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去看看。”雨玲珑低声喃喃道。
影子闪身来到靶子前,近距离打量这一击的成果通过共享的意识,她也进一步看到了现场的详情。
那并不是什么方术造成的特殊效果,而是实实在在的撞击,每个穿孔周围都有灼烧过的痕迹,背面甚至有融化的迹象,仿佛碰撞瞬间落点处的温度被急剧加热,之前看到的一簇簇流火或许便是铁屑被点燃后的尾迹。
靶子后方便是院墙,她虽看不到墙面的情况,但铁板都挡不住的东西,砖砌墙体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幸好演武场位于山庄边缘,墙外便是深山,倒不用担心流矢伤人的意外。
“这玩意也太可怕了吧。”影子连连咋舌,“如果把靶子换成人的话,这一下会有什么后果?”
雨玲珑脑海中完全能想象出影子所说的场面。
若这是两军交战,恐怕另一边已经出现了一条死亡通道人们呈一条直线倒下,至于具体是五十人还是一百人,那得看当时的阵型密集程度来定。问题在于这是法器武器,本身不会受到心性属类限制,最终能使用它的方士显然不止一两个。如果有一百把这样的武器同时开火,被集中攻击的那一方只怕当场就要崩溃。
想要避免如此惨重的伤亡,就必须尽可能分散队伍,让士兵不至于聚集在一块。可军队一旦散开,将官的命令皆无法传递,自身便有瓦解的风险。对手给的压力稍大,这些无人监督的散兵只怕就会四散而逃。
换而言之,拥有这等武器的金霞城在战斗中将获得极大优势,说是立于不败之地也不为过!
雨玲珑此刻算是知道,对方为何同意自己来演武场参观了。
这既是力量展示,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止战方法。
若鹤儿看到了这一景象,又会作何感想?或许棋局立刻就会得出必败的结论吧?
那样一来,启国与金霞之间不必要的战争,也能消弭于无形了。
影子回到她身边,默默招出长弓,拿在手中反复打量,眼中有着明显的嫌弃。“喂,我说雨玲珑”
“怎么了?”
“你也去学堂上课吧。”
“噗”雨玲珑差点没被口水呛到,“去那里的都是些八九岁的孩子,你让我跟他们一起读书?我可是镇守来着!”
“镇守怎么了?而且你打扮一下,最多也就是位大姐姐。”影子丢下长弓,“我不想用这玩意了。你要是能学会夏凡说的那个法器原理,说不定我也能触发灵感,换把新的武器出来。”
“去学堂绝不可能。”不然她的脸面要往哪里放?
“那你就求夏凡单独给方士开个班!”
“这……会不会太麻烦他了?”
“你开不了口我来说便是,反正这段时间身体的控制权归我,大不了本大爷委曲一点,软声软语央求一番,不信他不答应”
雨玲珑顿时涨红了脸,“你敢!”
……
场上同样被震撼的,远不止雨玲珑一个。
邪马公主五月遥心中同样掀起了滔天巨浪。
尽管之前黎和墨云亲自展示过试射,但她们皆是金霞高层,能使用如此强大的武器也显得合情合理。
而大祭司却不属于这一类人。
她是外族,是妖,是从西极那边逃亡过来的难民,许多某些方面和自己类似,投靠金霞的时间比邪马还要晚一些。她能顺利激活新武器,这种震撼感比黎和墨云带来的要强烈得多。
五月猛然意识到,不知不觉中邪马竟落在了后头。
事实上,自从大量买入盐和气步枪后,家乡那边的情况已然有了好转利用海盐与中原王国的影响力作为交涉手段,不少诸侯开始转变态度,暗中支援起邪马。战场上,气步枪更是堪称神兵利器,帮助部队屡次以少胜多,硬是将逼近到家门口的兵锋又推了回去,把地盘重新维持在三七开上。
这份胜利也使得女王麾下渐渐出现了一些质疑之声。
那些家臣、武士质疑的不是女王,而是金霞盟约本身,以及与对方签下盟约的公主五月。
随着往来两地的船只增多,大陆这边的消息也渐渐传开,特别是宁家分裂,广平公主根本代表不了朝廷一事,让大家重新审视起这份盟约来。
一边是邪马王国,一边只是申州首府,签订的盟约却是朝贡关系,这让不少人提出了异议。毕竟每年二百万两白银是一笔不小的负担,更别提还要迁入居民、开放港口和商贸权。根据薙红写来的信件,朝会上已经有人站出来指责五月遥不懂外交,将邪马利益拱手让人,如果不是女王强行将言论压制下去,估计当场就会演变成声讨。
按那些人的说法,没必要和金霞城走得过近,以免惹恼了启王朝。朝贡之约也可以改一改,用白银直接够买气步枪即可。
起初五月遥还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只想着尽力完成好自己的职责,把更多物资运回邪马,可现在她才惊觉,邪马压根没有利用好这份盟约,双方不是走得太近,而是过于疏远了一点!
她听闻机造局中已有大量精灵学徒,金霞军队、海滩稻田、乃至事务局中,都或多或少出现了精灵的身影他们正以学习者的姿态,融入到金霞城的方方面面,就连大祭司本人,都掌握了新武器的激发原理。相比之下,邪马来得更早,但除了交易本身外,什么东西也没得到。
如今家乡却有人在质疑,连这份盟约也不该签订?
五月遥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荒唐与讽刺!
渐渐的,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从她心底冒了出来。
不管是东升还是邪马,或许都已不再适应这个时代西边,异邦帝国的舰队正在开疆拓土、所向披靡。东边,金霞城生机勃勃、世家不存,民间的朝气几乎可以用肉眼看到。
即便邪马赢过东升,真就是彻底胜利了吗?
诸侯依旧是诸侯,世家仍然是世家。
哪怕一统全境的是女王,治下的门阀也不会有任何变动。
或许,只是一个腐朽者击败另一个腐朽者罢了。
想要让家乡不被时代甩下,他们……说不定也需要一场变革。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便在这名尚显稚嫩的公主心头飞速生长起来,再难以被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