸多的高手,把她从这里解救出去的时候,没想到竟然被那个残忍的杀人凶手,无情的斩杀了,他无法忘记妻子倒下的时候,漾开的那抹绝望而又悲戚的微笑,直到现在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都还会被那抹笑容惊醒。

所以,当昱王爷找上他,询问关于血组的消息的时候,他就开始处心积虑的盘算着,该怎么样利用与昱王爷的力量,来为惨死的妻子报仇,他根本不相信那个老头所说的一切,妻子不可能会是内奸,更不可能是害死母亲的凶手,他不相信,他一定会亲自找出答案,为妻子洗刷冤屈的,一定会的。

手脚利落的把黎婓涵的四肢全都用粗重的锁链给拷上,然后留下摇曳的烛灯后,森冷一笑,头也不会的上了阶梯,当他走出来的时候,浑身散发着浓郁的死亡的气息,毕竟在这个地下室有太多人因为熬不住审问的酷刑惨死在这里,这里到处都弥漫着血腥,到处都充斥着死亡的气味,白天还好点,可是一到了晚上的后半夜,冷风呼呼的吹着,屋内残缺的摆设吱吱的晃动着,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仿佛是从地府传来的惨叫声和哭泣声,更何况苏聘婷的身边还躺着一具尸骸,她的心日夜被恐惧折磨着,当她绝望之际,没想到竟然听到了黎婓涵的声音,可是惊喜过后,却发生了如此的意外,心绪瞬间从云端跌入谷底,她用一种绝望而讽刺的眼神,定定的望着苏洛岩,唇角漾开一抹悲戚的笑容。

那笑,狠狠的撞击在苏洛岩的心上,使他再度回想起妻子死前的那一幕,神经顿时紧绷起来,他抬起脏兮兮的手,纠结的抓扯着自己的头发,被痛苦折磨的红了眼,沙哑的嗓音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够了,别在笑了,不许笑了,听到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