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敬国揉着胀痛发沉的额头,抬头望了望后视镜中布满血丝的眼睛,在车内叹了口气。
最近工作他给客户办理手续的时候经常出现一些小差错,所幸都及时挽回了,没有造成什么太大影响,只不过客户之后会不会投诉就难说了。老油条的他其实也无所谓,顶多就是挨上司的一顿批,或者再扣点工资,总不可能把自己辞退吧?
本来这类鸡毛蒜皮的事他是不会去想的,可现在各种糟糕古怪的念头在他脑子里像乱长的野草搅成了一团。
他已经一星期没睡好觉了。
不是工作原因,也不是精神问题,而是他的妻子疯了。
自从那天下班回来,徐敬国就感觉妻子变了一个人。平常她在家里都会打扫卫生,洗衣做饭,接送儿子上下学,但突然之间,这些事她都不愿意做了,或者做得一塌糊涂。
徐敬国很疑惑,不辞辛劳替妻子擦屁股的同时他也开始关心妻子的身体及心理健康,然而妻子只是瘆人一笑说“我很好”,冷漠敷衍两句后便再无他话。
他终于意识到,原本贤惠、无微不至的妻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神色木然、行为失常的人。
白天她懒洋洋地躺尸,谁都爱搭不理,晚上她又活蹦乱跳闹到半夜不休息。徐敬国和颜悦色地与妻子反复沟通,希望她适可而止,不要耍脾气,可即便他大发雷霆,她也依然我行我素,仿佛听不到他的话。
更令徐敬国感到不安的是,昨晚他想把妻子强行带到医院去做精神鉴定,结果妻子的力气大得他都拉不动,要知道她只是个身高一米六体重不过九十斤的瘦弱女子!他也试着用公主抱,结果一下就被妻子挣脱出来……
如果今天情况仍没有改善,他就得考虑把警察或者医生请到家里来了,最坏的结果是离婚……不,在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他无法接受离婚,这是逃避不负责任的体现,况且他还深爱着妻子,除非妻子亲口对他说,她不爱他了。
徐敬国把疲惫的身体从车门里探了出来,一阵狂风让他打了个寒颤,他弯腰顺了顺鼓起的裤管,将休闲外套裹紧了一些。
眼前是一家幼儿园,因其丰富有趣的室外游乐设备,严谨有序的管理制度,科学搭配的营养午餐,高素质幼师良好的教育方法,综合为孩子们提供了一个安全、健康、快乐的成长环境,所以它在当地颇具知名度,正如人们抬头望见的中心教学楼上悬着的七个半弧排列的艺术字描述那样:托起明天的太阳。
徐敬国忽然感受到落在脸上的冰凉雨点,不由瞅了眼天空翻滚的阴云,他立马打开轿车的后备箱,在里面随意翻找了一下,发现自己并没有带伞。
现在是下午五点整,放学后的十分钟。
家长们陆续地来,接到孩子又陆续地走。
期间,有骑着电瓶车的老人给孙儿买了一团插着竹签的棉花糖,有一身正装的女人蹲下身抱起女儿嘘寒问暖,女儿笑着亲吻妈妈的鼻子,也有等在校门口的男孩看到一个未来战士打扮的炫酷男人从熟悉的摩托车上下来跑过去惊喜地大喊“爸爸好帅”。
本该是平淡无奇的场面,此时却处处透着不平淡的爱与温馨。不过徐敬国只觉得喧闹,因为他不关心别人如何,他只在意儿子,以往儿子都会坐在电动伸缩门后的草坪上安静等待妻子或者他的到来,可如今他没有看见儿子。
徐敬国匆匆走进幼儿园,呼唤起儿子的小名“洋洋”,很快,他就在前往教室的半路上遇到了一个年轻女老师。
这名穿着保暖过膝裙的老师正是教导洋洋的班主任,她牵着洋洋的小手,看见徐敬国便微笑道:“徐先生来了啊。”
徐敬国同样回以微笑,虽然笑容勉强又生硬,但他还是礼貌地说:“辛苦许老师了,洋洋最近没有给您添麻烦吧?”
“洋洋的表现很好。”许立萍揉了揉洋洋的脑袋,将他推到徐敬国身边,继续说,“旷课,打架,抢零食,偷看女生小便,扒男生的裤裆。”
“什么?”徐敬国懵了。
“我说你孩子的表现非常好。”许立萍的微笑忽然怪异可怖起来,她直勾勾地盯着徐敬国,逐渐阴森的眼神配合那张缓缓咧大的嘴巴让她犹如厉鬼,“杀人,强奸,放火……”
徐敬国吓得拉住儿子连退了好几步,破口骂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的孩子才六岁,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
“爸爸是傻逼。”
……他惊愕低头,发现年幼的儿子竟是用一种看蠢货的目光看着自己,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成熟的嘲弄。
“洋洋,你说什么?”
“爸爸喜欢吃屎!”洋洋大叫一声,撒开他的手跑了出去。
徐敬国如遭雷击,怔在原地刹那失魂。
恍惚间,蒙蒙的细雨落了,徐敬国抬手抹了把脸,并拍了拍重作精神,他忽然察觉周围已经站满了人——撑伞的女人,披雨衣的男人,还有那些被家长宠溺的无邪儿童……他们眼中射出的诡谲视线如针般扎遍了他的全身。
“小孩子嘛,就是调皮,也不知道哪学的脏话。”徐敬国嘀咕着戴上了后背的连衣帽,似是想在挡雨的同时遮住自己的窘迫,接着他迈开双腿,跌跌撞撞地逃离了现场。
前方百米外的街道“轰”地传来一声巨响,震得地面都颤了一下。这个动静也让奔出幼儿园浑噩状态的徐敬国惊醒过来,他在附近没有找到儿子,他的儿子丢了。
“洋洋!洋洋!”他急得慌了神。
无人应答,但他听到巨响的源头有女人尖呼,三三两两的人跟着喧哗,其中不乏带孩子的家长、散步的青年、卖东西的店主,他们在一块满是狼藉的路面小范围聚拢起来,少数经过的车辆也慢了下来观望。
徐敬国走近朝那里定睛一看,这一眼直接断送了他的半条命——一个穿黑白卫衣的小孩趴在乱石渣中,头颅被炸缺边的井盖压在了下面,潮湿的地上还留着猩红的血污。这个孩子死了。粗略观察就能得出这一结果。因为几厘米厚的井盖与他的肩膀处在同等高度,很明显,他的脑袋已经被砸得稀碎,神仙难救。
“小孩子嘛,我看见他拿着打火机点燃鞭炮丢进下水道里,我都没反应过来,‘砰’地一下,他就和井盖一起飞上了天。”一个目击者激动地比划手势,“差点我也遭殃了!”
“沼气爆炸么?”一名车主冷静地掏出了手机报警。
“唉,真是造孽啊。”有老伯摇头叹息。
“这种熊孩子,死了也是活该。”
“家长呢?谁是孩子家长?怎么管小孩的?还给他玩鞭炮?”有大妈怒斥。
“妈妈,他怎么了?”一个女孩指着死去的男孩问。
“别看,我们不要多管闲事。”母亲捂住女儿的眼睛,抱着她默默退出了人群。
“不,不是的,这不是我儿子……”徐敬国喃喃着想说他的孩子懂事乖巧,每天放学回家都会帮妈妈做力所能及的家务,还会在他下班后笑着来一句“爸爸辛苦了”,但美好的画面就此终止,残忍的现实突然扼住了他的咽喉令他无语凝噎。他想舍弃一切冲过去,却又被剧烈的痛苦束缚着不敢面对,只能僵在风雨中颤抖。
“爸爸。”
听到熟悉的声音,徐敬国忽然愣住了,他抬眼一看,竟是发现人们离奇地消失了,连洋洋的尸体也不知所踪。
蓦地,一只黑色的、细长且锋利的爪子从漆黑的下水道中伸了出来,紧接着的是一个扁平拉长的头颅,上面没有眼睛,只有近乎透明的骨质层,布满锯齿的嘴里还摆动着悚然的舌齿,最后出现的是骨骼外露发达于人类数倍的躯干以及一条穿刺力极强的尖尾——这是一个狰狞而完美的生物,每处器官都是为了生存和猎杀。
“爸爸!”它直起两米长的身体发出婴儿般的哭嚎。
这一瞬间,徐敬国感觉灵魂受到了悸动,惊骇并劈啪作响仿佛要当场迸裂。
……
实验时间:2016年12月31日
实验编号:01
实验体基本资料
姓名:徐敬国
性别:男
年龄:三十岁
背景:家庭状况幸福美满,工作事业有成
实验目的:千万例事实证明,怨傀因受负能量限制无法成为怨者,现采取人为模拟负面环境的方式催生怨者
方法:操控目标家人长时间刺激目标,看其是否能引动天地负能量或自然能量
实验结果:失败
二次实验:用负能量制造鬼怪恐惧目标,依然失败,目标精神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