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金口玉言,此事已成定局,饶是太后娘娘想力挽狂澜,也没办法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四品大学士的女儿成了北津王妃,既然如此就让李小婉为侧妃,这点面子皇上难道也不给她,太后气息不稳的开口。
“既然叶大学士的女儿为正妃,那么就赐兵部侍郎的千金李小婉为侧妃吧。”
太后声音一落,下面很多人面面相觑,太后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非要让李小婉嫁给北津王,难道她真的有那么好。
李小婉听了太后的话,眼神闪烁了好几下,心那个抽疼得厉害,她好歹是兵部侍郎的千金,竟然屈居在那个女人之下,最可恶的是北津王并不是她想要的,他是一个病歪子,已经有一个女人受拖累了,难道还要再拖累她吗?
不过李小婉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北津王爷慕容流陌站了起来,诚挚的开口。
“流陌谢过皇兄赐婚,北津王府既然有了王妃,就不需要再赐别的女人进来了,本王的身子本就不适,还是静养为主。”
太后没想到儿子竟然不赞成她的主意,眼神扫视过去,多年的母子默契,使得她知道陌儿不高兴了,眸底有丝丝不悦,当下不好再说什么,沉默下去。
“好,”皇上满意的点头,难得北津王自觉,倒省了他不好的麻烦,这兵部侍郎的千金,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赐给北津王的,不过赐给流昭倒不成问题,这李小婉,品貌举止皆属上流,再加上是兵部侍郎的千金,还有个分辖在地方任命的哥哥,她赐给流昭是有帮助的。
“皇弟坐下吧,”皇上安排了北津王,便把眸光移向南安王慕容流昭:“南安王,今日赏花宴,你可有中意的人?”
只要流昭有想要的人,他做为皇兄一定赐给他,但是南安王慕容流昭一脸的冷硬,眸光略抬了一下,望向自个的皇兄,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的扫向一边的皇后娘娘,只见她俏丽的脸上布着玩味的浅笑,清澈透明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看好戏的兴味。
慕容流昭心念一动,世上可否还有像她这样灵动慧诘的女子?
“禀皇兄,臣弟没有纳妃的打算,请皇兄收回成命。”
没想到南安王拒婚,众人大惊失色,生怕皇上发怒,抬眸望过去,皇上的脸色有些阴暗,但并没有生气,一双黑瞳幽深如冰潭,静静的望着南安王爷。
“南安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身为皇室的人,即能不纳妃,这是有违常理的。”
父皇和母后都不在了,身为南安王爷的长兄,又是皇上,慕容流尊自觉身上有这种责任,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是皇上,南安王眼神黯然下去,他即会不明白皇兄的意思,可是他真的看不上眼前的这些女人,扭捏作态,别说娶了,看着都阻心。
不过既然皇命不可违,那就纳侧妃吧。
“臣弟遵旨,不过臣弟有一个请求,这正妃之位先空着,请给臣弟赐一个侧妃。”
“好,”慕容流尊知道南安王流昭一向心高气傲,寻常的女子即会入得了他的眼,既然他如此说了,他即有不准之类。
“今有兵部侍郎李玉堂的千金李小婉,品貌优秀,赐于南安王侧妃。”
戏剧性的变化,本来太后娘娘中意李小婉做北津王妃,结果叶纤纤成了北津王妃,而李小婉竟然成了南安王侧妃,众人看着眼前的一切,皆觉得瞠目结舌,而当事人李小婉脸色也有些苍白,没想到皇上竟把她赐给了南安王,说实在的她从心底有点害怕南安王慕容流昭,可既然皇上下旨了,她就没有理由拒婚。
“小婉谢过皇上赐婚。”
赏花宴进行到这个地步,看似圆满,其实暗下里波涛涌动,就在刚才已经惊心动魄了,沐青瑶淡定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皇上这么做的目的,她是知道的,相信太后也是知道的,绝不可能让北津王娶当朝任何有权势大员的千金。
所以太后的脸色阴骜到吓人,只是没有人理会她。
慕容流尊安排好了两位皇弟,又把眸光移向了楚浅翼和柳千暮,楚浅翼那厮为人一向精明,一看到皇上似乎有意给他赐婚,早抢先一步开口:“禀皇上,浅翼心中已有中意的佳人,请皇上成全。”
楚浅翼的话音一落,对面的女子有多少人暗自垂泪,心伤不已,这厮一点怜香惜玉之感都没有,依旧笑得一脸无害,和一个妖精差不了多少,既然人家都说出这种话了,皇上当然不好再做棒打鸳鸯这种残忍的事,而且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其他人只是象征性询问一下罢了。
柳千暮紧随着楚浅翼之后开口:“千暮也早已有中意的佳人了,请皇上别为难千暮了。”
他的一言落,皇上倒没什么,可是一道狠戾的光芒直射过去,其他人只顾望着柳千暮和楚浅翼这两家伙,全然没注意到那道异样的光芒,可沐青瑶一直置身事外的看热闹,自然没忽视那阴暗气急败坏的眸光,竟是公主慕容如音,不由稀奇,公主为何生气呢?
沐青瑶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那方位坐着的正是楚浅翼和柳千暮,要说公主气恨的是楚浅翼,却不尽然,因为楚浅翼是她的表兄,有什么事完全可以说清楚,那么公主在意的人,竟是柳千暮?
沐青瑶诧异的动了一下眉梢,因为这个发现,使她不由认真的打量起柳千暮。
只见柳千暮长相秀隽,举止内敛而沉稳,为人极是低调,和北津王有得一拼,以前她是忽视这个人了,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现如今看,只怕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而且她认真打量他的时候,总感觉他有一些眼熟,不同于上书房那一次的陌生,究竟另外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沐青瑶思量着,掉头望向皇上,皇上的眸底也有一番思量,眼瞳忽然亮了,唇角勾出阴骜不明的笑意,望向公主慕容如音。
“如音,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今日适逢南安王和北津王大喜的日子,你如果有喜欢的人,皇兄一并为你赐婚,可行?”
慕容如音愣住了,太后也愣住了,最后两个人皆回过神来,慕容如音一脸的举棋不定,而太后却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她倒宁愿把这恼人嚣张的丫头嫁出去,今天赏花宴的事,她看得真切,很多人并不喜欢她,如果再耽搁,只怕她的年龄就偏大了,到时候指婚就更难了。
“皇兄,如音不想嫁。”
大家等了一会儿,等来了公主的这句话,太后脸上罩起愠怒,这次完全不同于北津王的赐婚,太后是巴不得把她嫁出去的,因此淡淡的开口:“皇上看着有适合的人家,就给她赐一门婚事吧。”
“是,母后,”慕容流尊难得温和的接口,掉头望向男子一边的人,准备为如音公主选一门佳婿,那慕容如音一听母后的话,脸色大变,陡的站起身,走到中间跪下来。
“如音不想嫁,请皇兄和母后成全。”
皇上慢悠悠的倒不着急,因为他知道有人比他急,果然太后的脸色变了,今儿个本来心情不好,现在再看如音的顽劣,更加的恼怒,雍容华贵的脸,青郁郁的难看。
“混账,女大当婚,这点道理你都不懂吗?即不让人家看着笑话,起来坐到一边去,皇上,赐婚吧。”
太后强势的命令皇上,慕容流尊唇角一勾,便是阴暗的戾气,冷沉的出声:“慕容如音听旨,翰林院掌院学士韩大学士之子,韩青宇,器宇轩昂,才智非凡,特赐婚于公主。”
皇上的话音落,太后总的来说还满意,那韩家是书香门第,并没有辱没了公主的身份。
可是如音公主却不这么想,生气的抬起头冷盯着母后和上首的皇兄,强硬的抗旨:“如音不嫁,请皇兄收回成命。”
别说如音,就是那韩青宇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公主不想嫁,他也不想娶,这样河东狮吼的女人娶回去,还有好日子过吗?一时间,赏花宴上,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看好戏,有人一脸死灰,一起望着眼前的突发状况,公主不想嫁,可是皇上已下旨,有道是君无戏言,只怕公主说了也没用。
皇上俊朗的脸在阳光下格外的耀眼,却没有丝毫的不悦,既然他旨意已下,如音再拒绝也没有用,剩下来的可能性就是太后的事了。
太后没想到如音敢当众拒婚,真想一巴掌甩到她的脸上,仅有的理智使得她努力的压抑住了,冷沉着脸站起身。
“就这么定了,钦天监会择黄道吉日,你等着嫁了吧。”
太后一甩手领着一帮太监和宫女往外走去。
赏花宴上的人全部站起来:“恭送太后娘娘。”
如音怒瞪着离去的母后,想起什么似的望向高首的皇兄,委屈的开口:“皇兄,我不想嫁。”
皇上的脸色陡的阴骜冷沉,幽深无边的黑瞳射出摄人锐利的光芒,高大的身躯站了起来,看也不看如音一看,只冷哼一声,掉头和沐青瑶说了一句:“朕去上书房了。”
“皇上走好。”沐青瑶神色悠然的挥手,呼出一口气站起了身,这戏也看完了,该赐婚的赐完了婚,该表演的也表演完了,接下来也没她什么事了,她只不过出来跑跑龙套,至于她们这些情啊爱的,关她什么事呢?
皇上领着太监阿九率先离去,看都不看地上的如音公主。
沐青瑶也紧随其后下了高台,领着身侧的两个丫头往外走,御花园里响成一片:“恭送皇后娘娘。”
这其中楚浅翼那家伙叫的最响,顺带抛个媚眼,笑得一嘴白牙噔亮,沐青瑶懒得理他,一旁的星竹公主早冲了过来,伸出手挽着皇嫂,热情无比的说:“皇嫂,我们回去吧。”
经过慕容如音这么一闹,皇上似乎忘了问星竹有没有喜欢的人,或者是他故意不问,因为星竹才十六岁,不过这次赏花宴上,她已经收获了不少美男的心,看来以后的婚事容易得多。
沐青瑶浅笑着任凭她拉着自己往外走,经过慕容如音的身边时,看她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由好心蹲下身子:“如果公主真的不想嫁,去求太后娘娘或许可以改变皇命。”
说完不去看如音公主的脸,却望向另一边,直盯着柳千暮,这一次看得很认真,因为认真,使得男子那边几个人吃味起来,楚浅翼这男人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南安王的脸色更臭了,而柳千暮则一脸的莫名其妙,皇后娘娘盯着他干什么?不会是?
沐青瑶忽然发现一件事,这件事震撼极了。
她从来没有认真的注意过柳千暮,就在刚刚盯住他眼睛看的时候,发现他的眼睛是杏形的,和那一晚欲非礼她的黑人一模一样,这发现使得沐青瑶难以接受,收回视线,眼神幽暗下去,这柳千暮可是皇上的师兄,听说两个人同床共枕了很多年,为什么会有这种事呢?
当初他拿着水晶球来帮慕容流尊测试谁才是传言中的凤女,难道那一切都是假的,其实他另有目的,如果真是这样,他的心机太可怕了。
沐青瑶领着慕容星竹和各自的丫头出了御花园,一路往凤鸾宫而去。
御花园里,人陆续的离开了,一阵香风吹过,诧紫千红的花枝摇曳着丰盈的身姿……
凤鸾宫。
沐青瑶回到宫殿后,一直想着柳千暮的眼睛,越想越感觉他和那天晚上的那个黑衣人很像,虽然不是百分百的肯定,但是那双眼睛格外的有印象,再加上他伟岸的身材,和那天晚上的蒙面人重叠在一起,比北津王更符合条件。
可是他是皇上的师兄,皇上对他一无所知吗?
这个人比目前她认识的所有男人都要阴险可怕,而且行径极为小人,就算是长孙竺那个小人,也不至于想毁掉一个女人的清白,而那个男人轻而易举的便做了。
今天的赏花宴上,如音公主拒婚的时候,分明是望着他的,那说明他与公主早已勾搭到一起了,为什么不出来要求皇上赐婚,如果他真的喜欢公主,完全可以站出来,要求赐婚,以后真心实意的扶助皇上,可是他却没有,从以上的种种分析,沐青瑶得出一种结论。
柳千暮是个大奸细,最阴险的小人……
沐青瑶想得入神,脸上冷艳的光芒变幻莫测,星竹和莫愁她们都不敢打扰到她,不知道娘娘怎么了?从赏花宴回来以后,一直坐在椅榻上,动也不动,这姿势已经保持了好长时间了。
“娘娘?”
沐青瑶回过神来,眼神锐利的扫向说话的梅心,唬得那丫头缩了一下脖子,娘娘这是怎么了?眼神阴骜吓人。
“怎么了?”沐青瑶见身边的三个丫头动都不敢动,一起怔怔的望着她,便想起自己是不是过于冰冷了,吓住她们了,脸色缓和一些。
“梅心,立刻给本宫拿笔墨过来。”
梅心不敢多说什么,娘娘一定是心里有事,赶紧去拿笔墨纸张,而星竹和莫愁看娘娘脸色柔和下来,才算松了一口气,星竹俏皮的追问着:“皇嫂,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刚才的脸色好吓人啊,我们三个谁也不敢说话呢?”
沐青瑶笑起来,看来刚才自己的神情太严肃了,吓着这几个丫头了,她也是想事情过于入神了,神情不自觉的冷冽起来。
“就是想到刚才赏花宴上的一些事,所以入神了点。”
沐青瑶不好和她们两个说柳千暮的事,而且那柳千暮想侵犯她,皇上并不知道,当初她就奇怪,皇上派了南安王在外面保护着她,为何却让人闯了进来,原来是柳千暮,他自然知道南安王守在什么位置,只要避开他们的眼目就行了,所有人都是被那个披着狼皮的家伙蒙住了眼睛。
梅心把笔墨取了过来,摆放在沐青瑶的面前,沐青瑶略一沉思,提笔而就,写了一行字。
她是嘱咐皇上小心这个人,虽然自己做这件事多余,皇上未必不知道,但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沐青瑶写好了纸条,递到莫愁的手上。
“给皇上送过去。”
“是,娘娘。”莫愁应声往外走去,大殿内,那星竹公主好奇的望着远去的莫愁,追问沐青瑶:“皇嫂,你写了什么啊,让她送给皇兄。”
“没什么,”沐青瑶不想说这件事,挥了挥手,梅心又把那笔墨等物收了起来,沐青瑶伸手拉过星竹,挑眉转换话题:“怎么样?今儿个你皇姐一闹,倒让皇上忘了给你赐婚了,告诉皇嫂,有没有喜欢的对象。”
那星竹立刻闹了个大红脸,不依的哼着:“皇嫂,你怎么笑话星竹,星竹才不会喜欢那些臭男人呢,我喜欢皇嫂成不成?”星竹说完就往沐青瑶的怀里钻,像足了粘人的小鬼,沐青瑶捏她的脸蛋打趣儿:“我喜欢的是男人,可不是女娃子,再说你这身材,确实不咋的,干扁得像个没发育的豆芽菜。”
这话刺激到了小公主,慕容星竹立刻跳开了,很有架势的抬头挺胸,顺带拉着沐青瑶的手往她的胸上摸:“瞧,是不是挺不错的?”
大殿的一角有闷笑声传来,好几个宫女笑出声来,公主真是不禁逗啊,那蓝衣一看主子的样子,一张脸早黑了,公主这成什么样子啊,拉着人家的手往她的胸上摸。
这闷笑声响起,星竹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羞红了一张脸,那沐青瑶还不放过她,轻轻的调侃她。
“公主,实在太小了,男人都喜欢一手无法掌握的女人,你确定不要再补补?”
“皇嫂,人家不理你了。”小公主羞得变脸了,跺脚冲了出去,那蓝衣紧追着自个的主子出去了,沐青瑶唇角噙着淡淡的笑,公主慕容星竹,个性还单纯,很容易便会上当,这场惊涛骇浪的风暴中,但愿不要让她受到伤害。
“娘娘,你又欺负公主。”
梅心奉上茶,悄悄的笑起来,公主可真不禁逗,哪有把豆腐送上门让人家吃的。
“她啊,太单纯了。”沐青瑶接过茶吃了起来,脸上罩着若有所思,不知道皇上看到纸条会有何想法,自己是否多此一举了……
琉璃宫门前。
莫愁见过阿九,神色淡淡的开口:“娘娘让奴婢把这个纸条送过来,请阿九公公交给皇上。”
“是。”阿九接过那叠好的纸条,也不敢看上面的东西,身形一移掉头往里面去,莫愁看到他进了大殿,才返身离去。
大殿上,一身明黄龙袍的皇上正在埋头处理奏折,阳光折射在他的脸上,俊美无俦,听到耳边的脚步声,抬起头来,那双漆黑的瞳孔如泼墨一样幽暗,勾唇询问:“有事?”
“皇上,娘娘让人送信过来。”
说完奉上那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也不知道写的啥,作为太监,虽然阿九识字,但可不敢随便看主子的东西。
皇上接了过来,打开来一看,只见纸条上清晰的写着一行小楷字,小心身边人。
慕容流尊的瞳孔陡的释放出阴骜冷暗,皇后是发现了什么,小心身边人,他身边什么人呢?凛冽的眸光扫向阿九,看到阿九镇定淡然的举止,便觉得自己多心了,娘娘的纸条一定是另外一层意思,她发现了什么呢?眼波变幻莫测,一凝内力,纸条在手中瞬间化为粉末,纷纷扬扬的从指缝往地上飘。
这个身边人到底指的是谁呢?刚才在赏花宴上,瑶儿还是好好的呢?难道是因为她在赏花宴上发现了什么?皇上满脸的高深莫测,光洁的脑门一皱,想起一件事来,今儿个如音公主似乎过于反常了,他开始都没开口把她指给谁,她就抗旨拒婚了,他记得她的眼光总是往一侧儿瞄。
皇上用手摆了一个线度,那线头所指的方向,竟是他的师兄柳千暮,难道皇后所指的身边人是他?
慕容流尊的脸色陡的黑沉下去,深幽的厉眸中波光翻腾,阴森森的望向一侧的阿九。
“断魂还没有消息吗?”
阿九正准备回话,大殿门外走进了一个人,正是侍卫统领花离歌,手里拿着一封信,恭敬的开口:“禀皇上,断魂的信来了。”
他的话音一落,阿九走过去把信拿过来,递到皇上的手中。
果然是断魂来的信,信中说了,原来那万鹤国曾有一个逝世的皇子,名上官昊,早年间在一次皇家狩猎中被猛虎所食,现在的万鹤国共有两位皇子,分别被封为襄王和吴王,太子的大位还悬着。
慕容流尊看了断魂的信,几乎不用去想,便猜出他的师兄柳千暮,正是万鹤国失踪的皇子上官昊,原来当年他并没有被猛虎所食,而是被万鹤国的皇帝送到天山去拜赤霞老人为师,精心练习各种武术,而万鹤国到今天太子之位仍然悬着,说明老皇帝属意的太子人选定是柳千暮,不,上官昊。
没想到他竟然看走了眼,不,他并没有看走眼,一直以来他就知道师兄背后的身世显赫,但一来没法查他的来处,二来他一直坚信他有个无法探触的伤痛,就像他一样。
他们都是骄傲的人,有些痛会埋得很深,不愿意别人碰触,作为他的师弟,他尊重他的行为,所以几年了虽有怀疑,也派人查了的,却没有细心的去做这些。
到头来,才发现他其实才是一个最大的阴谋家……
师兄,你不动声色的来弦月国,无非是想搅混了我弦月,让七国有一个突破口,可是你小瞧了我。
慕容流尊轮廓鲜明的五官上,罩着嗜血的杀机,太监阿九从来没看过这样的皇帝,虽然皇上一贯强硬霸气,但从来没有这么浓重的杀机,这一刻他周身释放出来的强大无比的杀气……
广阳宫。
太后娘娘正在寝宫里休息,人来了体力就跟不上,参加半日赏花宴,已累得什么事都不想管了,就想缓口气儿。
公主慕容如音一路狂飙进广阳宫,满脸杀气腾腾的寒芒,广阳宫内内外外的太监,谁敢阻拦,估计阻拦者杀无赦,那些太监宫女只顾着保命了,个个往后让,只有那守在寝宫门前的李公公小心翼翼的阻拦着。
“公主,太后娘娘睡了,公主等会儿吧。”
李公公那张老脸上布着的是寒颤若惊,脑门儿皱成川子了,真要命,这公主才受了闷气儿,偏就遇上他了,这会看来死定了,李公公的脸色忽悠忽悠的白,可惜慕容如音就好像没看到他的一脸死灰,抬手便甩了李公公一记耳光。
“狗奴才,也不长长眼睛看清楚,本公主即是你拦得住的,滚开,要不然我杀了你。”
公主一巴掌甩完,顺手提起李公公的衣襟,一张艳丽容颜紧迫着李公公,唬得他眼冒金花,强自挣扎着。
“公主,公主,小的不是有意的,太后娘娘睡了。”
“火烧眉毛了,母后还睡得着。”慕容如音骂完抬手又准备打下去,寝室内适时的响起了戾烦的声音:“进来吧。”
太后睡觉一向易醒,这会子早被她吵醒了,把外面的动静听的清清楚楚,哪里还睡得着。
如音先是满脸的愤怒,一张靓丽的面容有些扭曲,此时听到太后娘娘狠厉的声音,便后知后觉的有些害怕,调整了一下呼吸,冷沉着脸走了进去,转过寝宫门前宽大的琉璃屏风,只见太后娘娘一脸阴骜的坐在床上望着她。
“你又抽什么风?今儿个在赏花宴上那风还没抽够吗?”
太后想起赏花宴上的一幕,便觉得这女儿不争气,从古至今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上给她指婚,她竟然想抗旨,若不是皇上给她几分薄面,只怕她就要被治罪了,还能这么逍遥自在。
“母后,人家不想嫁。”
慕容如音见太后神色不太好,也不敢随便的靠过去,只立在屏风边,不满的抗议,嘟囔着,那张艳丽的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不愿嫁几个字。
太后叹气,望着自个的女儿,强捺下自己的怒火,柔和的劝道。
“如音,你说那韩大学士之子韩青宇辱没了你不成,他长得一表人才,书香世家,不敢说才高八斗,可也是胸有丘壑之人,若说委屈,是人家委屈好不好?”
太后陈事实,摆理由,那韩青宇她瞧了的,很是满意,器宇不凡,举止优雅,果然是书香世家,教养是有的,绝不会浑来的,如音嫁过去,绝不会吃亏的。
虽然皇上在流陌的婚事上采取了压制的手段,但如音这件婚事上,她还是满意的,就不知道她自个闹腾个什么劲?
“他好不好关我啥事?我现在不想嫁人,母后,我只想陪着你。”
如音说到最后,有些底气不足,她像是那种陪母后的人吗?太后挑眉,疑惑的望着如音,冷冷的出声:“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哀家,如果让哀家知道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哀家绝不会轻饶了你。”
想起如音最近的反常,太后的眸中是浓浓的怀疑。
先是帮着她想点子,那点子倒是不错,再来拒婚不嫁,这些事摆在以前的如音头上,应该很高兴才对,她是最喜欢那些文人墨士的,现在竟然不想嫁。
太后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件事,黑色的眼睛闪出摄人的寒芒,如音似乎被唬住了,有一刹那的恍神,随之清醒过来,赶紧摇头。
“母后说什么呢,儿臣是真的不想嫁,两个互补认识的人,竟然要在一起,这不是很奇怪吗?”
对于如音的强词夺理,太后没有说什么,只挑了眉,淡淡的开口:“如果是为了这个,哀家可以让皇上推迟大婚,但是你必须嫁,皇上金口玉言,既下了旨,断然不会收回成命的,若你抗旨不遵,母后也保不了你。”
太后事不关己的拒绝,她不能再由着她胡来,总有一天会惹出事来的,或许已经惹出事来也说不定?
如音公主一看太后不容商量的语气,虽然气恼,却没办法可施,脸色阴骜难看,垂着头咬着唇儿,最后跺了一下脚,转身离开寝宫,走了出去。
太后招手示意李公公。
“让你派人留意公主的动向,怎么没有半点消息啊?”
“禀太后娘娘,公主的近况一直安好,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小的一直派人留意着呢!”
李公公小心翼翼的禀报着,太后眼神狠厉,眉梢跳动,似乎怀疑着什么,难道公主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李公公心惊胆颤的想着,这不太可能吧,如果公主真的如此胆大妄为的话,皇室的颜面何存?
李公公卑躬卑敬的立在一边,候着太后娘娘的话儿。
寝宫内很安静,一点声响也没有,直到殿外响起轻盈小声的话:“李公公,李公公?”
太后示意李公公出去看看有什么事,如果不是重要的事,那些人断然不敢到寝宫来找人,是什么?太后眼皮跳动,总有不祥的预感。
李公公得了太后的旨意,三步并着两步走到门外。
他手下的一个得力大太监满脸惊慌的垂首候着,一看到他的身影,赶紧上前,贴着他的耳朵小声嘀咕了两句,他说完缩回身子,李公公的脸难看异常,眼睛一片惶恐,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竟发生这种事,挥了挥手示意那大太监先下去,自己赶紧进寝宫禀报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
李公公斟酌了好久,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如果消息不可靠,他的人头可就不保了,当下脸色凝重,迟疑不已,太后等得不耐烦了,冷冷的追问:“出什么事了?”
“太后娘娘,是关于公主的事。”
“公主怎么了?”一听到关于公主的,太后敏感起来,慎重的追问,双眸如炬的紧盯着李公公,李公公望着太后那眼神,还真是不忍心,太后很宠爱如音公主,没想到公主不争气,竟然做出这种有伤皇室风化的事来,如果这事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只怕饶不过她。
“她,有消息传出来,说公主怀孕了,前往御医院命令御医开药方,准备打掉胎儿,那御医不敢擅自做主,所以秘密派人送信过来。”
“什么?”太后一听,大怒,脸色难看极了,公主一个黄花闺女竟然怀孕了,而且还要心狠手辣的打掉胎儿,这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她这个做母后的竟然一无所知。
“这消息可靠吗?”
太后咬着唇,整张脸都扭曲了,这是多大的丑事啊,难怪皇上给她赐婚她坚决不嫁,原来她早已与别人暗渡陈仓了,现在珠胎暗结,闯下了弥天的大祸,这事如果传出去,可是皇室的一大丑闻,皇上定不会饶了她的。
太后在愤恨的同时,也为自个的女儿捏了一把汗,这种事情绝对不能泄露出去,一定要尽快处理,太后脸色一沉,挥手命令李公公:“你亲自过去,把如音带过来,另外派人通知那御医,千万不要有半点的口风泄露出去。”
“是,太后娘娘。”
李公公侍候了太后十几年,知道她虽然心狠手辣,却是个要强的女人,没想到现在自个的女人如此不争气,真是丢大了她的脸,所以太后满脸的苍凉,从来没有过的绝望,李公公走了出去办事。
寝宫内,太后凌寒的苦笑。
这都是报应啊,老天的报应终于要轮到她的头上了吗?要报也报在她的头上,何必落到她女儿头上啊。
太后的眼泪流了下来,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流过眼泪了……
凤鸾宫。
莫愁回来禀报:“娘娘,那纸条已送到阿九公公的手里了。”
“嗯,那就好,”沐青瑶点了一下头,随意的开口询问:“春寒怎么样了?”
“禀娘娘,他身子恢复得不错,看来那血人参果然是补血的佳品。”莫愁赞叹,如果没有那血人参,只怕春寒醒不过来,难怪御医说血人参珍贵,果然不同于一般药材,竟能给人补血。
莫愁发现自己说到春寒的时候,娘娘的脸色很冷,那双本来清澈明净的眸底,罩上了薄冰。
“娘娘,怎么了?”难道春寒惹到娘娘了,莫愁暗自猜测着,为什么呢?春寒自从被打,可一直没接触过娘娘,难道是?莫愁本就心性聪慧,前思后想一番,竟有所悟,难以置信的睁大眼,发出一声惊呼:“不会是?”
“好了,却把他带过来!”沐青瑶挥了挥手,她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不是心疼春寒,倒是心疼那半支血人参,那样珍贵的药材,皇上眼不眨的拿了出来,如果救了一个废物,即不是浪费了。
“是,娘娘。”
莫愁心内有些轻颤儿,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还真是让人心寒,娘娘费了那么大的劲救回他,结果却是一出苦肉计,那真的太伤娘娘的心了。
莫愁很快吩咐门外的太监把春寒叫了过来。
春寒一走进偏殿,便感觉殿内的气氛有些冷寒,娘娘坐在一侧的软塌上,神色淡然,俏丽的脸上看不出神情,可是周身的气流却是凉薄的。
这让他不安,小心的上前,恭敬的行了礼。
“春寒见过娘娘。”
沐青瑶并没有让他起来,只是认真的望着春寒,虽然她的眼神中并没有恶意,但春寒只觉得心惊胆颤,毛骨悚然,娘娘为何这样子看他?
难道是因为?春寒不敢深想,只能静静的垂着头。
偏殿内死一样的寂静,春寒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样的有力,扑通,扑通,心似乎快跳出胸口了。
“不知道娘娘何事要见春寒?”
“春寒,你真的没有什么话对本宫说吗?”
沐青瑶一字一顿的开口,坐直了身子,也不再迫视着春寒,春寒刚才恐慌胆颤的样子尽数入了她的眼,她心中已是肯定至极,那一晚她救回来的只不过是没心没肺的奴才,真是白白浪费了那半支血人参,看来在这宫中待久了,人的良心都没有了,她何必执念……
“好了,你下去吧。”她是失望了,花了那么大的心思救了一个人,结果一点感念的心没有,反而可能是救回来一个毒瘤。
“娘娘,我?”
春寒欲言又止,那一瞬间有迟疑,最后缓缓的起身退了下去,沐青瑶望着他的背影,第一次发现,春寒的背影很瘦弱,很无奈,可是他已经触到了她的底线,接下来她会等着他的出手……
春寒离开后,偏殿一度死样的沉寂,沐青瑶不说话,莫愁看着主子周身的凉薄,不敢多说什么。
这时候梅心一脸笑意的从外面走进来,因为太兴奋,竟没发现殿内的一样,径直走到沐青瑶的身边,俯身低声开口:“娘娘,奴婢得到消息,说……”
她在沐青瑶耳边嘀咕了两句,沐青瑶冷沉的脸上陡的闪过凌厉的寒光,随之竟散去了戾气,唇角浮起一抹冷笑。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吗?”
“是的,奴婢刚才悄悄领着人去御医院确认过了,现在那御医就在殿门外。”
“嗯,这事你办得不错,”沐青瑶点头,梅心的心计越来越成熟了,做事面面俱到得多,虽然进宫的时间不长,已非当初丞相府那个单纯的丫头了:“把人带进来。”
“是,娘娘。”
梅心走了出去,莫愁困惑的望着娘娘,不知道刚才梅心和娘娘说了什么,竟然使得娘娘似乎染颜不少。
沐青瑶一向有事不瞒着莫愁,此时见她困惑,淡淡的出声:“有消息,说如音公主怀孕了。”
“什么!”莫愁大骇,公主乃皇室千金之躯,竟然与人做出这等苟合之事,还坏了孽种,天哪,这种事若是传扬出去,只怕皇室的脸面尽数丢尽了,难怪先前赏花宴上,她大胆拒婚,原来背后已有一人,而且珠胎暗结了,这可真是天下奇闻,不过于她们可是有利的,难怪娘娘脸色缓和很多,想想那个骄扬拔戾的公主,这会子就是她的死期了。
“娘娘,那我们该怎么做?”
“等会儿再说。”沐青瑶的一双黑眸睿智而幽深,眉梢的笑意冷清妖媚,慕容如音,你敢联合太后之手欺凌我沐家的人,今日本宫就还你一礼,不过公主到底身份尊贵,兹事体大,还是稳妥一些的好。
两个人刚安静下来,梅心已领着一个御医进来,这御医乃皇后的主治御医,因此心自然是向着凤鸾宫的,此时恭敬的垂首给沐青瑶行礼:“臣见过皇后娘娘。”
“嗯,平身,赐座。”
沐青瑶挥了挥手,那梅心灵巧的搬了一张凳子,示意御医坐下来,那御医显得有些意外,随之是激动,边谢过皇后娘娘,边坐了下来候着。
“赵御医,本宫问你什么话,你必须据实回答,不准有一丁点的期满,知道吗?”
那御医听了皇后的话,连连的点头,皇后在宫中的事迹,他已听了很多,可不敢得罪这样厉害的主子。
“是,皇后娘娘。”
“听说公主怀孕了,有这事吗?你是如何得知的?”
沐青瑶的声音冷且沉,赵御医深知此事重大,不敢肯定而答,只据实禀报:“臣是听王御医所说的,王御医乃公主的主治御医,他因为拿不定主意,所以询问了臣,让臣千万要保密,公主因为怀孕,想打掉那孽子,所以偷偷让王御医开打胎的药,那王御医害怕,不敢私自做主,这打胎的事可大可小,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人头不保,只怕还连累一家大小,所以他不敢做主,偷偷和臣商量了,臣让他送信进广阳宫,请太后定夺。”
“喔。”沐青瑶眉梢挑起,原来太后也知道这件事了,那么公主此时一定在广阳宫了,这真是太好了,慕容如音,让你做事不给自己留条退路,连老天都看不过眼要惩罚你,沐青瑶的唇角浮起寒冽的笑意,下首坐着的赵御医唬得大气也不敢出,皇后娘娘会如何处置此事呢?
公主怀孕到底是皇室的丑闻,此事若是处理不妥,只怕使皇室颜面尽失。
“很好,那陪本宫去一趟广阳宫。”
沐青瑶望向那赵御医,赵御医看着皇后娘娘一脸的森冷,眼底是嗜血的杀机,不由恐惶,娘娘想做什么?
“娘娘?”
沐青瑶已站了起来,那御医自然不敢坐着,也起身弯腰候着,沐青瑶往外走,经过赵御医的身边,停了下来,冷冷的提醒他。
“赵御医,今日在这里说的话,最好烂在肚子里,否则不但你,只怕赵家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臣遵旨。”赵御医应声,看来娘娘不想害他,这一点他是感激的,他就怕今儿个说的话会为自个招来杀身之祸,没想到皇后娘娘如此说,既然她如此提醒他了,断然不会说出他来的,赵御医松了一口气。
“走吧,我们去广阳宫一趟。”
“是,娘娘。”偏殿内只有梅心和莫愁还有赵御医,一行三个人出了偏殿,门前守着几个宫女,为首的正是依云,沐青瑶招手示意依云近前。
“依云,立刻去琉璃宫通知皇上,让他即刻到广阳宫里,本宫在那里等他。”
“是,娘娘。”依云恭敬的领命,等到皇后娘娘一走,亲自领着两个大宫女前往琉璃宫去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