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调过同样的话不喜欢重复,但这句“别对我说谎”一下子就重复了三遍,纪暖飒手足无措地站着,走也不是,回也不好,只觉得气氛怪怪的,他明明离她还有那么一段距离,却感觉他就在她身后、与她比肩,在她耳边说“别对我说谎”。
“走吧,上楼去,先把脖子上的伤疤处理一下。”他带头往前走,末了,又回过头补充道,“这段时间你就先在这里住,等会儿包扎好伤口,弄点吃的,我再下楼给你买些生活必需品,快点跟上。”
纪暖飒侧过脸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窝暖得像是发了高烧,但四肢是冰凉的,似乎在提醒她感觉的不真实性,虽然迟疑几秒,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也许是有过一次包扎的经历,这回他给她处理伤口时,她没有那么排斥,从内到外,先前的那种抵触感已淡化了许多。而谢政远一诺千金,清洗伤口后就去厨房忙活儿。
纪暖飒诧异地跟到厨房门口,看到他已卷起衬衫衣袖,从冰箱里取出鸡蛋有模有样地打入碗里,利落地打碎。
“这里很长时间没人住了,也没有什么存粮,剩下几只鸡蛋,做个蛋炒饭对付一下。”
纪暖飒顺着厨房的摆设四处看了看,见到电饭煲不知何时已连上电,正卖力地煲着饭,这下彻底放心。虽然她十指不沾阳春水,但也懂得蛋炒饭要有煮熟过的饭才能进行,看来他是真的会点厨艺。
“看什么?”
“嗯?没什么。”
谢政远薄唇微扬,把调好的鸡蛋放一旁,取出锅和锅铲清理,“认为我不会做饭?”
“没有!”
“好奇和怀疑都摆在脸上了,还说没有?”他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我不是才对你说过吗?别对我说谎。”
纪暖飒瘪瘪嘴,往前走了一步,靠在水池旁的墙上,欲言又止,最终妥协道:“好吧,我承认我很好奇,也很怀疑。那个……那个米饭是什么时候煲上的?还有,你怎么会下厨?”
锅子锅铲都清理过一遍,放到灶台上,谢政远耐心地解释给她听,“米饭是在你要自己涂药的时候煲上的,我会下厨是因为一个人生活过,不得不学会做饭填饱肚子。”
“哦……没想到你生活能力还挺强。”
“是强,至少比你强。”
“你不和我反着来就不舒服吗?真是!唉……我去看电视,饭好了叫我!”纪暖飒气恼地往客厅去,烦躁的小模样在谢政远看来不知有多可爱,简直一点都不输给当年的小女娃。
不知不觉中,他的眸中多了从未出现过的柔情。
十五分钟后,蛋炒饭热腾腾地端到了纪暖飒面前,卖相好、味道香,不知是不是饿了的缘故,入口特别棒,比那些昂贵的料理要爽口N多倍!
纪暖飒毫不吝惜地竖起大拇指称赞,“好吃!还有吗?我吃完这一碗还要一碗!”
“在锅里,吃完了自己去盛。”谢政远拿起放在沙发上的西服穿上,又抄起了桌上的钥匙和手机。
“你不吃吗?要去做什么?”
“我还有点事,等会儿再吃。”
“是要去买生活必需品吗?那个可以等吃过饭再去,饿太久胃不舒服。”
有她这句关怀,谢政远就更想留下和她一起享受简单的晚餐时光,可是在那之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你先吃,我去去就来。”说完,拿着钥匙快速地离开了。
纪暖飒端着碗站了起来,呆呆地目送他背影,关门声响起的那一瞬,她乍然醒来,极不适应这一刻的气氛。
谢政远开车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不少日需品,回到地下车库时刚好看到江川从车上下来。江川手里提了大包小包,还拖着一个行李箱,是女士的粉红色,谢政远一眼便认出是纪暖飒的。
“该拿的都拿来了吧?”
“都在这了,二少。”
“那爷爷那边呢?”
“我已经照你的叮嘱,告诉老司令三小姐在朋友家住了。”
谢政远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接过了行李箱和那些一包一包的东西。
江川面色凝重地看着他,迟疑之下还是问出了口,“二少这样用心良苦,到底是为了什么,二少自己清楚吗?”
谢政远微低着头,查看包里的东西是否齐全,冷不防江川这么一问,他瞬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就连自己都忍不住问为了什么?
江川叹了口气,“都说当局者迷,我一直认为二少不会成为迷糊的当局者,因为你一直都清楚要什么、做什么。但是今天,尤其今晚我接到二少的电话那一刻,我想,应该要改变对二少的看法了。政远,虽然说我会一直支持着你,但是也希望你能保持清醒的头脑,明白了吧?”
说完,看谢政远迟迟不动,江川又叹了口气,转身回车里去。
“你的意思是……我还是放不下对她的……”他哽咽了,因为“感情”两个字太沉重,压住他的心跳,甚至让他无法呼吸,又如何能说出口?
江川又回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这一刻不再是管家对少爷,而是叔叔对一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在说话,“到了我这个岁数,孤家寡人的就更能体会到有一个伴儿是多么幸福的事,所以,你有感情归属,我由衷地为你高兴。但是,人生在世,不是想什么就能做什么。你一向聪明,不用我说明白你也懂。”
“爷爷对她究竟什么用意?”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如果从车祸入狱开始推测,老司令所有行为的目的直指一个人。”
谢政远眸光渐渐黯淡,“政扬不会接受的。”
“可是接不接受不是三少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事,老司令如此安排,必然有他的道理。”
谢政远不说话了,把袋子都提在左手,右手拉着行李箱往电梯那去。
江川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不由得再叹一气,为这孩子背负的重担而感到心疼,前一段婚姻非他所愿,要不是伤心之日失了理智,要不是爷爷期待抱曾孙,要不是为了拿回那部分股权,他根本不会和吴彤结婚,即便是有了孩子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