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馆,范剑南依然如同往常一般坐在宽大舒适的真皮沙发上。即便是最熟悉他的冯瑗也看不出他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看到他最近这些日子以来日渐消瘦的脸庞,冯瑗忍不住有点心疼。以范剑南乐观而豁达,但从本质上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负责任的人。偏偏最近的一连串事情,让他承担了太多的责任和负担。
“范叔叔走了。”冯瑗低声道。
范剑南点点头,低声道,“他选择走自己的路,如同我一样。而且不管有多少危险,都选择自己独自承担。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也许从我老妈出事的那时候起,他就从没有一刻停止过自责,所以他才尽一切力量保护家人,这一次也是。很多人都觉得他生性暴戾,但我知道,他并非生来如此,他只是悲伤和过度自责。”
“好了,剑南。我们不说这些了。龙歌已经来了,正在和苍云啸谈论那块玉符的事情。”冯瑗轻轻地道。
范剑南点点头道,“这样最好,苍云啸是山术方面的宗师,对于符法有相当深刻的研究。他们两个人是最有希望解开玉符上神秘符号的人。”
“你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不想去见见他们么?”冯瑗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很担心范叔叔和易术理事会之间的冲突,但是是范叔叔并不是一个鲁莽的人,况且你舅舅也在旧金山,他不会允许有人动你父亲的。”
范剑南摇摇头道,“我并不是担心老爸,而是担心俾弥呼不会这么轻易上当。”
“什么?”冯瑗有些惊讶地道,“你是说她会识破我们的安排?”
“识破倒是不一定,不过她很谨慎,不会轻易上当。除非……除非有其他的事情发生。”范剑南双眉紧皱地道。
冯瑗还没有来得及安慰他,就听到天机馆的楼下有人高喊,“范剑南,给我滚出来!”
冯瑗不由一愣,范剑南却像是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道,“太好了,想什么来什么。这大概就是俾弥呼一直在等的机会!”
冯瑗有些担心地道,“来的是些什么人?”
“江相派的人,总算是过来讨债来了。”范剑南微微一笑道,“走,我们下去看看。”
范剑南和冯瑗两人走下了楼,到了楼下天机馆的大厅里。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一批人,为首的那个人,范剑南曾经见过。他知道这个高瘦的老者就是江相派之中地位仅次于王树炳的元老之一,赵赫。
范剑南微微一笑道,“赵老爷子,怎么今天这么有雅兴,带人过来参观我这小店么?欢迎欢迎,请坐请坐。”
赵赫微微一摆手,制止住自己身后众人的喧哗,看着范剑南缓缓地道,“怎么?范老板是不欢迎我们来么?莫非明知道我们是来讨债的,所以一见我们就先心虚了几分?”
“讨债?讨什么债?”范剑南微微一笑道,“本店一向不赊不欠,童叟无欺。再说了,赵老爷子,你就算是想讨债,也得拿出借据或者债券吧。麻烦你拿出来看看。如果真是我范剑南欠了债,我立刻还本付息。”
赵赫冷哼了一声,看着范剑南道,“范老板,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是,江湖上的事难免有仇有怨。所以伍陆和王老的事情,就算是私人怨,我们也不跟你追究。不过范老板,你可别做得太过分。你私吞江相派门主信物,这就不是私人恩怨,而是整个江相派的事情了。所以我们今天聚众而来,你也别怪我们不讲江湖道义了。”
“江相派门主信物?”范剑南故作惊讶地道,“那是什么?”
赵赫脸色一变勃然大怒,“范剑南,你趁乱劫走伍陆的阳符。又把上门讨要的王老气得一病不起。到现在还想不承认么?”
“你想让我承认什么?”范剑南耸耸肩道,“伍陆的事情,是他主动找上我的。王树炳那个老家伙也是自恃身份,上门踢馆来的。我对付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不妥。至于阳符,我不知道伍陆有什么阳符。不过我却知道阴阳两仪玉符是山术者的。这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赵赫怒道,“胡说,几百年前我们江相派脱离山术门派时,阳符就已经归我们江相派了。这个时候,你说阳符属于山术者,根本是一派胡言。再说即便是山术者的,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范剑南摆摆手,冷冷地道,“什么关系,这样的话你也问得出来?山医命相卜!实话告诉你,我是卜术者宗师!五术人的事,这么就不关我?你们江相派一口一个江湖道义,好,我们就来讲讲江湖道义。”
范剑南看着赵赫厉声喝道,“江相派是不是山术者的分支?如果你们不承认是山术者分支的话,你有什么资格要求得到阳符?如果你们承认是山术者分支的话,那么阳符归属山术正宗,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反对?”
赵赫被范剑南给问住了,但是他依然咬牙大声道,“你这是强词夺理!阳符已经在江相派手中流传了几代人,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都应该归江相派所有。”
“流传几代人了,就能改变这东西真正的归属了吗?”范剑南冷笑道,“你的声音再大,也改变不了这东西真正的归属。改变不了江相派趁脱离山术之机会,窃取山术两仪符的真相。你们江相派,真是好名声啊。”
他这一声冷笑,让赵赫和一众江相派术者的脸都有些发烧。因为江相派虽然在广州等地盘踞多年,影响深远。
但是,他们的这个名声确实是很不怎么样。虽然当年很是出了一批爱国爱民的仁人志士,但也有不少的坑蒙拐骗之徒混迹其中。而且江相派脱离山术者之后,急于扩展,曾大量招收门徒,所以难免导致门下的素质良莠不齐,也很有一些作奸犯科的门徒。
导致江相派一度臭名远扬,为术界中人所不齿。民国时期甚至一度有“江相不如江鲞”的恶名。意识是江相派的名声恶臭,还不如发臭的咸鱼鲞。在加上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江相派,混于江湖帮会之中。虽然实力在暗中颇为壮大,但是说起名声来,确实有些不堪。
赵赫怒道,“范剑南,别尽说漂亮话。即便东西该归山术者,但还和不还,到底什么时候还?也是我们江相派的事情,轮不到你作主!今天你若不交出阳符,就别想平安了事。”
“哦?你们想怎么样?”范剑南好奇地道。
“哼,前段时间我们碍于易术理事会在,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现在他们滚蛋了,这香港还是我们江相派说了算。今天既然今天不交出阳符,我们就只能自己动手搜了。”赵赫咬牙道,“无论如何,今天我必须拿到这东西,哪怕赔上我这条命!”他侧过头,对自己身后的一群手下挥手怒喝道,“动手!”
“叮”一声清脆的响声,赵赫举起的那只手再次垂了下来,手腕软软地垂着。他脸色大变,用另一只手捧住手腕。他的这只手脱臼了,而手腕戴着的腕表上插着一支长长的羽箭。显然是有人一箭射中了他手腕上的腕表,虽然没有射穿他的那只江诗丹顿腕表,但巨大的冲击力却导致他的手腕脱臼了。
如果这个人是故意要射中他的腕表,那么单是这份准头和力度,已经堪称吓人了。赵赫身后的一群术者不由一阵大乱,抢着扶起了赵赫。赵赫深吸了一口气道,厉声喝道,“阁下是谁?”
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一个人,一身利落的西装,面容冷峻。他看着赵赫缓缓地道,“五术人,山术宗师苍云啸。”
“你……你是山术宗师?”赵赫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不错,家师是上代山术宗师苏子青,我继承了师傅的宗师之位。”苍云啸淡淡地道,“阳符不在范剑南身上,而在我的身上。谁有胆子,可以来我身上取。不过事先说明一点,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们就得不到阳符。谁来?”
他的眼神一凛,如利剑一般,扫过大厅里的众人。即便是赵赫在他的逼视之下,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范剑南趁机微笑道,“你看,我早就说过,东西我已经给了山术宗师苍云啸。至于你们能不能问他要回去,这就是你们内部的事情了。我可以不过问。但是有谁如果想在我这里动武伤人,作为主人,我可不能不问。”
赵赫瞪着范剑南道,“好,好好!想不到声名赫赫的五术人竟然为了夺取阳符,联手打压我们江相派。你们真是够狠够绝!不过,我们江相派也不是软柿子。我们今天既然敢来,就做好了以命相拼的准备。兄弟们!”
他一句喊之后,江相派之中有七八人挤到了前排,都是冷笑着脱下了身上的衣服。这些人赤膊的身上,竟然都用朱砂绘制了满身的符状花纹。即便隔了很远,也能感到这这些人身上涌动的强大术力。范剑南不由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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