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药虽是下药成功,但是真正昏迷睡去的只有夏侯彦一个。
车行了大约一天一夜,这才终于停了下来,又被转移到住宅之内,被重重守卫。
夏侯彦迷迷糊糊醒转的时候,人还躺在地上。显然他们这一批阶下囚的待遇不是很好,从头到尾都是在网里被紧紧缠在一起,更别说有床了。
“这是在哪儿?”夏侯彦揉了揉脑袋,摸到那张大网的线,使劲一拽,哪怕动用上剑气也没有丝毫损耗,“这是什么?”
“不知道。”唯有南朝阳才有闲情跟他聊几句没用的闲话。
“切,你会不知道?”
慕凌波对小宝使个无奈的眼色。慕小宝灵机一动,伸出手指,在落灰的地上写了几个歪歪斜斜的字,告诉夏侯彦鬼族听力好,他这才不追问。
不过片刻,房间的大门被再度打开,这时候看到的已经不是那些身穿兽皮的人,而是一个衣着正经,上得了台面的男子。
这男子面色如霜,毫无善意与礼貌的将他们一行人打量了一遍,两男两女一个小孩,还有三只从未见过的灵兽。
那三只自然是破军为首的麒麟,凶狠血煞的目光看得人望而生畏。招财并不在这其间,按照慕凌波的话说,招财比较娇气不想受这个罪,不过也因为圣雪千年貉乃是鬼族圣兽,在苍尧认得的极少,鬼族可能有很多人能认出来,所以便缩小收入到那颗从罗刹王城带来的储物灵珠里与银海冰龙一起。
慕小宝纯净清澈的大眼睛好奇看着他,“叔叔,你是来决定怎么吃我们的人吗?”
那人冷冰冰的语气,“主人要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来到罗刹有什么目的!”
南朝阳即便带了人皮面具,依然目光毫无避讳的敌意与愤怒,所以慕凌波与墨九翎在一开始就要求这个家伙在这次计划里不要多嘴。
慕凌波低低道,“我们是来找人的。”
“什么人?”
“一个叫做舒未央的人。”慕凌波声音平静却透着丝丝凉意。
来者果然眉头一紧,脸色有些许变化,“那阁下是否方便报上名字?”
夏侯彦望着那人,“说一个叫做夏侯彦的人来找她有点私事。”
“诸位稍等。”
那人离开之后不久,再次开门的已经是另一个人。
身着昂贵的白色裘皮,各处细节都能让人一眼看出这是个身份显贵之人。眉清目秀的脸上挂满了热情的笑容,进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对身后的人吩咐,“还不赶紧给几位贵客松绑。”
然后又转向他们,客客气气的笑道,“我家主人得知是贵客到来十分歉意,先前不知而怠慢,请诸位海涵!”
夏侯彦身为唯一肯演戏多话的代言人,淡淡开口,“贵客不敢,你家主人未必当我们是贵客。我们只是来找舒未央,不知你主人是谁?”
男子笑眯眯道,“我家主人已经在大厅等候,要亲自见几位贵客,等贵客移步之后,自然会知道我家主人是谁了。”
“哎哟,轻一点哦,你们的绳子好痛的。小宝是个细皮嫩肉的贵客,要小心对待哦。”
男子脸色瞬间垮下来,阴沉看着那下人道,“听到没有,不知道要小心对待贵客吗?主人对这次的怠慢已经很不满了,如果你们再无力,还想不想留命?”
“是的海荣大人。”
海荣再看向慕凌波一行人,又恢复了那种讨好的笑,“真是抱歉,奴才不懂事。”
南朝阳冷冷一哼,这等刻意,不知又意欲为何。
慕凌波随着这些人出房间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就是罗刹圣宫。
她虽没有来过,但是南瑾月在夜凉修筑的地宫便是照着罗刹圣宫的格局,所以她一看便知道。
果然来对了地方,这个主人定是左使无疑。
一路上海荣废话诸多,对他们尽是一些假大空毫无内涵的恭维,又不肯有片刻的安静,便是连一贯话多的南朝阳都要不能忍受,若不是马上就要达到大殿,他恨不得先直接将这个人的嘴用钢钉给钉起来。
“贵客到!”
那大厅金碧辉煌,也极为宽敞。海荣的声音带起仙音一般的回音,随后是个沉稳含笑的声音不急不缓道,“你先行退下吧。”
海荣躬身告退,慕凌波打量着前方那人,衣着低调,朴实无华,刚毅的脸上带着三分笑意正看着他们。
而大厅的两侧则是站着两排身姿挺拔的罗刹护卫,森严的军纪下令人有一种无声的压力。
“不知哪一位是夏侯公子?”
夏侯彦定定看着前方,“你就是罗刹左使了?”
左使极有礼节一笑,缓缓点头道,“不错。”
这个一点也不出人意料的答案之后,他却明显感觉到夏侯彦身旁的那人竟流露出比夏侯彦更强的敌意来。
“夏侯公子远道而来,又因为一些误会,手下的人没有好好招待,实在是本尊的不周。来人,设宴。”
“我看,设宴就免了吧。”夏侯彦淡淡冷笑,“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为什么而来。”
左使不急不扰,只是微笑着扫了一眼夏侯彦身边那些沉默却神色各异的人,个个都深不可测。而在他看清楚这些人身后那三只目光渗人的小兽,神色更是一怔。
“夏侯公子,不妨先介绍一下你的朋友们。”他笑说。
慕凌波目光潋滟生光,抿出了一丝笑意,“区区无名小卒,不劳左使大人记挂了。我们目的简简单单,左使大人何不收起这些冠冕堂皇,交了人,大人你也更放心。”
“本尊听未央提过,她们姐妹在苍尧得到夏侯公子的诸多照顾。”左使笑道,“只不过因为一些私事让夏侯公子不快。在了解之后,本尊也曾狠狠训斥过她,这是我罗刹的私事,本就不应该让苍尧人牵扯进来。诸位也知道苍尧与鬼族的一些恩怨,其实本尊是很不愿意看到苍尧人与鬼族互为仇敌。统治者的政治游戏,不应该成为我们的仇恨。”
左使这种温吞与看似在理的说法,更是令南朝阳不快。
“你以为你是谁,交人便是,这些废话说给谁听!”南朝阳冷冷说道。
左使听到那个声音微愣,很快平静下来,“来人,将舒未央带上来。既然错的是本尊的人,本尊也不会袒护。舒未央可任由夏侯公子处置!”
夏侯彦有些吃惊,随即冷目以对,“她们姐妹二人虽说骗得我很惨,但对你一直忠心不二。你这样的主子,真是令人心寒。”
“夏侯公子此言差矣,她们忠心不二乃是本分,并非不能借此免去做错事的罪责。本尊一向公正严明,不分亲疏。”
南瑾月听着公正严明的那几个字,冷笑出了声。
“不知这位姑娘是……”左使淡然若烟的眸子瞟向她,竟似能看穿她似的。
只是不等再有人开口,舒未央已经被人架着双肩带了上来。如此快的速度,这左使是早就已经将人准备好了。
她脸色很差,原本年幼的样貌此刻已经苍老了许多,甚至头上都生出了几缕白发来。可想而知,她几乎失去了绝大部分的灵力。
“主子……”舒未央看到夏侯彦,咬了咬唇,目中含泪,却只看到那个曾经能与自己姐妹二人嬉笑打闹的主子,此刻一脸冰色,看不出情绪。
她与夏侯彦主仆这么多年,他再生气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这种脸色。
“好了。”左使的声音抬高了几分,“几位拖家带口而来,现在本尊人也交了,要杀要剐都是夏侯公子的决定,这也是她罪有应得。那么诸位是不是能说出真实目的?夏侯公子在苍尧虽说是能人,但是跨越过鬼境之门只是为了寻得一个骗人的奴才,呵呵,本尊不怎么信啊。”
“我散尽家财,偏偏就是为这个奴才而来。”夏侯彦声音冰冷。
舒未央早在听到左使那句要杀要剐的时候脸色已经煞白,看先主人的眼神震惊与绝望。再听到夏侯彦的话,不由得苦笑道,“没错,我们确实罪有应得。现在我知道为什么小乔宁可死在苍尧,也不肯回来鬼境了。”
左使冷声,抬手一道轻微的灵光而过,打得舒未央倒地吐血,“当了夏侯公子多年的奴才,竟还敢在主人面前插嘴?”
舒未央痛得一声未发,只是看着他道,“大人,我确实愧对夏侯公子的,但从未对大人有过任何一点背叛。自从回到鬼境,未央也深知灵体被废,对大人而言我只是废人一个,从不敢出现在大人面前。想来,如今对大人而言,原本的废人,现在应该是大人想要灭口的罪人了。”
“本尊命你姐妹二人在苍哑寻访叛逃的月妃,何来对你灭口之说。”左使不急不慢道,“真是不知好死。夏侯公子顾念主仆之情不肯下手的话,本尊可替你出手。”
在一句未完的时候,左使已是又一道灵光而过。速度之快,几乎没有给夏侯彦任何考虑与答复的时间。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红影倏然闪过,原本灵光所击之处的舒未央已经不在原地。
而灵光在接近地面之刻,更是一道更为强大的力量生生将灵光挡住。地面顿时一阵电光石火,明亮洁白的地板登时发出‘兹兹’的声音,已经裂开了无数道缝隙。
左使冷静看向出手之人,墨九翎却仿佛刚刚只是信手拍了一只苍蝇,随后云淡风轻抖了抖宽大的衣袖,评价道,“有点脏,圣宫该扫扫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