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大海的一面陡峭岩壁,峭岩绝壁之上海风呼腾咆哮,临渊千丈之遥,高崖壁上,竟有一排阔大的建筑,从光滑如镜的半山腰上迤逦而上,深入不知归处的云端,是为居云轩。
原来七妙等人绕过使其驻足观望的那处高山,纵飞如风,来到山的背面,此处乃是浩瀚无垠的汪洋大海,惊涛拍岸,水汽氲氤,透着一股逼人的寒意。
这苍茫大海的边上,不见前山叠叠青峦,翠峰如簇,一派苍郁模样,只见此地山脉悬水三十仞,山势雄浑博大,气象万千,整座山壁颇似人间砥柱,岿然伫立与狂风浊浪之中。
只听得李渺华对此地景致大为赞赏,出言夸赞道:“山南水北是为阳,山北水南乃为阴,此山南处平野,北据汪洋,南北比之我出身之昆仑山更显迥异特色,其南苍苍郁郁,其北博大雄奇,观之令人大开眼界。”
“居云轩依此山而建,更显气魄,可是占了十足上好的风水…….”七妙亦附和着,点头赞道。
“二位仙子若是喜欢此山气魄,大可与我居云轩住上十天半个月,小弟不才,愿为东道主,携二位仙子美人周游山水,正是其乐融融……”夏文清听了这两女出言夸赞自家地盘,正是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他登时夸下海口,然而李渺华和七妙却没有理她,后者只是礼貌性的笑了笑,明月心却是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想道:
“这厮涎皮涎脸的样子,脸皮厚的可以刀枪不入了,唉,没来由被这厮扰乱了赏玩美景的心思,真是无趣…….”
只听那铁剑门主风行真不断催促道:“快走快走,莫要停着说话,磨磨蹭蹭,好令人不耐烦!”
明月心不由又不厚道的腹诽道:“这疯疯癫癫老头也真聒噪,他这么着急进居云轩干什么,莫不是怕错过了晚饭饭点?”
于是七妙诸人随着居云轩夏氏兄弟的身影,御气而上,不断飞升,渐渐落在了这半山腰上,放眼望去,只见此处拖曳向上,便是断断续续的建筑,那便夏明武又介绍道说:“此地向上,皆是居云轩各处地产,好叫各位得知,其实此山也布下了小范围的御空禁止,旁人若要过来,只好徒步爬将上来,而我这里手握着居云轩令牌,乃能令御空禁止放过随在我身边之人,故而我们才能如此轻易到达此处。”
“那要多谢夏兄让我们沾光喽。”周涵止一边拱手称谢,一边赞道“此山崖陡峭奇险,下辖东海,行之不易,倒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不料他话未说完,又添新变,远处竟有数十人吵吵闹闹的声音由远及近,传上山来,夏武明一时大惊,心中顿时想道:“怎的竟有那一二十人的脚步声、说话声源源不断传了过来,想此山下自由把守通路的居云轩弟子,缘何竟不通一声,令这多人轻易上山,而居云轩中竟全无准备!”
周涵止眼角望去,见夏武明脸色惊变,心中早已料定三分,他轻轻张开天子扇,挺身护在七妙身前,几人举目望去,赫然见身下那盘山道上,竟有三批人马正在对峙斗法!
七妙凝目而视,只见这悬崖绝壁的最外边,竟建有一条曲折的栈道,凌空而立,蜿蜒盘旋而上,高高耸入云端,仿佛便是一条天梯一般,有那一二十人聚在栈道之上,无由争斗。
再细看时,只见这些人分作三批人马,其中有个一人赫然便是与几人打过交道的天下兵盟中,十二星剑之离星剑莫丞,在他身旁有个身材高挑修长,发红似火的域外女子,可不正是那与七妙拼斗之余,引出道统高人宗海鸣废去其一身武功的火烈星木炎夕么…….
想来那日宗海鸣毫不客气的毁去木炎夕本命法宝极目九龙尊,令其二十年来修行毁于一旦,木炎夕怨怒之余,连带将七妙也一并恨起,七妙远远看到此女,不知其还能出来闯荡,可是找到了什么提升功法的法子,一想到此女放射着蓬勃怒意的那对眸子,七妙只觉头痛,她苦笑几下,强迫自己的视线从此女身上移开。
再看莫丞另一边之人,乃是一个华衣剑客,因为离得远了,她一时看不清楚,只觉这剑客一身赭红色衣衫御风而舞,其上隐约有金光闪闪,他束手抱着一把宝剑,颇显得气定神闲,倒是好从容的气魄。
这三人身后依次围着几名剑客,七妙暗暗点头,想到这些人便是兵盟的势力了,只不过不知道这兵盟来此又要凑什么热闹?
再向下打量,只见有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老者盘腿坐在勉强可令两三人并排通过的栈道中间,远观饰戴高冠,长袍长襟,颇有古人风貌,此人膝上放着一把莫三尺长、六尺宽的木制瑶琴,他正一手抚在琴上,遥遥将琴音奏响。
只听的琴音飘飘渺渺,悠悠怅怅,仿佛潺潺流水,不着人间烟火,这老者抚弄琴弦,琴音好似长松千树风萧瑟,诉诉慕慕,含几分戚戚艾艾,又似流水潺潺,情怀涤荡,仿佛道不尽的人间心语,泣诉不尽的深闺幽怨。
此老者的心情也仿佛漫浸在这一片萧瑟之中,低语轻声喝唱,全然不把周围众豪杰放在眼里,说来也怪,这一曲琴音并不带丝毫杀伐之气,却让周围一干人等各聚真元,默默提放。
这边远望的几人如夏文清者不知老者卖故弄何种玄虚,瞪着眼睛摸不着头脑,七妙诸人颇有道行者,却早已看出老者轻抚瑶琴,每一记音波拨弄出去,必携着一道真气,仿佛流水涟漪一般,在空中波荡开来。
七妙美目悄悄凝视,只见老者此时音波所向,乃是这凌云栈道所依靠那那边山上,其上两丈高所在,是一块光滑宛若明镜的峭壁,此刻正有一虬髯光头的和尚一手抱着峭壁上直楞出的一角岩石,另一只手上不住旋着一方金刚轮,似以下方老者的音波向抗。
只见此僧如愚痴一般穿着一身杂色沙迦,脖子上高挂着一串佛珠,那一粒粒佛珠饱满粗大,垂在胸前,随着其出手断旋转金刚轮而不住摇晃,次僧另一只手半搂半靠着伸出来的一角岩石,说来也怪,这一角岩石不过寸许长,长年受海风袭击,阴潮湿滑,然而这和尚不知身负了何种本来,贴在上面的一只手仿佛长了吸盘,结结实实的将其黏住,使此僧牢牢的挂在了岩壁之上。
只见这虬髯和尚一边手舞足蹈,一边破口大骂,他喊声中气十足,仿佛盖过了海浪涛声,七妙等众人虽然离得远了,竟也能听的真切,只听他放声大骂道:
“孙德宗你这老匹夫!有本事就真刀*的跟老子干上一场,居然用音毒暗算贺某,你算什么本事!”
原来那坐在凌云栈道,通天天梯上抚琴之人正是魔教新任左居使孙德宗了,此人原本就是魔教天毒门门主,平素潇洒不羁,气度本就威仪宏大,此时再居高位,却是更显气魄了。
七妙久居南疆,不识得孙德宗,确认的其身后两人,只见他望过去时,眼角流露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之色,心中道:“怎的魔教之人也过来了,莫不是三仙天*有大事发生?还是这居云轩上,有什么惊世的秘密?”
原来这孙德宗身后,此刻正有两个精干打扮之人侍立左右,一个身材短小,垂手而立,冷眼旁观左右局面,却不发一言一语,不是先前与七妙相识的秦逸却又是何人?此人新任魔教右居使,却仍是一副敛衽静气的样子,不露一丝锋芒。
再瞧另一人,乃是个粗壮高大的虬髯汉子,可不正是秦逸的好搭档,那粗鲁颠倒的汉子陈开么,他紧紧攥着拳头,倒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想来是被崖壁上挂着的那和尚骂的狠了,心中怒火中烧。
这时那挂在崖壁上的虬髯和尚越骂越凶,越吼越急,手上金刚轮也是舞的呼呼生风,越转越快,除却不通道行的夏文清、愚痴外,七妙等皆是明眼人,早看出那被唤作孙德宗的老者音波所向,大多指向那高挂着的虬髯和尚,尚有余音四散左右,虽只是一小部分,却也值得令围观众人小心提放。
“这弹琴的老者什么来头,一身打扮道骨仙风,功力也是十分了得…….”那李渺华下山游历,本就为识遍天下英雄,此刻睹老者一派仙家从容之状,倒是兴奋的不得了,拉扯住七妙的袖子不断指指点点。
七妙心头思索魔教来此的原因,任由她在身边评述,只含微笑,却不答话,一边周涵止眉头却是紧锁,想来身边道行高深之人越聚越多,他心头算计,唯恐这些人对自己不利。
这时却见孙德宗忽然抚琴长喝,声音清越空旷,只听其朗声唱到:
林林斜向空,
浮云遮日头,
谁唱清平平添愁,
但醉一杯酒。
言罢一掌抚在瑶琴之上,渺渺琴音登时归寂,唯有余音不绝,和着海浪涛声兀自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