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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闻道长语毕,众人就拿起自己的法器宝物,朝那几排小竹房走去。
谢灵运也走进了门边贴有自己名字黄纸的小竹房,房里很简朴,只有正中摆着一张矮木案,案边放有一个雅致的青铜香炉,皆为普通凡物,光芒从竹隙透入,映得也甚明亮。
他把那对红灯笼挂到左右两边的竹墙上,再将那束檀香插进炉灰里,然后以火褶子点燃檀香和灯芯,顿时竹房里生起一片红光,又有一缕缕幽幽淡淡的清香升起,萦缠环绕,如烟似雾。
“果然是极品。”谢灵运感到心境迅速安宁下来,在灯笼光的照映之下,檀香更胜龙涎香,受了这两者的加持,魂力暂时得以大长,相对同境界的人,别说一个顶两个了,现在甚至能顶三个。无论别人使用什么法宝,他想自己都不会吃亏了。
最后又将关帝门画摊开在案上,他便往木案后面盘腿坐定,闭目一观堕肢体,元神出窍——
转瞬元神已经站在案前,他回头望了望自己被烟雾弥漫的躯壳,不禁一笑,真英俊。
炉香袅孤碧,云缕霏数千。
出神凌空去,缥缈随风还。
都不用开门了,当然也开不了,谢灵运直接穿透竹墙走出,只见宽广的空庭中间,众人都齐齐站在那里了,他们都是阴神,**留在一间间小竹房里,他吸了一口阴气,立时也显现成了阴神。
“好!”看到他们全部出神成功,周围的看棚都响起一片片喝彩声,能在这种场合悠然出神,足以证明有着不俗的心性水平。众人都有为之欢呼的对象,一时间掌声雷动——
谢灵运来到庭中,忽然看见个熟人,季通,他的阴神清晰稳定,不像有些人那样闪烁飘忽,却是毫不吃力,没想到这个连句《论语》都记不清的浪荡子,心性修为并不低,果真家有严母啊!
季通也看见偶像了,挥了挥手,就笑着飘来,“谢兄,谢兄!我们一起上吧,有个伴儿。”
“接下来,有请各位放孔明灯——”
多闻道长又说,专为参赛者们制作的体型特别巨大的孔明灯,就摆在空庭南边,不分编号,众人各各上前随意挑选一只,以魂力燃升!
这是第一阵,无法燃升天灯就直接出局,马上就有近十人不管怎么努力,都办不到,他们又沮丧又羞恼,却只能摇头一叹,飘回才离开片刻的小竹房去。
不过还有二十来位成功的才子,一只只巨型孔明灯飞浮而起,飞向满是天灯繁星的夜空——
李修斌、江逸俊、郭登高、莫随风等人都点燃了,季通也点燃了,他们的目光,都望向同一个人。如此做的还有四周众多的观众,包括太子妃……
“神光一降,诸葛暗变诸葛亮……”谢灵运轻哼曲调儿,不缓不快地选好了一只顺眼的天灯,一道神光溜去,聚到了灯罩内灯芯那里,观想着神光化作火焰。
似是“嚯”的一声,灯芯燃起一股白紫金皆有的阴火,灯罩壁的符文亮起微光,一条条弯曲似河流,整只明灯旋即飞浮了起来!
见此,四周看棚有人高兴,有人叹息。
“又被这个乡巴佬蒙混过关。”李修斌神光一冷,骤然发动魂力,阴火烧得更旺盛,天灯的体积快速膨胀,急速飙升!
江逸俊顿时也捻诀念咒,魂力大动,其天灯同样直升而上!
不一会儿,只见他们的两盏孔明灯已经升到了五百六米的高空,评判观众们的天灯只在下面三四百米,他们犹如脱颖而出,而且光芒大盛,特别显眼,隐隐可以望见灯身红光各聚了个“李”字,“江”字——
不清楚具体的境界,但这些法宝加持等等合起来,他们的神魂修为,起码都在第二境抱一前中期!
“好!”看到这龙争虎斗的一幕,秦淮河畔的百姓游人、评判观众都激动不已,纷纷喝彩叫好。在这些神念力量的加持下,两人更是如有神助,两只天灯又升高了数十丈——
其他人见状都不甘落后,也奋力地驱使天灯往上冲!
至少在现在,谁升得最高,谁的性功修为就最高;展现实力,则可以拉到评判观众的支持,人数总量是固定的,拉一个少一个。
众人各显神通,有念诀有念经,有吟诗有作对,还有人手舞足蹈跳大神似的,都在资长魂力——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季通一脸憋气,天灯使劲地冲!
那个叫张严的理学儒生,一直都盯着季通呢,怎么肯落后,立刻也发力!
两只天灯碰碰撞撞地冲着,升到了四百米之上,他们的总修为显然处于第一境炼己中后期,郭登高、莫随风两人亦在这个灯列,毕竟都是修炼多年了。
然后是第三列的三百米,然后则是第四列……被观众天灯包围的一只孤零零的才子天灯。
那天灯正慢慢悠悠、摇摇晃晃地飘升,落在最下面,且半点的加速迹象都没有……
此时多闻道长语气平缓的介绍道:“天灯升空,京城李修斌、神乐观江逸俊两位才子不分上下,接着是……最后是朝天宫谢灵运。”
“哈哈!”看棚顿时有取笑声爆了出来,却正是神乐观阵营的人员所发,虽然没有神念天灯,这样骚扰一下某人的心绪也好。
田成子面浮微笑,不远的茂大顺也乐呵呵,谢小子,你还是幼稚了些啊!
江家、苏家那边也很多人在笑,路莹等几个天妃宫女道嘀咕笑语:“说了吧,朽木不可雕。”、“肯定是冒功了。”苏薇姿摇了摇头,谢客不该来的,何苦自取其辱……
之前谢灵运可以出神,又可以点燃灯,已经
让众人挺意外了,不是说他才刚刚开始修炼没多久么,看来是撒谎,起码有几年修炼之功。但现在灯高倒数第一,真是情理之中,这才正常嘛。
“只有这么点修为么?”太子妃开口说道。旁边的帷帽女子唔的一声:“他似乎还没收服意马啊……”太子妃淡淡道:“只要他落败,便是冒功。”帷帽女子说道:“随你,若他那么平庸,我也没兴趣。”
“师哥这是在留力,对吗?”恒宝问周围众人,可是大家也不清不楚,唯独纯儿确定地点点头:“嗯,这定然是公子的策略。”
“谢道长看起来撑不了多久啊。”、“就这样怎么打得过牛魔?”、“难道他真是冒功?”听了多闻道长的述说,老百姓们也嚷嚷哄哄地谈论开来,质疑之念没有带去一丝神念加持,反而让那孔明灯越发黯淡。如果不是朝天宫四十多人的坚定支持,说不准会不会已经坠了下来。
此处风景独好!谢灵运呵呵一笑,不受影响的保持着自己的平稳升速,谁要冲谁冲去,又不是由此定胜负,急什么?白白浪费魂力罢了。
见众人的天灯都升得差不多了,多闻道长说道:“那么,斗才会正式开始,有请大家尽情展露才学——”
始终是文斗,并没有一声令下就杀得激烈,二十多人还是先守着君子礼数,你一言我一语地讲了起来。
就算是图谋不轨的神乐观三人和李修斌,都保持着形象,并不着急,甚至可说没什么动静,只是留意着谢灵运,等待着出手的好机会。
在阴神状态下如何展露才学?又如何发动魂袭?
有着很多方式,但是都要靠着神魂去“观”去“说”,无论是诗词,还是歌赋,还是其它各方面的学问、见识、观点、主张……
子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其不可见乎?
一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一句“亲亲仁民爱物”,理儒和心儒的理解主张就大是不同;同一首诗,每个人的感触亦有分别。到底哪个意思才是圣贤的真意?
不管什么学问,所有的这些,一个人对它越有感悟,越有共鸣,越深刻理解,从“一家之见”到“见得圣人之意”,神魂爆发出神威,就能暂时压过别人,让其无言、让其失神,从而将其击败,以展现才高一筹。
当然并非只许见前人意,也可以“自作主张”。
只要性功修为够高,不要说演公案唱歌谣了,只要一句话,甚至什么都不用说的一声暴喝,都能打得别人魂飞而去。
话语纷杂,渐渐的气氛就变得激烈起来,众人渐露刀笔锋芒,三寸之舌暗藏杀机,尤其是之前有恩怨的,更是捉对厮杀,已经不怎么顾及食相了。
一时间就有几个人被骂得心神失守,啊的一声不甘大叫,神魂化作一大道神光窜回各自的小竹房,天上的孔明灯也随之灯灭坠落——
众人便又有了些新惊讶,倒数第一的谢灵运还没出局!他的神魂总是避重就轻,在庭中不停飘来飘去,并不主动攻击,时不时被侵袭才搭理一句,然后又溜开,因为也没人追击他,倒撑到了现在,剩余十几人中的一员……
“正是有你这种败类,败落世间风气,以致人心日益浮躁,妖魔鬼怪尽出,人道失衡!”
张严大骂着季通,浑身散发出一缕缕的锋厉神光,全部袭向他,怒斥道:“三从四德,不守妇道的女子都该抓去浸猪笼!”
不只神光冲袭,夜空中的天灯也朝着季通的天灯撞去——
“哈哈哈!”季通毫不认同地大笑,神魂放光,反驳道:“如果有女子惨遭贼人强暴,按照你们酸儒之意,也要人家以死明节!这就是你们的理吗?子谓公冶长……
反正公冶长因罪入狱,子却说他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好人,他的入狱不是真有罪过,就把一个女儿许配给了他,罪犯成了孔圣的女婿!公冶长非其罪,女子遭奸是其罪吗?!该抓去浸猪笼的,是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贼人!!”
顿时他的神光大盛,白芒中隐有浩然气!观众们里不少人为他鼓掌喝彩,空中的大片天灯竟然聚集成群,一起冲向那理儒之灯!
“啊……”张严几乎一下被反噬而败,他默念了几段《大学》稳下了心神,又马上辩驳道:“非其罪,无罪也,不过苟且而活罢!以死明节,烈女也,名声也——”
一番大吼,又扳回了几分气势,人群们有认同他的,其天灯也聚拢撞去——
虽然季通也是眼中钉,郭登高、莫随风却没有理会他,两人一直盯着谢灵运,赛前的计划中,无论如何先由他们来会会他,消耗他的魂力,再由李公子来完成最后一击。但现在看来,他们一击就能败他!
让他逛荡得够久了,了结掉了吧!
“谢灵运,你这冒功小人——”莫随风怨恨深重,根本不想讲什么道理,手诀一捻,雷震诀!
数道黑色神光疾速打去,竟是要直接用魂力压制取胜,这下魂诀近乎**的拳脚相加了!
“欺世盗名,说的就是你!!”郭登高一声暴喝,双手同捻雷震诀,也爆出几道如雷电的黑色神光打向谢灵运——
而李修斌、江逸俊至今还没有出手,一旦他们出手,又岂止是几道神光,以他们的抱一境修为,足以制造出幻景幻象……
可现在,两个炼己境中后期修士的合击!
看棚众人都提起了一颗心,或期待或焦躁,太子妃亦定住了眼眸,以谢灵运那点修为,怕是来不及反应,就会吃下这一击,然后魂散逃窜!
“《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谢灵运忽然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