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知道吗?她为何要离开安平郡?只因为安平郡,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大娘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爹长年不回安平郡,大娘当然也知道爹是家外有家,二人感情早已经耗尽,安平郡的那个家,已经完全被大娘控制,我和五姐在那个家里,生活的战战兢兢,虽然我仗着自己是爹最小的儿子而横行无忌,但那都是表面的。
若不是五姐数次护我,我早已经死于大娘之手。
姐,这一切就当是我欠五姐的,我现在还给她了。只要姐这次能放她一次,那么她欠姐的,宝禄用这一整辈子替她还好不好?”
“……唉,宝禄,你真傻……”
安歌想了片刻,终是道:“那你得说话算数才行,须知你的确是欠了安歌一辈子。祧”
姬宝禄蓦然抱住了她,泪流满面,“姐,我定会记得自己的诺言!”
姐弟二人再走出来时,姬静姝却已经紧张的满头都是冷汗,她不知道这姐弟二人到底商量了什么,她其实就是在赌,赌姬宝禄还会看在以前的情份上,再护她一次,她只希望这次她能赌嬴,否则以姬成想得到金书铁券的那种心情,只怕真的要拿下她问罪,供万人羞辱珐。
关键是她已经被皇后娘娘姬烨妤婉言赶出皇宫,她不能回去安平郡,只能回到自己的爹爹身边。
因为明白人都清楚她是在皇宫内无法立足,搞砸了一切才回到府中的,所以她便更遭人嫌弃,今日若不能把此事摆平,立上一功,只怕未来的日子里,她要在府中受欺负,再过从前安平郡那样非人的生活了。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姐弟二人身上,终于,还是安歌说话了,“宝禄说,的确是他自己误吞下乌头碱。”
姬成突喝一声,“来人呀,把姬宝禄拿下!”
安歌拍案而已,“姬成!你戏演够了没有!?你明明知道,宝禄即是在我这里养伤,便是我有心救他,又怎么可能让他被官府拿去法办?况且自已吞服乌头碱就是自杀,与他人无尤,我当时做牢也只是当地官府办案不利,冤枉好人而已!我就算是想追究此事,也无从再追究。”
说完这些话,她终究不甘心地道:“此事便罢了!从此不再追究!”
姬成被道破心事,面色讪讪,终是道:“事情我是按照你的要求办了,现在是你自己说不追究的,这第二件事,就算爹已经办完了,结束了。”
安歌冷冷一笑,“没错,是结束了。”
她走到姬静姝的面前,真是没想到,这个女子,手上已经沾染上了鲜血,却几次能够逃得性命。就算任何人敢小看这个女子,她安歌却不敢!
“姬静姝,这主意定是你出的吧?这次,你嬴了。”
姬静姝勉强扯出一抹迅速的笑容,道:“承让。”
姐妹二人话刚毕,就听得姬成道:“好,这件事就这样圆满解决了,很好,说到底你们都是兄弟姐妹,有句话不是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此事歌儿你能如此大度,为父也很欣慰,只是你要记得你与为父的交易,过几天为父要回安平郡,到时候会迁好你娘的坟。”
“过几天就去吗?”安歌一时怔忡,曾经在安氏的坟前说过,定要那姬成亲自替她迁坟,如今这个愿望就要实现了,安歌反而有点忐忑了。
姬成又道:“歌儿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和为父一起回去。”
“这——我想想吧。”
姬成又向夏炚道:“今日倒教夏爵爷见笑了,不过同时你也算是个见证,姬成非常感谢。”
夏炚道:“歌儿的事便是我的事,我应该做的。”
姬成呵呵一阵尴尬地笑,便带着尚书府众人告辞。
姬静姝默默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起出了门。
到了门外,便听得姬如雪道:“静姝,你这个五姐是怎么当的?现在宝禄那个傻小子似乎与安歌一条阵线了呢,你听他一声声的姐,叫得多亲。反而你与他一奶同胞,我瞧着却是生分得很。”
姬静姝哦了声,道:“他迟早会知道,谁都是对他真正好的人。他就快要长大了,是要回到爹身边来的,不可能一直住在静园。姐姐,若是哪一天宝禄回来了,想必我也不必这么孤单了。”
“静姝,你又来这一套。早就听说,在安平郡的时候,你便是以宝禄是爹的最小的儿子为挡箭牌,护住你们姐弟二人。事实上,宝禄自出生到现在,也没见过爹几回面,你倒也聪明得紧,晓得隔一段时间买点礼物,叫人送到府中,只说是爹买给宝禄的,惹得府中人当真以为宝禄是被爹放在心尖上的。
事实上他不过是乡下长大的野小子,我们安阳城的几个儿女才是爹的心头宝,说实话,你拿宝禄做挡箭牌也久了,从前看似是你护着他,实际上却是他护着你,现如今你更是将他当成救命的稻草,姬静姝,我若是宝禄,我也不会认你这个五姐。”
姬如雪说的句句都是真,姬静姝却只是默默地听着,一点都不反驳。姬如雪说得没劲儿,讪讪地住了嘴。
马车行到闹市中间,忽然听得姬欢道:“快看,齐王!”
姬静姝和姬如雪连忙爬在窗上看,只见不远处果然是齐王曹炟。一袭深色锦衣,暗纹袖,云纹袍角,腰间只束一同色带子,唯这带子上却镶了块碧玉,他就那么淡淡的走在人群中,却是那样的卓尔不群,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度,都将一众人映衬的格外粗陋。
齐王有谋略,有气魄,素有战神之称。
更有倾城倾国之俊颜,然而这样的人物,却已经名草有主。姬如雪的心情沮丧。正在这时,却见摊前一女子忽然回头,手中拿着只胖胖的不倒翁递到曹炟的面前,一脸的灿烂笑容,却正是先前宴会上所见的那位潘玉儿。
她今日依旧是一袭白衣,除了手上那串奇怪的珠子,没有任何别的饰物,反而显得与众不同,漂亮非凡。
曹炟将不倒翁接过来,柔声问道:“要买下吗?”
潘玉儿狠狠地点了下头。
曹炟于是扔了一绽银子,向摊主道:“所有的这些不倒翁,都买下了。”
摊主一幅喜从天降的模样,立刻找来箱子,把摊上所有的不倒翁都装在箱子里,还主动帮忙搬到曹炟和潘玉儿身后跟着的那辆马车上。姬氏姐妹二人的目光又落到那辆马车上,只见上面大箱子小箱子,箱子摞箱子,马车都快要装不下了,看这情形,定是今日为潘玉儿买下的东西。
姬欢叹道:“齐王果然豪爽,这样一来,还有哪个女子不拜倒在他的大氅之下呢?将来我若有了喜欢的女子,我也每天给她买一马车的东西,让她对我完全的臣服!”
话音刚落,就被辛氏在脑袋上敲了一下,“败家子,当你爹的银子好赚吗?人家齐王是什么人?皇帝的兄弟,人家的钱当然花不完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姬欢苦着脸说,“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不过终究如齐王这般纵容一个女子,并且有能力有财力去如此纵容的人,的确也不算多的,只能感叹这个潘玉儿命太好。
这时,却见二人在一个卖卜卦工具的小摊上站住了。
摊上倒是应有尽有,什么墨斗线、黄符、八卦镜、龟壳和铜钱剑、桃木剑等,只见潘玉儿在摊前看来看去,挑来挑去,却始终挑不中什么,眉头越拧越紧,最终沮丧地放弃,“算了,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我们回去吧。”
她失落地看着曹炟,心情似乎很不好。
“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这里的工具没有能看得上的吗?”
“王爷,这小摊上的东西看着精美,都是死物,根本没有灵气,就算买了也是无用啊。这几日,有人告诉我,原来我从前是有专用的卜卦工具的,是一只千年的龟壳和年代久远却是不同朝代的六枚铜钱,据说这六枚铜钱,每枚都至少易数千人之手,是颇具灵气的东西。”
曹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犹豫了下才道:“那龟壳只是传说罢了,未必真的有千年,千年的龟要长到多大?怎能用来卜卦?那铜钱就更无可考证了,随便拿几个,也可以说易数千人之手了。”
“王爷,一般的龟长至千年,自然是太大了,没办法用。但这龟壳却是一种很珍惜的小型龟啊,即使千年也只能长到一巴掌大小,这就不说了,千年龟壳的意思是这龟壳用来卜卦,就已用了千年以上,王爷想,这千年来,这龟壳卜了多少次卦?不灵都不行呀。”
曹炟点点头,“是一定要它吗?”
“若是王爷觉得无法找回来,那我也就只能死心了。”
曹炟沉吟片刻,见潘玉儿心思坚定,只好点点头道:“我可以试一试。”
潘玉儿刹时笑了,却又道:“很少听到王爷说这么没把握的话啊!”
……
姬氏姐妹在车内,只觉得他们说说笑笑的,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姬如雪越看越嫉,当下放下了车帘。见姬静姝似乎意犹未尽,还想要再看向外面,姬如雪霸道地扯住窗帘,“有什么好看的?静姝,对于齐王,你就不要多想了,当初你在皇宫里的时候,尚且巴结不到,如今在宫内名声臭了,更不行了。”
姬静姝冷道:“姐姐,别总提皇宫的事行吗?”
“呵,你做得,却不让我说。”
白了姬静姝一眼,发觉她低垂着头发,很是难过的样子,姬如雪又道:“行了,你也别难过了,不过是进个皇宫,所谓条条大道通罗马,而且除了齐王,还有八皇子曹煣啊,还有六皇子、三皇子等人,最不汲也可以去大皇子府里做个小妾也蛮不错呀。”
大皇子如今已经四十岁过了,而且家中妻妾无数,姬如雪是故意在埋汰姬静姝。
姬静姝堪堪地流了两行泪下来,没想到她的眼泪并没有驳得同情,姬欢道:“四妹说的对,我们姬家的女儿,再差的至少也能给皇子们当个小妾。”
姬静姝的眼泪忽然就没有了,在一群看不起她的人面前流泪,真是失策。
……
这边厢,姬小蝶看完热闹离开了静园。
而夏炚则仍然滞留,“歌儿,既然你爹打算回安平郡迁坟,不如你也回安平郡吧,正好我这段儿交完皇差亦要回安平郡,届时你我可以一路。”
安歌想了想,道:“也好。”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她也真的想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好好的想一想。
夏炚得到答案很是开心,又道:“歌儿,这次回去了,真不想再来了。”
*
第二日,关于刘小怜之事,终于盖棺定论。
大人们经过仔细地的调查,一致认为,刘小怜乃是被顾明浩奸sha,因此判定顾明浩死罪,将于三日后,大军出发之际,斩首于南端菜市场大军必经之路的断头台上,以鼓舞军情。
得到消息的姬小蝶冲进了静园,快速将事情向安歌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