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玉山头,月下瑶池,苍穹银月,青光正盛,人间荷塘,披上一层银练,一旁一个如玉公子,正凭栏独酌。
风拂过,荷叶摇摆,他饮下,这杯中最后一口酒却是如此没有滋味,这翩翩公子将酒杯轻轻倒转,最后一滴酒落下时,恰如涓滴晨露,划过饱满的荷叶,一时间,这滴酒晶莹的像一颗珍珠。
他凭栏,他随风,他不语,他无忧,一声轻叹,这公子清亮如玉的眼扫暗自闭上,轻叹一声道:“出来吧…….”
话音甫落,蓦地,一股恶风平地掀起,一人又荷塘两围斑驳树影的尽头大踏步而来,此人身量颇高,披发如火,大步踏过,连大地都摇晃了三声。
只听他纵情咆哮,哈哈,竟是迎着猛烈呼啸的风,疾声唱道:“白首相知一狂生,怎敌山泽风波恶!”
似是与其喝唱相互呼应,忽然一人由自南方出现,他的身影斜斜拖得细长,他的步子却是不徐不疾,落在影子的后方,这人行走无声,却像拖着无边残像,看似缓慢,眨眼之间,又到了近前,他束发成辫,披一件蓼蓝色的长衫,只余一只左手,却是擎着一方宝剑。
那剑身留痕,似是被人用神锐难挡的兵器划过,痕迹深重,又映着他一副清秀的面容之上,左边脸颊那深不见底的伤疤。
“一催江湖涤日月,千手剑魄未尽头!”
这人迎着那偏偏公子,双眼清清冷冷,不见喜,也不见杯,也是高声喝唱道。
“芒星剑冠玉!”先前第一人那双眼却是喷发似火,恨不得一口将身前这如玉公子吃进去,他激烈喝道“真没想到,你还有今天!”
原来这翩翩公子乃是重伤初愈之后,在此养伤的芒星剑冠玉,经那紫面神君诊断,他虽然在与周涵止一战后捡回一条性命,但周身经脉已经全部被废,功力尽失,如今在此小酌的,不再是一个绝代的剑客,只不过是一失魂落魄的公子罢了。
江湖仇杀,每个人都少不了一两个仇家,不过冠玉既然躲在东昆仑兵盟殿堂之内,又不知是什么人来找他寻仇。
“百战狂生…….”只见冠玉头也不抬,不看那散着激烈气势之人,只是念了念他的名字。
“死到临头,还有何话要说!”这被唤作百战狂生的,是个暴烈的性子,疾声吼道。
然而他却没有料到,冠玉再唤过这一声后,却是没了下文,只是望向另一个人,略有些意外的说道:“月生…….我倒是没有想到,你竟会与他们联手…….”
“冠玉…….我来此,只是为了见证一个绝世剑客的陨落。”原来这独臂的剑客叫做月生,他摇摇头,却是如是说。
清月寂寂,冷风涤涤,荷叶披霜,满园冷肃,两边这两位剑客一个气势高涨,一个含而不放,冠玉被他们围在中间,忽然间,竟觉得有一阵久违的风冷。
“七月听荷八月桂…….”冠玉一身红色大氅,围着他衣衫尽锦,落满朱华,他忽然仰首望天,喃喃自语,欲辨天上群星,却见群星黯淡,欲问月宫何在,却见银月耀眼,这绝世的剑客嗅了嗅空气,忽然摇了摇头,轻声道“奇怪了,这空气中,怎么会有桂花的香味。”
他这番话甫一出口,却见那月生面上蓦地一红,一旁的百战狂生早就不耐,大喝一声道:“少他妈废话,来吧!”
他这一声来吧,轰的一声,冠玉/脚下霎时间地裂千尺,地上突起一条巨大的裂缝,横亘在他身前,扫荡无极,这异变一生,应起动静,又是一声巨响,冠玉倚身的栏杆忽然倾倒,那地缝之中顺时高高跃起三人,各擎着明晃晃的兵器。
“杀啊!”率先高喊出声的,却是那百战狂生,却见他双手擎起绑缚在身后的一把斩马大刀,这把刀乌木为柄,白练花纹精钢为底,人血为引,水锻而出,祭出之时,杀气动天,直冲穹窿银月,百战狂生高高擎着宝刀,身如疾风,竟是大步前冲,其势更胜先前,宛若风雷,踏步之余,地动山摇。
“杀啊!”从地缝中高高跃起的那三人也如是高喊,只见它们喝喊声时,手不停歇,三人同时扬手,纷纷激射出好一阵的铁蒺藜,铁蒺藜倾泻如雨,径向冠玉身上打去,只听得数声疾想,三人眼见得那冠玉身上中暗器无数,直被射成了刺猬。
一发得手,这三人心中大喜,登时想到,冠玉其人果然丧了全部功力,但他们并不敢怠慢,又是各擎刀剑,化作闪光,怒风吹过时,三人落下,正有三道闪光一一划过。
然而若说着三人的攻势宛若风雷,这三击刀光却如闪电,风雷虽劲,气势雄浑,却又怎敌闪电之速,天地掠影。
那三人跃下时举刀劈过,却惊见眼前不可思议的一瞬,他们赫然看到有三个无头的身躯各具兵器,呼的一声砍在冠玉的身上,然而冠玉的身形只是略略模糊了一阵,便化作一道光,继而飘散着不见了。
这三人正是惊诧莫名,不知所以,忽然有一人看着眼前无头尸身正觉熟悉,继而恍然大悟道,这三个无头尸身不正是他们自己么?
三人一旦如此想时,脑中嗡的一声,又惊又怒,又怕又恨,下一秒钟,他们眼前忽然涌入一道血帘,旋即模糊了整个世界,在下一刻,来临的,竟是永寂的黑暗。
只见冠玉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手上拖着一道真气,上面并排列着三个头颅,这三个头颅的眼睛,又纷纷被暗红色的血蒙住了眼睛。
“啊呀呀!”百战狂生又惊又怒,心道从紫面神君田中和嘴里传出的消息,冠玉功力尽失,怎的还能动用真气,难道这其中竟是骗局,然而箭在弦上,已不容他退却,他一咬牙间,怒吼声声,一刀斩过,如劈巨力席卷而来,冠玉轻叹一声,左手轻轻将那三人首级抛向身后,右手却是轻轻贪钱,将握着的夜光杯杯口正迎着那那百战狂生的挥过来的刀气,只见一阵光彩大盛之后,那刀气竟一丝不剩,尽皆被这小小的酒杯吸了进去。
“你…….”百丈狂生神情一愣,终于身形盯住,他注视着冠玉那云淡风轻的面容,蓦地吞了下口水,这回没了底气,喝问道:“你这究竟是什么邪法?”
“道统术法…….”冠玉面上浮过一丝微笑,先前的病愁之相竟是一扫而空。
…….……..
沈府水牢,争斗继续,九华在空间出现波荡之时退回到自己那间屋子,眼瞅着身前那被击破的墙壁缓缓补上了缺口,饶是他一身本领,此时也只这空间波荡之下,胡乱动弹只是枉送性命,故而也只好倒背起双手,将道门经天与佛家斩露这两把神兵别在身后。
他眼神似电,在暗夜里注视着七妙,后者也是不错眼神,紧紧盯住了他,七妙心中打算,想要尽力支撑到砖墙完全形成的那最后一刻。这样可保自己顺利见到沈丹阳,那沈威与王启胜的性命也能安然无忧。
却在这时,只见那砖墙缓缓弥合,补得只剩下一个小缺口时,九华真人忽然射过来一道剑光,只听一声疾响,七妙赶忙御气防御,却不料这剑光正是跃过自己,向身后射去,他心中一惊,来不及转身时,只听得身后沈威一声惨叫,七妙急忙别过脑袋,这下他看到了,原来九华真人始终不愿放过那借尸还魂的王启胜,这一击正是冲着他去的,而那沈威正是一把抱住了王启胜,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了那九华一击,此时他的背上,正被这道剑光击出了一个可怖的口子,血如泉涌,甚是可怕。
七妙再次转身,怒视时,只见砖墙弥合成一道缝隙,只露出了九华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旋即,这道墙便完全长实了。
七妙心中勃然大怒,怒这修道之人无半分仁爱,怒这人半身佛家修为竟也无半分佛心,他登时便向风雷一击,砸破这身前墙壁闯进去手刃九华,然而这时地面轰的一声,似是囚室冲出了虚空,又嵌回了水牢墙上,砰砰砰砰四声响过,七妙身前阿僧只囚室瞬间大开,只见这平素波澜不惊之人终于心神震怒,横眉一瞬,招手时,周身蓝芒高涨,早冲了出去。
就在他冲去阿僧只房间的瞬间,只见另有一人也从旁边屋子中冲了出来,七妙想也不想,招手时,竟用上了最纯净,最澎湃的水寒真气,霎时间,水牢上下水烟散漫,寒气四溢,白茫悄生,壁凝冰晶,七妙一掌推过去时,乃是使了七八分的力气。
轰的一声,伴随巨响,一人双手运动如风,举起双掌,与之结结实实抵了一击,只听啪啪啪啪几声清脆响动,那人半个身子都让寒冰冻住,身不由己的倒退了三步,便就在七妙要趁势施出杀手追击的瞬间,一个声音竟从茫茫白雾中传了过来:“七妙师兄?”
“恩?”七妙心中一动,身子骤停,也是唤了一句道“丹阳师弟?”
对面来人,竟是他苦寻已久的逍遥宗现任宗主——沈丹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