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二字显然刺激了白孤烟,但见她霍地转过身子,面向一身粉红色裙裾包裹着面如明珠的女子,杏眼微眯,带了些愠怒:“你叫明月?”
原来白孤烟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让人亲近。
明月抱着双臂继续的原地杵着,回以同样打量的眼神。
半响。
开口,仰起的下巴,有着卖乖的意思:“好听吗?这可是尊主亲赐的名子!”直白的回答,听在白孤烟耳里,却是挑衅味十足。
白孤烟抿了抿唇,心中冷笑,不过并没有表现在脸上。毕竟她对美女都是比较友善的,更何况她对孤独冷月避之不及。
“孤独冷月把你留在这儿,至于是要你做什么,那是你的事。但是,本小姐,非常不喜欢你出现在我眼前,所以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若干涉本小姐的私生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明月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你!”
她可是孤独冷月手下得力的一方下属,温歌走了,她被调了过来,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委屈了。却没有想到,孤独冷月的好心,人家根本就不领情。
“春儿,我们走!”
单向春看着小姐说走就走了的背影,好心的拉了拉明月的袖子,低语道:“姑娘别生气,我家小姐就这脾气,昨夜你也亲眼见过了,我家小姐对你家尊主都是横眉冷眼的!她不喜欢他的人在眼前晃动,那也正常!”
明月愣在那里,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人家小姐根本就不欢迎尊主,但是尊主却霸道的自毁形象恁是在人家房间里霸占了一夜!
她才上位的一天,就发生了这样让人掉眼珠的事情,那以前呢?
看着双双远去的人影,她跟也不是,不跟也为难。
最后想了想,还是隐在了远处,随时跟着。
“对了,春儿,你说这么久都没有去看爹他老人家,他会不会生我的气啊?”想想这些日子,她都把时间和精力花在麻将上了,也不知道干爹他会不会怪责自己没有陪他。
清幽的眸子凝向无边无际的天幕,她的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这个春儿可不敢乱猜!”
白孤烟抓了抓头发,低迷的声调显得很没有底气:“那要不,我们再折回去,给爹带个礼物啥的当去赔罪好了?”
“啊!”单向春惊讶的张着嘴,“不是吧,都快到门口了!”
或许是自己太杞人忧天,越临近,她就越心慌。几天没来过,感觉都陌生了!
“算了,如果他老人家真生气了,大不了我就陪他到不生气为止!”
进了白映青所居住的院落,远远的便听到了房间里传出了的严重咳嗽声,深深浅浅的,咳得让人惊悸。
声音毋庸置疑,是白映青的。
他一直都在咳,咳得很用力,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不把它咳出来,咳嗽就不能停止。
一声声痛苦的咳嗽,深深地刺激了白孤烟!
焦急的冲进房间,只见白映青依靠在床上,齐叔正在给他喂药。
而他一直都不配合,干瘦的手正在向外推着盛了药汁的勺子。
“爹,您老人家怎么了?”
询问间,便走了过来,一步一步的沉重无比,从齐叔手里接过了那碗黑乎乎的汤药。
“我没事,就是受了些风寒!”白映青一句一顿的缓慢应道,说得很艰难。
“小姐,你能过来真是太好了,快来劝劝白老吧,他怎么也不肯吃药!”
白孤烟温和的笑了笑,便收起了笑意:“好!齐叔,你辛苦了!”
“只要白老能好,属下做什么都值得!”
白孤烟端着药坐在床边,看着久日没见的老人,心中的愧意越发的浓郁。皱纹布满了整张的脸,干枯的肌肤像是一块腊黄的老树皮,没有任何的生机。
眼里升腾起心疼的水雾,颤抖着手盛起一勺药汁,向白映青的嘴送去。
“爹,都是烟儿该死,最近疏忽了您,对不起!”
白映青张了张乌紫干瘪的唇,吞下了白孤烟喂来的药汁。
吃力的摇了摇头:“干爹年纪大了!快到时辰了!烟儿,干爹临死之前能有你陪着,真好!”
“爹,您别瞎想了,来,喝药,喝了药,您就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的身体,比大夫都清楚,已经灯尽油枯了!”
白孤烟眼泪恣意的流着,“您只要好好的吃药,一定能好起来的!”
白映青喝完了最后一口药,慈爱的笑了笑,显得很虚弱:“生老病死是自然的现象,干爹已经活得够久了!是时候该走了!”他的眼里多了一种平和,那是一种看穿生死的淡然。
白孤烟与齐颜一块把他扶在床上躺了下来,为他掖好了被角。
看着他,“干爹,您睡会儿,烟儿就在旁边陪着!”
白映青点点头,便闭上了眼睛。
风烛残年的身体,真的让人心痛又无奈。
示意齐颜走到房间一偏僻的角落,她小声地询问:“齐叔,爹他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
“就这四五天!”
“大夫怎么说?”
“大夫让我们做好后事准备!”
白孤烟眼前一黑,似乎天在瞬间塌下,腿一软,差点没有站稳。还好春儿机灵的一扶,才以至于没有倒下。
她颤抖着嗓音,抓紧了齐叔的双袖,认真的盯着他:“不会的!齐叔,您告诉我,你是骗我对不对?”
齐颜抿着嘴摇了摇头,他又何尝愿意相信,他守护了近半生的主子,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蜡烛燃尽,火终究会灭。
白孤烟明显就是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想着皇宫那些医术界的权威,她果断的下了决定:“齐叔,麻烦去皇宫跑一趟,告诉皇上,让他安排几个资深的太医出宫,来给爹做个全身的检查!”
“其实,我们已经请过好些个有名望的大夫看过了,他们的诊断都是众口一词。而白老,他也是知道他的病情的!不过,小姐让我去皇宫请大夫再诊断,我跑一趟就是,只是还要请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了!”
齐叔前脚离开,后脚龙大芜就找来了。
“烟儿!”
“参见皇上!”
他拉起她半屈的身子,拖到一边,低声的开口。
“烟儿,你知道刚才我来的时候,碰上了谁?”
“谁?”
“孤独冷月!”
白孤烟拧了拧眉,脸色有些黑。他们怎么会碰上?
“他有说什么吗?”
“烟儿,你认认真真的告诉龙哥哥,你们之间真的没有任何的关系吗?”龙大芜目光如炬的看着她,他才不相信,他眼前他们二人若有若无的关系是假的。
“我们真的没有任何的关系,你也别乱猜了,我与他也就是认识而已!”
“可是,他却警告朕,以后别再送东西给你了!”
白孤烟:“……”
他继续追问,似乎不问出个所有然就不罢休:“烟儿,他喜欢你是吗?”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白孤烟就气得想跳起来,“鬼才知道他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他就是一疯子,你别理他!”
“那你喜欢他是吗?”他还是不死心的追问。
白孤烟仰望着那张清绝艳艳的俊容:“皇上,你就别瞎想了。我说了没关系就没有关系。对了,你不说,我还差点给忘了,那只玉玺,无论它是假的还是真的,一会你别忘了带走!”
“你不是答应了,要督促我做一代明君么,那是我给你的权力的证明!”
“好了,别说那些了,干爹病重,还请皇上回皇宫给安排几个大夫来呗!”看他来得这么巧,肯定与齐叔刚好错过了。
如果刘申卿那老头能在就好了,可惜如今又不知身在何方,真是遗憾!
龙大芜蹙了蹙眉,难怪刚才一进来就闻见了很重的草药味,但是他一直没见到白映青,也不细想会是谁生病了。
知道白孤烟很重视白映青,安慰道:“别担心,朕马上就去传医术最好的御医过来!”
几位德高望重的御医顶着重重的压力来了,一番折腾之后,又颤颤巍巍的背着药箱回宫复命了。
他们表示,他们只是大夫,哪怕医术在高,也只是凡人,对于白映青的情况,他们也表示无力无天。
御医走了,空荡荡的房间却只有如山崩地裂的噩耗在陪着她。
白映青真的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为了不留下任何的遗憾,白孤烟开始衣不解带的照顾着白映青,连药都是她亲自去煎煮的。看着老人欣慰的笑颜,堆垒了深深的褶皱,白孤烟却只能苦涩的笑着。
几日后,白映青笑着闭上了那双包含沧桑的双眼。
龙大芜出面,给了白映青最好的国葬,然后把白映青的灵位刻进了皇家的寺庙,与白玄明等人一起,日夜享受着举国最有道行的高僧的香火诵经超度。
“烟儿,都结束了,你快起来吧,你看都瘦了!”
白孤烟跪在蒲团上,眼泪不息,仰望着白映青,白玄明等人的灵位,心中感慨万千。
现次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才起身,忍着悲痛开口:“走吧!”
龙大芜心疼的跟着她走了出去。
“烟儿,跟我去皇宫逛逛吧,哪怕当散心也好!”
白孤烟摇了摇头,摆明了拒绝:“不了!我准备离开黍城,回邺城!”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龙大芜一下子急了。
从后抱着她:“烟儿,朕不许你走!”
白孤烟僵硬着身子,由他留恋着她最后的气息,空洞的眼神落在挂钟上:“对不起!”
面对他的情意,她何尝不懂,但是她不想给他更多的期待了。
她不能再继续拖泥带水的继续这样的情感了!
这些日子,他总是借故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一会送她这个,一会送那个,一会又以安慰她为理由,陪她一起守着白映青,连朝也不上。
其实这些,在她看来,都不是什么严重的,最严重的,是她居然发现了,龙大芜与上官若灵之间,出了问题。
似乎很久,她都没有看到过上官若灵与龙大芜有过交集了。
拉过春儿一打听,才知道上官若灵最近又是开成衣店,又是开什么以喝茶聊天看戏为主的什么戏院子,零零总总的好几个营生。总之是很是忙,一心都用在她新兴开展起来的各事业上。
至于皇上龙大芜,据春儿所言,上官若灵已经放了话,她对心有所属的男人,不感兴趣,哪怕那人优秀得只能在天上才出现,她也不稀罕,谁喜欢谁拖走!
愚蠢的事她上官若灵干一次就够了,如果再继续蠢下去,那就是一条不归路。
所以她收回了对龙大芜的爱慕与心思,专心的发家致富去了!
她对春儿说了一句让白孤烟都喷茶的至理名言:“等我成为世界级的首富,我要什么样的男人会没有!”
想想也是,上官若灵美艳妩媚,行事胆大,敢说敢做,又有一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让人闻所未闻。
如果她不爱龙大芜了,想必大街上随便那么一个媚眼一抛,还不让一条街的男人都丢了心魂,她何愁找不到好男人!
如今,干爹已逝,她越发的无牵无挂。
所以,她想,她是时候该离开了!
她一个沉迷于赌博连亲人都能忽视的人,失败得已经没有资格去参合人家的婚姻了,所以对于龙大芜与上官若灵,就让他们顺其自然的发展好了!
她相信,如果有缘,他们就会在一起的!
所以,她——
去意已定!
秋意渲染的天,蓝得空净,黄叶纷飞,大雁南飞,提醒着行人,这是一个不得不离别的季节。
马车带着白孤烟与单向春在新皇哀戚与舍不得的目送下,施出了繁华的黍城。
“车夫,调头,去趟紫杉林!”
“小姐,咱们不回邺城了?”单向春狐疑的问。
白孤烟只是淡淡一笑,“放心,我们要回的!回之前有件事还得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