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冷琛斜斜的坐着,长布餐桌下是翘着的二郎腿,大概是太长,不小心碰到了对桌的女士,那满头方便面似的卷发和她深邃的五官很不搭,可傅冷琛出于礼貌,还是笑了笑,不敢笑得太性感,以免这位女士误会,在这些国家里,有些肢体语言会被看做是那方面的邀请。
三个小时过去,这顿冗长繁杂的饭终于吃完了,傅冷琛桌前的餐盘基本没怎么动,他注意到长兴餐桌斜对面一位穿军装的男人期间出去了三趟,行色匆匆,回来满面笑容,傅冷琛心里有些羡慕,曾几何时,他也有这样的待遇,虽然她从不好言好语,说话淡淡的,性子更是冷了些,可他是那么甘之如饴。
散场已经晚上十点半,为他安排的专车跟在他身后,而他独自一人穿着大衣沿着铺满雪的接到漫无目的地走,霓虹灯零零散散,电车轨道比他还寂寞,偶尔会路过一两对情侣,携手相拥,在这异国的街头,他竟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好像她就是他的风帆,失去了风帆,那艘船注定在海面上永无止境地漂泊。
他走了半个小时,那辆低调奢华的车就跟了半个小时,他有些不耐的敲了敲车门,然后用流利的英语和司机说让他先回去。可是司机是地地道道的苏黎世人,这边的人主讲德语法语,傅冷琛和他比划了半天,他也没听懂。
正一筹莫展,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人笑着利索的和司机说了一阵,然后那司机才恍然大悟,笑着和傅冷琛挥手道别。
傅冷琛直觉地皱眉了,他侧目看过去,正是那个席间坐在他斜对面出去了三回的男人,面向很小,湛蓝色的眼睛,一脸明媚的笑容。
他冷淡而疏离地笑了笑,点头问好,那人一口流利的英语,“你好,我是丹尼尔中尉。”
“你好。”傅冷琛继续往前走。
“请问你是A国高官吗?我对这个国家很感兴趣,我的……我的女朋友就是你们国家的。”丹尼尔兴致勃勃。
不知道怎么回事,傅冷琛突然觉得心跳快了好几拍,眼皮也不自觉地动了好几下,他缓缓神,眼神清明,“是吗?”
丹尼尔好像很单纯,他面目有些严肃,是典型的德国佬,英语虽然流利,也带了浓郁的德国风味,傅冷琛静静地观察着,并不多言,倒是这个德国男人兴趣很浓,不停地问A国是什么样子,A国的女人长什么样子,还给他天花乱坠的描述自己的女朋友,饶是严肃淡薄如傅冷琛,也被他逗笑了。
两个大男人在落满雪花的街头压马路,时间过得很快。等傅冷琛回过神来看看表,已经午夜时分了。他有些尴尬,手机倒是带了,可是不知道刚才那个司机的号码,如果要回政府大楼得问苏黎世的头头了,可时间不早了,说不定那位已经睡着,这么唐突地打搅恐怕不礼貌。
正愁这事儿,丹尼尔好像一下就看明白了,礼貌地询问他可否到他家过一夜,傅冷琛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的,拒绝之后又觉得自己在自讨苦吃,深更半夜人生地不熟,倒是可以一个命令把部下叫过来,只是到底嫌麻烦,夜晚又冷,寒气冲天。良久,他还是答应了。
他们一起取乐车,然后丹尼尔往来开,傅冷琛坐在副驾驶座打盹儿。二十几分钟的路程,车停了。
非常漂亮的北欧式建筑,白色栅栏被街灯下的浓雾萦绕,木板墙,很简单的木桩围成的长廊,很随意,甚至有些散漫,这不太符合德国人的品位和习惯。
“不是我的房子,这是我女朋友的,她喜欢随意一些,我刻板多了。”
傅冷琛了然一笑,跟在他后面,因为有些冷,把大衣的领子竖起来,遮住了半个脸,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丹尼尔没按门铃,傅冷琛想他一定是个非常体贴的伴侣,低着头思忖间,里面传来很轻盈的脚步声,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不受控制地竖起了耳朵。那样轻巧的步伐,好像是踏着蝴蝶从门里面走过来,只是不知道那样有情调的脚步是冲着谁而去的。是他?还是他?
然后傅冷琛的脑袋里只浮现出了一句话,世界很大,也太小,小到能让他毫无防备的心碎。
今夏本来是睡下了的,可她担心丹尼尔,半夜不回家也不是没有过的事,可他都会和她打电话,唯独今天。
因为大雪,天天在丹尼尔的姐姐家没回来,今天晚上就她一个人在,右眼皮一直跳。
好不容易听到外面有车熄火的声音,她鞋子也没穿就跑下楼,头发乱乱的披在耳后,身上只套了件丹尼尔的大衣,里面就是睡裙。
就是这幅糟糕到不修边幅的凌乱样子,她遇见了最不可能遇见的那个人,说起来,算是重逢吧。
怎么办?
打开门,寒风刺骨,她稍稍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丹尼尔放大的脸已经呈现在她的眼里,然后是额头上一热,他硬朗的胡渣在她面颊上磨蹭。
“怎么还没睡?”丹尼尔皱眉的样子很好看,鼻梁凸出,眼窝深陷,很欧式化。
然而此刻,今夏却顾不上欣赏了,她的目光无意间一偏转,然后颤抖着颤抖着就僵化掉了,好像门外的无数把碎冰揉进了眼里,除了湿透就是冰凉。
有人说别后重逢,山明水秀,岁月静好,只是面目全非。
这么多年若是没幻想过重遇,那绝对是假的,可她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这样的环境里。
丹尼尔热乎乎的唇还贴在她的眉间,丹尼尔有力的大手还放在她的腰间,丹尼尔健硕的身体离她不到两厘米。尽管在国外这样的举止最正常不过,就是普通男女也可以这样。可是……
傅冷琛,次过经年,徒留空虚的那些时光都能过去了,那你为什么还会站在我家的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