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公子,这,这样不合规矩!”浣纱忙跟过来,提醒道。
萧风笑意加深,转身看向评委席,大声问:“杜大人,这位沈小姐所作如何啊?”
早在萧风专门找到他办官籍的时候,杜徽如就已经知道这位沈小姐了,加之她的诗朴实却又出众,人更是飘逸如菊中仙子,让人心生折服。于是自然点头称好,让人将自己那朵桔花也送了过去。
沈倾城警告地瞪了萧风一眼,才转身步下高台。萧风扫视全场,将众人惊诧的目光收于眼底,一跃而下回到自己座位,男宾那边响起此起彼伏的喝彩声。
最后毫无疑问,沈倾城凭借她的诗和独特的气质赢得了十朵桔花,再加上因为萧风出人意表的举动,赛诗会达到了空前高/潮。
女孩子们表演完毕,男席那边的宾客跃跃欲试,争相上台一展风采。
沈倾城微微有些懊恼,她没有想到这些评委竟然如此厚爱她。自己不过随意拈了几句诗,便抢了别人的风头,心头默默忏悔着,今日的光辉应该属于杜蕙兰这个主角,抑或是苏婵娟这样的天之骄女,就是任何一个女眷都比她有用,她莫名其妙地得了去算怎么回事?唯二的收获就是男席那边传来的灼热的视线和女席这边的羡慕嫉妒恨,她这是何苦来哉?
苏婵娟被杜蕙兰抢了风头,不能有想法,毕竟人家是主角,可是她们所有的风采都比不上沈倾城,萧九爷闹这一出,简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她,之前的风光还有谁记得?
她知道沈倾城跟她是好姐妹,可还是禁不住生出短暂的失落,幸好比赛仍在继续,忽然一道人影跃上高台,她的眼睛不由自主追随着去看。
她用力戳了戳沈倾城的手臂,小声道:“沈妹妹,你快看那人是谁?”
沈倾城从思绪里拔出来,暗道她再也不参加之后的才艺展示了,就被苏婵娟扳着脑袋望向了台上。
台上正在吟诗的紫衣男子有几分眼熟,身材有些精瘦,却存在感十足,全场的目光带着或崇拜或嫉妒地齐齐射向他,他恣意吟诵着一首词,沈倾城不熟,只感觉到此时他就是舞台的主宰,女宾席里甚至有人激动得尖叫起来。
雷霆?!他怎么也来了?
“那是雷公子是吧?”苏婵娟小声在她耳畔问。
“什么雷公子,那是镇南侯府的小侯爷!”旁边一个女子痴痴地看着高台上,听见苏婵娟的话,不满地纠正道。
沈倾城彻底清醒过来,那台上的可不就是雷霆么?从借马那天开始,也算是相处过一段时间,这些日子一直没见到他,没想到竟然会再见。
“小侯爷住在镇江府,没想到会出现在杭城,哎,你说是不是杜大人有意将四小姐许配给他啊?”女孩子开始八卦起来。
另一名女子轻蔑地嗤笑一声:“怎么可能?就算杜知府有意,小侯爷定是不会应允的,四小姐虽然还算出众,可也称不上绝色,再说她都十八了,按虚岁算都十九了!”言下之意很清楚,四小姐够不上小侯爷的菜。
其她女孩也都小声附和。杜蕙兰是女主人,并未跟女宾坐在一起,因此她们说起来少了顾忌,谈及别人的短处时,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沈倾城不搭话,其她人见她孤傲的姿态也不敢前来,不过,苏婵娟却是众人热捧的对象,许多女孩都前来攀关系,要知道,江南侯可是和镇南侯一个级别的,若有苏婵娟这样的朋友,将来在小姐们心目中的地位都会水涨船高。
第二轮就是才艺展示了,沈倾城打定主意再不上场,于是借尿遁为名溜了出去。苏婵娟担心她,可今天她得好好表现,于是叮嘱了几句便让她走了。
男宾那边,也有人相继离席,萧风回头一看,方才议论的陆姓李姓男子走了,黑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招手示意墨竹近身,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让他离开了。
喧嚣越来越远,沈倾城觉得浑身轻松,她知道今日人多且杂,也不敢走太远,见人工湖中心有一座八角的亭子,于是便缓步走了进去。
园子里的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看来今天女孩子们真的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也不知道今日哪位千金能得到彩头。
“小姐,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们不能呆太久。”浣纱提醒道。
沈倾城点头:“你放心,等差不多结束咱们就进去。”她们走得不远,若是真有什么危险,这边呼救那边都能听得到,所以她并不担心。
杜府的桔花很多,即便是在这深秋时节,也能出现姹紫嫣红的美妙景致,给这有些萧瑟的季节带了勃勃生机。桔花品种繁多,颜色各异,姿态各异。白的黄的,红的粉的,应有尽有。有的全开了,细长的花瓣舒展着;有的半开着,微卷的花瓣裹着纷嫩的花蕊,像害羞的小姑娘风,毕竟今天她出够了风头,虽然不是她所愿。
杜蕙兰听了这话,笑得更开心了:“是吗?以后沈小姐可要多走动走动才好!”
离开杜府,苏婵娟送沈倾城回家,一路上,她不时将目光投向沈倾城,却又不说话。
“苏姐姐有什么话就问,我定知无不言。”沈倾城将视线从窗外移回来。
苏婵娟想了想,终于问了出来:“萧九爷跟杜知府的关系不错啊,我爹说杜知府有意为他和四小姐牵线,可今天看他对你似乎有些——特别。”她斟酌了下,含蓄地道。
沈倾城抚额,她想澄清两人之间毫无关系,但二人合作的事情不宜说出来,何况今天赛诗会众目睽睽之下,那厮的举动让人想不误会都难。虽然他没有对她说一句话,可就是让人感到暧昧无比。
她只能如实道:“我知道苏姐姐是关心我,你放心,我如今只想潜心学医,尽快在杭城站稳脚跟,其他的事情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她顿了顿,“再说萧九爷为人爽直,他的行事作风与咱们女子有些差别也无可厚非。”
苏婵娟放心了,她不知道沈倾城的真实身份,但她如今独自在外,生活肯定有诸多不便,担心她因为别人一时的好而被人蒙骗。
沈倾城带着浣纱下了车,看着苏婵娟的马车离去,心头堵得慌。
不是因为苏婵娟的提醒,而是萧风那个家伙,他是存心败坏她的名声是吗?
正在杜知府书房议事的萧风没来由打了个喷嚏,刚饮下的茶水险些喷了对面雷霆的身上。
杜徽如连忙关心地询问:“九爷怎么了?可是今日吹风久了身体不适?”
雷霆一脸嫌恶的样子觑过来,皱着眉打趣道:“是不是哪个红颜知己见你出门太久未归,相思难解啊?”
“谁跟你似的?从南到北处处桃花开?”萧风心头一惊,白他一眼,摇头示意杜知府:“没事,杜大人您继续。”
杜徽如见他没有其他不适的样子,对身边伺候的心腹杜演吩咐道:“去给九爷熬晚姜汤来。对了,四小姐那里有一柄老姜,你过去问一声。”
杜演有些诧异,一柄姜而已,还用去四小姐那里寻?他愣了愣,杜徽如一眼横过来:“还不快去?”
他连忙应了退出去,小心地关上门离开。
杜徽如笑着对萧风拱了拱手:“小侯爷和九爷今日赏光出席我侄女的生辰宴,本府蓬荜生辉啊!”
二人回之一礼,杜知府又看向萧风,试探道:“相交这些日子,还不知九爷是否已有妻室,本官喝杯媒人水酒?”
雷霆插嘴道:“杜大人,萧九恣意人生,无牵无挂才好,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的事情?”
杜知府笑:“小侯爷家中有老侯爷夫人,还有老祖宗在那里,哪里有本官说话的余地?九爷却不同,本官知道你们行走江湖之人,将儿女之事看得很淡,才敢托大一问。”
萧风抱拳道:“多谢大人关心,只是在下今春在家已经娶了妻,内子性格直爽,若是知道有人又给我牵红线,怕是会打翻了醋坛子,大人千万保密啊!”
他煞有介事的样子让杜徽如一怔,萧九爷竟然娶妻了?这么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还是个惧内的,他真有些替他不值。
他叹口气道:“娶妻娶贤,想不到九爷的品味竟如此奇特。”
萧风装作没听懂他的话,笑道:“我与内子乃患难之情,当年我患病时,她不离不弃,这份情意难能可贵,萧某此生难忘。”
雷霆轻嗤一声,还患难之情,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故意装病,另一个更是连面都没见就落跑了,要是换了他,是绝对不会一路追踪,这等势利女子趁早休了的好。
萧风警告地瞪他一眼,雷霆连忙移开视线,端起茶盏佯装吃茶。
杜知府遗憾地回到主屋,杜夫人连忙迎上来,急急地问:“怎么样?打探得如何?那萧九爷可曾娶亲?”
杜知府摇摇头:“你快让兰儿打消那点心思,人家今春已经成亲了,夫妻俩感情好得很。”
杜夫人不以为然道:“好?那他能在新婚时跑这么远迟迟不归家?”
杜知府有些怒了:“别人的家事你管得着吗?总之劝劝兰儿。”
杜夫人左右为难:“要是能劝就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那九爷头一次来咱们府上让兰儿碰上,她那颗心就飞到人家心上去了。如果让她得知人家有了妻室,不得伤心死?兰儿的事可是母亲交给我们办的,到时候我们要如何向她老人家交代啊?”
“不好交代也得交代,总不能让兰儿给人家做小吧!”杜知府真的生气了,蕙兰这个侄女的婚事最让他头疼,亲事一直拖到现在,高不成低不就的,若是他的亲生女儿,看他不打断她的腿。
另一边,萧风驱马往新买的小院赶,雷霆忙抢过墨竹的马跨上去,边追边喊:“喂我说你等等我。以前从没见你这么归心似箭的,真的是金屋藏娇不成?”
萧风再次回以警告的眼神:“小猴子,你若是管不住那张嘴,爷有的是办法治你!”
雷霆涨红着脸瞪他:“不许叫我小猴子!”
那样尊贵的爵位,被这家伙用这种鄙夷的语气叫出来,他还真成了山上的野猴子了?
萧风上下打量他一圈,邪邪道:“生气了?要不今晚送你去翠仙楼,保管服侍得你妥妥帖帖,顺便消消火?”
雷霆摇头苦笑道:“兄弟,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诚心往我伤口上撒盐,信不信我找小嫂子告状去?”
他前几天才因为去青楼呆了一夜未归,回去后被老侯爷家法伺候,现在身上还痛着呢,这家伙偏偏还提,别怪他不客气,他也有撒手锏的,现在不用,过时作废!
“你敢!”萧风果然恼了,瞪他一眼狠踢一下马肚子,飞奔而去,雷霆在后面笑得见眉不见眼,看来这招还真管用呢!
沈倾城梳洗一番,准备去同仁堂看看,结果一出门就被两个男子挡住去路。
“你就是沈小姐?果然是你,没想到竟然住在这里,真是巧了!”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欣喜地盯着沈倾城。
沈倾城后退两步,皱眉道:“你们是谁?认错人了吧!”说着绕过他就要离开,浣纱戒备地挡在男人面前,护着沈倾城往前走。
“不会不会,刚刚在杜府,你一首诗惊艳全场,在下可是记忆犹深啊。怎么样,沈小姐赏光,咱们去万福楼喝杯茶如何?”
男人穷追不舍,伸手就要去拉她,沈倾城迅速地一矮,退开,抬腿,用力一击,那男子哀哀嚎叫,抱着腿痛苦地单脚跳圈。
“小姐,你没事吧!”又一个男子跑过来,关切地看着沈倾城询问,眼睛瞪着不停嚎丧的粉面男,喝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妇女,看招!”
沈倾城愣住,这人眼神儿有问题吧,明明是那粉面男被她踢了,他怎么非觉得自己受了损失?
“啊啊啊——”粉面男被踹翻在地,连忙求饶:“大爷饶命,我不敢了,我没有——”
男人一把揪过他往一边的围墙上掼,粉面男旧伤加新伤,痛得龇牙咧嘴,话都说不全,只能在心里呜呼哀哉。
“行了!让他走吧!”沈倾城见粉面男狼狈的样子,不忍地阻止道。
男人这才放了手,转过身子看她:“小姐宅心仁厚,今日放你一条狗命,还不快滚远些!”
粉面男灰溜溜地跑了,男人转身看向沈倾城道:“你一个姑娘家一定要小心些,那个人是出了名的烂,以后多留个心眼。”
沈倾城见他热情的样子,虽然不以为然,还是向他道谢:“多谢公子!”
“不客气,小姐你要去哪里,在下送你过去。”说着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一辆华幔马车,温和对沈倾城道:“别又遇到歹人,坐我的车去吧。”
沈倾城微微一笑:“对不起,我不习惯坐陌生人的车。”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响起,萧风远远望见沈倾城站在路边,一勒缰绳,马儿缓步行进,看着道旁并肩走着的两人,他眼睛微眯。
雷霆跟上来也见到这一幕,惊愕得厉害,朝萧风幸灾乐祸地挤挤眼,他就说嘛,太过招人眼的女子不是做媳妇的好人选,大街上跟男人有说有笑,也不知道有多刺眼。
沈倾城也见到了萧风,因为杜府上他的行为让她很是尴尬,于是很快转开视线,故意不看他。
“怎么,沈小姐这么快就跟人勾搭上了?”萧风嘴角噙着讽刺的笑,凉凉地问。
他可是一眼就看出来,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人,总督府的人吧?不久前在杜府议论沈倾城的便是他跟另外一个人了。
勾搭?很好!沈倾城立时炸毛了,她狠狠地瞪着萧风,指着他骂道:“你这脑子里长的是豆腐不成,你那只眼睛看到本姑娘跟男人勾搭了?再说这是姑奶奶自己的私事,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滚开!”
“还不承认?”萧风冷笑一声,转向那男人道:“不知道英雄救美的戏码太老套了么?而且,容我提醒你一句,受伤的是方才那个男人,而不是这位沈小姐,你的殷勤似乎搞错了对象。”
那男人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呢?他不知所措道:“是吗?我没想那么多,还以为沈小姐受委屈了,不过,在下没想到沈小姐竟然巾帼不让须眉。”他尴尬地笑笑:“那个,我先行一步。”
说完匆匆离去。
“且慢!”萧风哪会那么容易让他离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我说兄台,沈小姐没事,你是不是很遗憾啊?”
“萧九你说什么呢?”沈倾城恼怒地瞪他一眼,没看见人家弄了个大乌龙,尴尬到不行了么?
“沈程程,爷是给你打抱不平知不知道?”萧风掀起眉,这丫头是什么眼神,那两个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难不成所有男人就你一个是好的?
沈倾城懒得搭理她,抬脚往前走,再不快点同仁堂该关门了,她得赶紧走。
那男人对萧风有些忌惮,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小声道:“那个,我走了啊!”说完撒开腿就跑,看着一个成年男子,那样子真有些滑稽。
沈倾城忍不住扑哧笑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笑的人啊?她方才一直憋着,没敢笑出声来,这男人粗心得厉害,太喜剧了。
萧风的脸都要黑了,居高临下鄙夷道:“在大街上就对着男人流口水的女人,爷还是头一次见,沈小姐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哪!”
沈倾城本想当某人不存在,可是别人显然没有这个自觉,还在一边叽叽咕咕真是讨人厌。
“萧公子,我们不熟吧!”她走到马前,脸上浮起甜甜的笑。
“哼!”萧风别过脸去,沈倾城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根银针,狠狠扎向马屁股,“咴儿咴儿”,马忽然吃痛,嘶鸣一声扬起前蹄,乱颠起来。
“吁——”萧风意识到不对,连忙勒紧缰绳,想要制服它,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早已被他驯服的烈马今日故态重萌,大有发狂之势,他一直收紧缰绳,马踢腾着打圈,却越发狂躁起来。17885717
萧风纳闷极了,生怕马蹄踢到旁边的沈倾城,想要喊她们让开,眼角余光瞥到沈倾城已经跑到屋檐下站着了,还向他投来幸灾乐祸的笑。
“死丫头!”萧风怎么还不知道是她做的手脚,咬牙骂了一声,一手抓紧手中的缰绳,一手死死揪着它后劲的长鬃毛,双腿狠狠夹紧马肚子,烈马狂躁了一会儿终于缓了下来。萧风已经出了一身汗。
“九爷好兴致,竟然在大街上驯马!”雷霆不怕死地过来,饶有兴味地看着某人原本千年不变的冰山脸,这些日子真是越来越生动了。
“滚!”萧风喘着粗气,纵然他驯马经验丰富,可人马终究体力悬殊,更何况是惊了的马。他朝雷霆丢了一记白眼,狠狠地盯着沈倾城,翻身下马,直直地朝她走过去。
“你要干嘛?”沈倾城心虚地退后,双手挡他,“在杜府的时候你让我成了众矢之的,这不过是小惩大诫一番,咱们就算扯平了!”
“沈小姐说得太容易了吧?若不是我有经验,早就葬身马蹄了,扯平,做梦吧!”某人牙齿咬得嘎嘎作响,见她哽着脖子对她吼,恨不得一把拧断她的小脖子才解气。
“哼,萧九爷精力旺盛,给你发泄一下,省得总做一些出人意表的事情让人难堪!”她举起手中还没收回的银针,让他看。“当我傻呢,我不过是用银针戳了它一下,一时狂躁而已,等它跑一段自己就平静下来了!”
“你是真想看着我死是吧!”萧风怒目圆瞪。“你一个女孩子,怎么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自卫!”她理所应当地道。笑话,身为医者,银针本是救人性命之物,不过有时候也可变通一下。
杜府闹了这一场她有些累了,于是转身打道回府,不理身后气急败坏的纠结男人,小小地报复一下,心情别提多开心了,看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是很重要的,不然人都会憋出病来。
“哈哈哈!”雷霆见沈倾城离开,捧着肚子笑得不行,他以为上回在船上沈倾城牙尖嘴利就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彪悍,能将萧九爷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真是功力深厚啊!
次日,沈倾城刚刚起床,后院的小角门就拍得叭叭响,一定是萧风那厮找来了,浣纱为难地看向沈倾城,昨日两人的情形来看,她知道自家小姐是不想见他的。
萧风在那边久候没有动静,无声地冷笑一下,后退两步,一提气,轻轻松松地跃上围墙。
“起来这么晚,出发了!”
突兀的声音冒出来,院子里的主仆两个大惊失色,望着墙头翘起二郎腿的男人,沈倾城鄙视一眼道:“还道萧九爷是干什么营生的,原来还会飞檐走壁,看来哪天家里失盗,直接来找九爷你准没错哦!”
萧风懒得跟她计较,稳稳地落下地,在她对面坐下:“快点,我们要立即启程去凌云寺。”
公过子时笑。“不是说五天后吗?这才第三天!”沈倾城怀疑他是不是见不得自己闲下来。
“情况有变,本来五天后出现的人已经出现了!”他收起玩笑的神色。沈倾城也意识到,一边走一边道:“你等我一下。”
凌云寺就在杭城郊外,坐马车行了两个时辰,就来到凌云峰下,山路渐陡,沈倾城弃车骑马,一行四人四骑沿着三路进发。
“小心别摔了!”萧风看沈倾城悠闲的样子,有点担心,她虽说自己会骑马,不过看她纤弱的身子骑在马上,真有弱不禁风的感觉。
沈倾城不答,轻轻甩了一鞭子,马儿加速朝前跑,萧风一惊,连忙命墨竹照看着浣纱,稍后在寺里会合。
以前骑马只是在俱乐部里,这次徜徉天地间,感觉呼呼的风声拂过耳际,有一种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的感觉。马速缓下来,她微扬着头,让清风抚摸脸颊,唇角飞扬。
萧风心头微微泛起一丝涟漪,刚刚见她骑太快,本想训斥她几句,见到这一幕却说不出口来,只是不语地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盯着女孩子看可是不礼貌的哦!”沈倾城心情好,开起玩笑来。
萧风一震,掩饰地板起脸道:“自以为是,你一个女子为何总是这样莽莽撞撞,这是山上,不是你家的后花园。”
沈倾城一愣,他猜到什么了?
“你以前大概只在家中的小花园骑过马吧?”萧风猜着,京城的闺阁女子是不会骑着马出门的,因此他断定她的骑术不精。
沈倾城笑笑,俱乐部毕竟不是野外啊,他倒是猜得不错。不过,她当年可是学什么都得最好,这是她老妈给她灌输的思想,她的女儿无论哪一个方面都是最优秀的。
浣纱不会骑马,墨竹等于是牵着她的马在走,两人走得很慢,墨竹恨不得一把将她拎过来,碍于男女之别,耐着性子当起了牵马童。
沈倾城和萧风徐徐行驶着,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和谐,机会难得,萧风便试探地问起话来。
“你以前的婆家待你不好么?为何要离家出走?”
沈倾城警戒地看过来,他连忙道:“我是怕以后你跟着我东奔西走,你婆家人不高兴。”
“我的事情我做主!”沈倾城不以为然。
萧风嘴角几不可见地一抽,这女人真是……随即苦笑地摇摇头,叹口气。
“那你夫君呢?你走了他就没找你么?”沈倾城奇怪地看向他,他眼睛不自然地瑟缩一下,“也对,若我娶了这种刁妇,也巴不得她自己跑掉才好。”
“喂,你不要瞎猜好不好?”沈倾城白他一记,她有那么差吗?
“那到底是为何?莫非你谋杀亲夫不得不逃跑?我总不能带个不明不白的女人在身边,哪天你把我杀了怎么办?”萧风诱哄着。
沈倾城不耐烦道:“放心,我虽算不上善良,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道德法制观念很强,也不恃强凌弱,我之所以出走,是因为我不想跟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成亲,如此而已。”
萧风的脸上有一抹古怪的神情:“这世上的男女不都是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的吗?照样相敬如宾,过得好好的,你的思想真够奇特的。”
沈倾城嗤笑一声:“那是有父有母,自然会为子女考虑周全,可我……”她一顿,崔氏恨不能将她推下火坑,她同意的亲事还能有好?说不定那人不只是有顽疾让她有可能陪葬,大概连性情都暴虐得很吧,她还想或活着的时候自在一点呢。
萧风的眼中闪过一抹怜惜,他自然知道她不是崔氏所出,或许她当初逃婚并不单纯地不想嫁给“病入膏肓”的他,更怕有人背后的算计吧。
沈倾城受不了他忽然的同情,拉了拉嘴角,坚定道:“你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总之,我只是不想要一段我不想要的婚姻,人生短短几十载,说不定还有天灾人祸或者病痛折磨,我想对自己好一点,至少找一个看对眼的人才行。”
萧风心头一阵触动,他这些年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对自己好一点,是啊,他竟然被一个女人动摇了。
一路无话,两人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静谧无声。又行了一段,可以看得见凌云寺的高高翘起的飞檐,两人渐渐加快了速度。
凌云峰是方圆百十里最高的山峰,凌云寺依山而建,得天独厚,山路狭窄陡峭,易守难攻,多年前曾有山贼前来打劫,被打得落花流水,自此,凌云寺就没有再遭过贼了。
穿过一片小树林,就到了凌云寺的门口。
凌云寺不大,只有前殿后殿和东西两座偏殿,供奉着各路神仙,剩下便是一些僧侣居住或方便香客歇脚的禅房,小巧玲珑,香火还算不错。
不过今天不是初一十五,寺里倒显得有些冷清,只看到几个扫地的小和尚低头做自己的事情,连交谈都极少。
“小师父,请问文正大师是否云游回来了?”萧风拉着一个小和尚问。
“文正师伯啊?我没见到,施主您问问别人吧!”
一连问了几个,都是如此。萧风皱眉,拉着沈倾城就往殿后走,小和尚追上来:“施主,你们不能……”
萧风不悦地反问:“怎么?爷想去添点香油钱也不可以?”
“这,这——”小和尚不知道怎么说话,两人已经走了进去,小和尚摸摸脑袋,呐呐地自言自语:“师伯知道又该骂我了!”
萧风轻车熟路地左拐右拐,来到一间禅房前,叩了叩门,里面一声洪钟般的声音传来:“萧小友请进!”
“我来过几次,他大概猜到是我!”萧风解释道,推门领着沈倾城走了进去。
房内没有床,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闭着眼睛打坐,手里滚动着一串佛珠,他的面相带着笑意,看着有点像笑佛弥勒的神韵。
沈倾城忽然想起,据说有些得道高僧法力超强,能看前世今生,她心里忽然一阵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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