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到新皇登基的时候,不过这紧张的局势影响不到一向太平盛世的江南。
大清晨杭州的城门还没开,晨曦的昏暗之中不少讨生活的平民百姓已经上了路,迎着朝霞遍地都是开始忙碌的身影。这时一伙人抬着担架焦急的敲响了高家庄的大门,行色匆匆的他们还带着好几个伤号。
“谁啊?”门后懒洋洋的一问,门子开了半扇子门后探头一看眉头都皱了起来。
看着地上晕厥不醒的伤号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只是这高家庄虽然被推崇为江南名医之首,可事实上从不收治病人也不开堂坐诊。一般的时候都是一群名医聚集为乐,也涉及一些药材的生意,不过从不对外人开放。
门子虽然被吵醒了有点火气,但看人家那么焦急还是耐着性子说:“诸位,我们这是不坐诊的,你们还是去城里找那些名医吧,别耽误了他们的伤情。”
“这位先生且慢。”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从怀内掏出一件东西递了过去,恭敬的说:“请将此物呈交家主,就说西溪之主有事相求
。”
“哦。”门子接过来一看,是一件雪白的玉佩,上书一个杨字。门子顿时一个机灵,关上门后客气的说:“稍候,我这就把东西送进去。”
门子跑回了府内,没多一阵一群家丁就赶上来将门打开,一边把受伤的几人抬进去一边客气的抱着拳说:“府内清静之地,我家主人不喜欢人多吵杂,你们请一位知情者入内即可,其他人请先回去。”
“你们都回去吧。”薛利马上驱逐了一众手下随着门子进了府。
高家庄的外院住了不少的门徒学子,虽是青涩大多是天赋奇高之人,很多都是一些名医之后在这学习。伤者一抬进来他们马上拿来药箱和医具替伤者疗伤,整个过程都极是谨慎可谓是有条不紊,年纪虽小但医术已很是纯熟。
门子将薛利引到了客堂,命人上茶后轻声说:“先生请用,我家主人马上就出来了。”
“麻烦先生一下。”薛利也十分的客气,站起来一抱拳说:“在下还须留在这看着几位伤者,劳烦先生派人入城到敬国公府一趟,就说薛利想拜访公爷,请公爷安排个方便的时间。”
薛利毕竟是眼下的魔教教主,既是朝廷的钦犯又是臭名昭彰的恶贼,行走之时自然不能太过招摇过市。别说敢贸然的去敬国公府,就是杭州城他能不进就尽量不进,毕竟这位爷虽然不排斥他,可到底得顾忌一下对这位爷的影响。
别说他了,就连其他五大家臣也是如此,即使他们能光明正大的往来。但杨存的行踪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可以说一点小事他们不敢烦杨存,真碰上大事想找到人也不是容易的事,按现在的话说没预约的话想见都见不着。
“哦,薛先生,请稍坐即可。”门子嘿嘿的一笑退了下去,表情多少有几分暧昧。
高家的门徒医术都很是精湛,这些人身上受的是外伤和一些刀伤,没伤到筋骨更不会危及性命,所以治疗的速度十分的快。他们晕厥的原因是体力透支而虚脱,只要服一些补气益中的药汤好好休息一下即可。
细心的包扎完后,四位伤者全被抬去厢房休息,毕竟这些人是薛利送来的,所以高家庄的人伺候得很是周到也不敢怠慢
。
薛利抿着茶在客堂坐了大半天,眉头一直紧皱着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就在他有些分神的时候杨存穿着一身素衣打着哈欠走了出来,薛利赶紧起身请了个安,楞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杨存会穿得如此随意出现在这里。
“薛利,什么情况。”杨存喝着下人呈上来的参汤提了提神,这才感觉精神头好了一些。
薛利这才明白门子为什么笑得那么暧昧了,敢情公爷昨晚是在这过的夜,难怪他出来的时候穿得如此随意,而且还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公爷,这些是东宫的人。”薛利回过神来,赶紧说:“属下记得没错的话,他们中有人之前就来过江南。这帮人是从水路过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伙人的袭击死伤惨重似乎一直在逃命,恰好碰上了魔教门下的一伙水匪才逃过一劫。”
“仔细说说。”杨存继续喝着汤,面色上露出了几丝困惑。
“是!”薛利答应了一声,继续娓娓到来:“我手下的那些人一开始以为是有人在我们的地盘上劫道,所以恼怒之下就想把他们黑吃黑干掉,不过刚一动手偷袭的那伙人就跑了。这剩下的人里大多有伤在身很是疲惫,明显被他们追杀了有一点时日。”
薛利手下这群水匪打赢以后一看没什么油水,原本是想把他们全丢进河里喂鱼,可再一搜他们身上竟然有大内高手的腰牌。这下水匪们就慌了,赶紧把情况上报到教里,薛利一听这事涉及到官家也不敢怠慢,立刻将这些已经晕厥不醒的家伙接了手移到了杭州。
杨存呵呵一笑,不敢怠慢,恐怕一开始是想杀人灭口吧,他薛利也是心狠手辣之辈,这时候就算发现死的是皇帝也照样敢毁尸灭迹。
腰牌确实是大内高手的腰牌无假,他们身上却没带其他证明身份的东西。薛利纳闷之余却发现了一封密信,上边虽是无字但在角落里却写了一个杨字,薛利当下是不敢怠慢立刻将人送到高家庄来,而在路上的时候他稍微一辨认才发现这里头有个人很是眼熟。
“罗计?”杨存听他说完微微一楞,立刻想起这罗计不是温凝若的心腹之人么?
“没错,他也在其中。”薛利说着话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封已经沁湿的密信,恭敬的呈给了杨存。
杨存接过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密信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种子
。这算哪门字的密信啊,完全就是一种脑筋急转弯,就这点东西鬼才猜得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算了,一会再看。”杨存摇了摇头将密信放于一边,接着问:“薛利,只是这点小事叫手下人办就好了,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
那块雪白的玉佩应该是在童怜的手上,当时老道给了她杨存也没有要回,算是留给她的一个信物。这时候薛利拿着玉佩上门明显不只这点事,若是事不关她魔门的话童怜也不会让他拿着玉佩过来找自己。
“公爷果然明查秋毫。”薛利立刻拍了个马屁,眉头一皱说:“不瞒您说,眼下魔教得到了您的支持发展很快,我们的教众核心的有三四千人,外围的人马也有两三万。这段时日四处的分坛都很顺利,恐怕因为发展得太好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
“温家,还是定王?”杨存顿时冷笑一声,挖墙角挖到老子这来了。
魔门一开始是依附在容王麾下,可那次内乱以后与容王府结下了大仇,即使以魔教之名死灰复燃但双方的过节可以说永远调和不了。容王不可能来拉拢魔教,魔教也不可能给他好脸色看,那余下的人是谁就不用言明了。
毕竟浙江一地是杨存的地盘,江苏那边杨二爷又不想生乱。所以魔教眼下的发展渗透到了其他的省份,可以说有大量的金银支持混得也是风生水起,薛利口中的核心教众几乎都是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杨存也怕把他们放在浙江会管束不住。
所以眼下浙江依旧是魔教的大本营,但事实上活动范围已经扩散开来,魔教的行事乖张早就引起了不少官府的注意,对于穷凶极恶的行径都有些顾忌,不过也没几人知道眼下的魔教已经是敬国公府的爪牙。
“都有。”果然,薛利严色的点了点头:“温迟良有派人与我们的分坛取得了联系,言里言外许尽了好处想让魔教为他所用。定王也有派人过来,他的态度很是诚恳,说是若取天下定封我们魔教为护国大教,还许了我一个一品封疆大吏之职。”
“空口白话。”杨存鄙夷的呸了一声,这俩人还没开打就乱许诺,谁赢谁输还不知道居然敢拿官位当保票,难道在他们的眼里魔教就是这么好糊弄的?
“是啊,都是些虚的
。”薛利点了点头,言语间隐隐有些恼火,毕竟二者的态度虽然诚恳但开出的条件天方夜潭,说难听点就是把他这江湖草寇当傻子糊弄,想画上一张饼就骗他整个魔教去卖命。
“你怎么看?”杨存沉吟了一下倒没多说什么,反而问向了薛利。
“看来,他们都有些按耐不住了。”薛利眼神一阴,冷哼道:“眼下京城还没开打就把手先伸到其他的地步,连我们这样的江湖草寇都拉拢,可想而知其他的地方官他们也不会放过,恐怕新皇登基的时候定王就会拔营南下了。”
“既然许于好处,自然要人出力了。”杨存喃喃自语般的说着。
薛利是个精明人,马上回应道:“公爷说得没错,这两方的人找我们的时候也都开了口。温家是希望在新皇登基的时候由我们魔教的高手动手,暗杀京城一带属于两位王爷的势力,再在其他省份刺杀那些支持定王的官员,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铲除掉定王在内地的羽翼。”
“我去,老温好魄力啊。”杨存不禁感慨了一声,这真要动手的话,恐怕长江以南的官员得死一大片了。
老温这次可没准备和你定王玩什么花活,上一来就真刀真枪的干,估计他也是没空玩什么阴谋诡计了,索性都撕破脸皮了,提前把这些家伙全部干掉才省事。老温自己的人手很是紧张,所以不得不起用这些江湖草寇,对于他来说或许这么做也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薛利说到这的时候有些动心,小心翼翼的试探说:“至于定王那边倒没那么麻烦,他发兵的时候会牵制住朝廷大多的兵马。定王的意思是趁乱的时候要我魔教动手劫走各地上交京城的赋税银子,他会派兵马为我们牵制一些地方驻军,得手以后这些银两会分我们三成。”
“去,果然定王还是缺钱啊。”杨存眯着眼一笑,开始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照这样看,定王在户部也有自己的人,否则的话他不可能搞清楚税银的具体情况。老温那头也有人在定王军中,不然他是搞不到那份名单的,这两人互相间早就暗斗上了,估计这些卧底的存在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薛利在旁一直抿茶也不敢开口说话,老实的等着杨存的决定。杨存算计好半天后,突然嘿嘿的一笑:“薛教主啊,本来这是你们魔教的事我不便干预,不过既然事关魔教的发展那我倒有个主意让你参考参考
。”
“请公爷示下。”薛利一时感觉好笑,整个魔教还不是以敬国公府马首是瞻,只不过这会杨存会说几句俏皮话,似乎他想到了什么比较坑人的点子,否则的话他应该没这个心情说笑。
“两头都答应。”杨存想了想,立刻嘱咐道:“他们说什么就答应什么,不过以表诚意先叫他们出点血是应该的,具体的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这,还请公爷明示。”薛利呵呵的一笑,明显料到以杨存的性子是不会放过这种能将人坑死的机会。
魔教是邪教,虚与蛇委倒不算离奇的事,与这些当官的打交道更不用谈什么信义!所以眼下杨存既然要魔教答应他们,恐怕目的很是阴损,要知道敬国公在官场上那可是出了名的缺德。
“左右逢源嘛,拿人的银子办人家的事是情理之中。”杨存抿了口茶,眼一眯说:“两头都和他们搞好关系,到时候温家肯定会把要刺杀的名单送来,你事先把这些人先盯紧了,时机一到你就动手把他们全干掉。到时候定王起兵少了这些人的呼应,想来他会措手不及,到时他自乱阵脚老温那边就会轻松多了。”
“属下明白了。”薛利眼前精光一闪,马上笑咪咪的说:“定王肯定会把各地押运税银的路线,人数还有时间都知会一声,只要他消息到了我马上派人送来,到时候该怎么定夺就看公爷的了。”
“没错,定王的这份活计就由我来代劳了。”杨存哈哈大乐起来,这薛利果然还是有眼力劲,知道自己玩搅屎棍的这一出就是为了两边都占点便宜。
劫税银是多危险的事啊,定王想只凭着一份情报就占掉七成的银两,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既然定王想在背后温家的刀子杨存自然会鼎力相助,不过这些税银劫来后就没他定王什么事了,到时候统统得姓杨。
薛利狡黠的一笑,仿佛能看见这二人知道自己被坑后气急败坏的样子,公爷这一手玩得倒不算高明,不过那二人都不知魔教的背后之人是谁,这个亏他们想不吃也难了。“属下告辞了。”薛利笑咪咪的点着头,恭敬的退了下去。杨存也是起身朝后院走去,哎,怎么说呢,这种落井下石雪中送屎的事,自己是越干越有快感了。温家和定王费尽心机拉拢魔教,要是被他们知道薛利是自己的人,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直接喷出一口老血撞墙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