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音走了以后,皇甫夜陷入了沉思。照理说,这是一个好机会,带着陈雪音离开这里,就他们两个,可是看样子,那个道士大概不会让他们单独离开,说不定还会一直跟着。虽然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是杀人凶手,可是曹生明和曹若燕的话他不能不相信,还是以防万一的好;还有,他刚才说这里是云溪法师的地方,非常隐蔽,不会有人打扰,说明他和云溪法师交情匪浅,也许他们还可能就是一伙的,想要劫持自己和陈雪音,不得不提防。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这里,把他们弄到一个自己非常熟悉的地方,然后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完全告诉陈雪音,两个人一起对付那个道士,也许还有胜算。可要是陈雪音不相信怎么办?刚才她就因为这个人差点和自己吵起来,如果她阻止自己、反对自己,甚至帮着那个人对付自己,那事情可就糟糕了。看来自己必须尽快想出来一个万全之策,实在不行,就按曹生明说的,忍辱负重,先把夜明珠拿到手,交给他们,然后把报仇的事情也交给曹生明。尽管对于报仇这件事,皇甫夜不愿意假手于人,可为了自己和陈雪音的安全,只好暂时放弃复仇大计,他是家里唯一活下来的人,开枝散叶、传承香火也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情。
陈雪音来到外面,一眼就看见终悔道人在在那里,好像是在等着自己,便走了过去。来到他面前,轻轻地唤了一声:“道长。”
终悔道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着她:“怎么样,皇甫夜休息了?”
“我不知道,我告诉他我要收拾东西,然后就出来了,他也没有反对。”
终悔道人终于放了心,叹了口气,说道:“他刚才的态度你也看见了,看得出来,他对我的误会不小,怕是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了。”说完之后,一阵苦笑。
陈雪音听出了他的无奈,有点过意不去:“道长,让你承受这样的误会,真的太对不起你了。”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没什么,关键是你们。其实我很早就过来了,听见你们在里面吵架,尤其是你为了我说出那样的话,我非常感激你对我的理解,但更多的是担心。”
“难道我说错了吗?刚才皇甫夜说的话本来就是颠倒是非、胡乱猜疑,如果我不说几句话,他可能还要让我对你动手呢。”陈雪音有些激动地说道。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一说,有可能会影响你们的关系。”
“可我真的担心有一天他会对你……”陈雪音不愿意再说下去了,她相信终悔道人可以明白。
“我知道。”终悔道人叹了口气,深深地点了点头,“以他现在对我的误解,早晚有一天会对我动手。但要真的论武功,他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你就放心吧。只是我不愿意怎样,不只是你爹临终前的嘱咐,还有就是曹生明。如果我和皇甫夜打起来,不论是他死还是我亡,渔翁得利的人都是曹生明。就算付瑞海说的是真的,曹若燕愿意放你们一马,曹生明可不会这样做。”
陈雪音皱起眉头,低头想了很久,才说道:“道长,我看你还是离开这里吧。这件事本来就和你没有关系,你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如果因为我们,你也被曹生明……那我心里会感到不安的。”
“你以为没有你们,曹生明就会放过我吗?”
“道长你的意思是你和曹生明之间…….”
终悔道人点了点头:“我和曹生明之间是有旧怨的。二十年前,我的亲人,以及我的三个拜把弟兄都死在他的手里,如果不是我那天回去的晚了一点,恐怕也早就命丧黄泉了。曹生明一直认为我死了,现在他知道我还活着,肯定不会放过我,因为我知道他所有的秘密,他要杀人灭口。”看到陈雪音惊讶的目光,终悔道人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笑了笑,道,“陈年旧事,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不说了,不说了。走是肯定要走的,不然的话,就不是你们连累了我,而是我连累了你们。我早就想好了,只要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我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你是说我们现在真的要去皇甫夜说的那个地方吗?”陈雪音吃惊地看着他,以为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怎么不去,我们不是已经答应皇甫夜了吗?如果不去,你怎么和他解释?”
“可那个地方和这里有什么区别吗?如果皇甫夜真的答应了曹生明,已经是他们的人了,那个地方曹生明不可能不知道。我们去了还有什么意义呢?”陈雪音疑惑地问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的情况非常微妙,所有的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却谁也不肯说出来。如果真的有人是什么也不知道,那这个人肯定就是皇甫夜,而皇甫夜却恰恰认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尤其是你,是被我迷惑、蒙在鼓里的人。他现在这样做,可能就只有一个目的------保护你。”
“道长,你这样说话真的让我糊涂了。”陈雪音也笑了,“既然大家什么都知道,而且皇甫夜也是为了保护我,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我看得出来,他是相信我的,只要我们说得有理,他还是愿意接受的。”
“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他了,结果会是什么?”终悔道人又问道,“结果无非是两个,第一,他相信我们说的话了,就会去找曹生明报仇,以他的武功,根本不可能是曹生明的对手;第二,他不相信我们说的话,尤其是我,这样的结果就有可能变成给他带着你自投罗网去找曹生明。”
“不会吧,他不会这样吧?”陈雪音不敢相信这个判断。
“怎么不会,如果他是真的答应了曹生明,他就有可能这样做。因为现在他认为,和我们比起来,曹生明和曹若燕更值得他相信。到时候你们都落入了曹生明的手里
,即使拼死性命,我和付瑞海恐怕也很难把你们救出来。”
“那又怎么样,他是我们的仇人,杀了我们最亲的人,即使拼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我和皇甫夜也算是报仇雪恨了。”陈雪音想起父亲和李丰的死,悲愤之情油然而生,不由地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
终悔道人看到陈雪音也是这样冲动,禁不住摇头苦笑:“鱼死网破、你死我活?说的简单,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和皇甫夜就这样去报仇,有几分胜算?可以说是必死无疑。知道我们当初为什么答应把夜明珠交给曹若燕吗,不就是为了保护你和皇甫夜的平安吗?如果你们又要去送死,岂不是辜负了你爹和李先生的一番托付吗?”
“可是,道长……”
“好了,你别说了,事情就这样定了吧。你现在去把东西收拾一下,天黑之后我们就出发。我呢,就去和云溪法师告个别,打扰了人家这么多日子,如今要离开,不能不和他说一声,这是礼数。”终悔道人说完,就要往外走。
陈雪音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无用,只好作罢,叹了口气,也就打算回房去了。转过身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一件事。又回过身,追上终悔道人,问道:“道长,如果我们就这样走了,付公子来找我们,找不到怎么办?”看到终悔道人异样的目光,急忙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点担心,万一他看不见你,可能会着急的。”
陈雪音恐怕不是担心付瑞海看不见道长着急,而是担心自己以后见不到付瑞海了。终悔道人看出她的心思,却并不点破,只是说道:“你放心吧,皇甫夜不会隐瞒他太久的。”
“你是说,皇甫夜很可能会主动告诉他我们在哪里?”
终悔道人点点头:“不无这个可能。”看到陈雪音担心紧张的样子,又笑着劝道,“现在的情况还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要按着我们计划的那样做,就一定可以把事情做得圆满。”
“付公子以前和我说过,曹若燕可是一个反复不定的人,如果她突然改主意,那我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到时候,不仅要把夜明珠交出去,我们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啊。”
终悔道人低着头,想了好一会,才抬起头说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如果曹若燕突然变卦,或者她没有把曹生明说通,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变化。不过付瑞海在那里,他可能会帮我们注意到这些,然后过来告诉我们。雪音,你信不过我,总可以相信付瑞海吧?”
“道长,看你说的,我怎么可能信不过你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就对了,现在你的任务不是考虑这些问题,而是把皇甫夜照顾好,千万不要让他出什么事请。”
“道长,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看住他,不会让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终悔道人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想让你看住他,而是让你照顾他,你明白了吗?”
陈雪音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对着终悔道人轻轻地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终悔道人看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才松了一口气,他知道,陈雪音虽然表面上已经答应,可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她对皇甫夜有很深的芥蒂,不管怎么说,陈穆文和李丰的死都和他有关系,尤其是李丰的死,连皇甫夜自己都承认了。但他也看得出,皇甫夜对陈雪音是情深意重,如果可以一直是这样,那陈雪音下半辈子也算是平平安安了,起码两个人之间可以相敬如宾、和和美美,若是陈穆文和李丰泉下有知,相信也可以彻底瞑目了。至于付瑞海,终悔道人看得出来,他和陈雪音也算是彼此有意,但两个人都是可以自我控制的人,相信也不会出现其他事情。这样考虑一番,终悔道人也算是彻底放心了,马上要走了,是该和云溪法师告别一下了。
终悔道人来到云溪法师的禅房门口,就看见小和尚悟明在那里打扫尘埃。轻轻地走过去,行了个礼:“小师父。”
悟明听见声音,才看见了终悔道人,也回了个礼:“道长,不知道长这个时候过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有些事情想和法师当面说清,不知道来的是不是时候?”
“师父正在里面禅参打坐,恐怕不方便打扰,道长能不能在这里等候一段时间?”刚一说完,就听见里面传来云溪法师浑厚的声音------
“是哪位贵客站在外面啊?”
不等悟明回答,终悔道人就先开了口:“贫道终悔特来拜见师叔。”
“原来是道长啊,快快请进。”
悟明于是打开门,让终悔道人走了进去。进去以后,悟明就按照云溪法师的意思,从外面关上了门,这样房间里就剩下云溪法师和终悔道人两个人。没有了别人,云溪法师先礼貌地问了一句:“道长和陈小姐在这里已经住了半个月,不知道对这里的条件是否习惯?这几天我闭门不出,对你们的情况并不了解,也没有仔细过问,是我的疏忽,还请见谅。”
“师叔客气了,我和陈小姐在这里住的都非常好,您对我们的照顾我们感激于心。”终悔道人回应道,“打扰了这么多天,我们都非常过意不去,所以我今天来到这里就是给叔叔辞行的。”
“辞行,你是说你们要离开?”云溪法师大吃一惊,“是不是这里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道长直言,千万不要客气。”
“师叔多虑了,这里很好,我们也没觉得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突然离开,跟你们没有关系,只是遇到一件事情不得不暂时离开这里,还请法师可以体谅。”终悔道人不想和他说的太多,这毕竟
是很危险的事情,不是他不相信云溪法师,而是怕连累了他。再说,这个白云寺自己并不熟悉,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可不好交代。
“是不是和昨晚上的事有关?”云溪法师淡淡地问道。
“师叔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终悔道人大吃一惊,做的那么小心,还是打扰了别人。
云溪法师笑了笑:“这个白云寺是我的地方,你们虽然被我安排在那么远的地方,可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到清清楚楚。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心里也非常明白。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的。我也算是陈家的朋友,我当然希望他们的后人可以平平安安的,保护你们义不容辞。”
“既然如此,我就代表陈小姐多谢师叔这几天的保护了。”终悔道人站起来,感激地鞠了一躬。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道长和陈小姐信得过我,贫僧不胜荣幸。只是我想问问,昨天晚上来的那个人是不是皇甫凌天之子-----皇甫夜?”云溪法师轻轻地问道。
终悔道人笑了一下:“师叔猜得不错,昨晚上我们救的那个人的确是皇甫夜。”
“这么说,皇甫公子和陈小姐终于团聚了,真是可喜可贺。”云溪法师高兴地说道,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抬起头看看终悔道人,却发现他眉头紧锁,并没有一点轻松的神态,疑惑地问道,“要找的人终于回来了,这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怎么道长看起来并不高兴,莫非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解决?”
终悔道人叹了口气:“这件事关系重大,按理说我不应该告诉别人,但是法师是我可以信任的人,这么久以来又收留我们,帮我们度过难关,我们就不应该对你有什么保留了。师叔有所不知,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是个开始而已,而且是我们意料之中的事情,真正的难题恐怕还没有开始。”
“还没有开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昨晚上的事情是你们故意为之?事到如今,可否详细告知,也许贫道还可以为你们做点什么?”云溪法师急切地问道。听终悔道人这么一说,他也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师叔猜得不错,昨晚上的一切都是我们有意为之,如果是这里面真的有一个人什么也不知道的话,恐怕就是皇甫夜自己了…….”终悔道人再不隐瞒,当即把曹生明的阴谋、曹若燕的计划以及自己和陈雪音的打算完完整整地告诉了云溪法师。讲述的时候,云溪法师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听着。好不容易把话说完了,终悔道人叹了一口气,“整个事情就是这样,我没有半句隐瞒。现在没有其他办法,我们也只能如此了。”回头看看窗外,天色已暗,应该是傍晚了吧,皇甫夜该休息好了,陈雪音也该收拾好了。
云溪法师听完之后,并没有马上说话,坐在那里,喝了一口茶,过了好半天才开口说道:“其实我比较赞同陈小姐的说法,现在就把事情告诉皇甫夜,这种事早晚是要告诉他的,早一点说没有什么坏处;若是以后再说,皇甫夜知道以后,反而不容易接受。道长,你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师叔的顾虑我清楚,你的意思我也明白。可你没有和皇甫夜在一起过,不知道他的为人,这个人性格鲁莽、性情急躁,只怕知道了这件事以后,会非常冲动,非要去报仇,我担心会有性命之忧。”
“难道他以后知道了,就不会去报仇、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了吗?”云溪法师淡淡地笑着,反问道。
“这个------”终悔道人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办法来,只能说道,“陈穆文让我保护他们俩,我只能这样做,走一步看一步吧。曹生明作恶多端,早晚都会遭到报应的。到了那一天,皇甫凌天的血仇也算是报了。再说了,皇甫夜现在已经被人迷惑,那些事,只怕我说了,他也是不会相信的。”
“既然道长已经决定了,那贫僧就不再说什么了,还是那么一句话,希望你们可以一切顺利。”
“多谢师叔。”
“你刚才说你想给皇甫公子和陈小姐寻找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我这里倒有一个地方还算合适,不知道长可否考虑?”
听到有这样的地方,终悔道人精神一振,张口就要问是什么地方。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便说道:“多谢师叔帮我们想到这样的地方,本来不应该拒绝,只是我们已经答应了皇甫夜,要去他的地方,如果突然变卦,恐怕会引起他的疑心。”
“道长误会贫僧的意思了,我知道你们要去的地方是皇甫夜的意思,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这件事以后,你们一定想找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主意?”
“这个------”终悔道人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这件事我确实还没有来得及考虑,因为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有的事,所以我没有时间去想。再说,以后的路需要他们自己去走,这种事情还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好。我还有别的事情,不可能永远跟着他们。”
“原来是这样,那贫僧就不再多说了。”云溪法师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作罢了。“但是这两个人毕竟非常年轻,江湖经验不足,如果单独走路的话,可能会引来麻烦,不得不防啊。”
“师叔放心,不管他们以后决定去什么地方,我都会亲自护送,一直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了,我才会离开。”
“如此甚好。”云溪法师点头说道。说完之后,拿出一张纸,写了一些东西,交给终悔道人,说道,“虽然以后的路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决定,可是世事难料,我实在有些担心。如果他们没有地方可以去,你就把这封信交给他们,让他们去江北的凤凰山找我的师弟归心禅师,这是我给他写的一封信,他看了,自然会明白我的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