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萧抬头仰望着盛开于天际的浅蓝色流火,轻轻一笑
“长宁流火信号是红色为主色,多年前我在战场上曾经研究过,之所以会发出红色,是因为引线里有线铁丝,所以我便与卫彻兄约定,若有一定见长宁军里升起蓝色流火,那就是我放的。”
雁丘嘴角抽了抽,想着这家伙的智商还真不是一般的高,这化学如此不发达的地方,竟然还能自学成才,把人家的通讯信号,改成自己的……
彼时
荆州城外眉黛河岸
几百骑黑衣盔甲的骑兵怔怔望着天际之南升起的蓝色信号。
为首的男子三十岁上下,他那浓黑入鬓的长眉一扬,于马上回首振臂高呼一声
“儿郎们,随我出发”
他以剑戟天,目光灼灼如火,面色不变,心中却是忐忑无比,那是多年前他们于战场上的玩笑话,当那朵绚烂的蓝色的流火升上天空时,多年前的记忆便破闸而来。
那时年方十七的少年,翻身下马,将手中沾满蛮夷鲜血的长剑翻手一插,他身旁烧焦的土堆上,便起了一层细密的尘烟
“卫大哥,多亏了你及时赶到,救了我一命否则我定是要死在这蛮子手里了。”
那时他正负责清扫战场,清点损失,见那少年一身风尘,眼底布满血丝,却笑意如春樱
“殿下且莫要说这样的话。”
“嗨!怕什么”
言毕那少年竟然将手揽住了他的肩,他登时觉得不妥,要下跪行礼,被那少年扶住
“你如何得知这蛮子的流火是长宁送的?”
少年笑意晏晏,仿佛刚刚经历生死之劫的并不是他。
“属下小时候在道观里长大,对这些炼丹与烟火之术稍懂一些。”
“哈哈,我也早发现了长宁流火的不同,以铁丝做引线,所以长能开出红色花火,若有一日,我落于长宁险地,定要将那铁丝除去,看看能放出什么颜色的花来。”
他本就是爽利儿郎,听得这般话语便哈哈大笑起来
“这有何难”
他走了几步,从一个蛮子通讯兵身上找出一支流火,拿到他面前
“看着”
他小心翼翼的将那层牛皮包纸扯开,素手一翻,将那线找了个结,随后将那引线中的铁线抽出,不伤及根本,将那黑呼呼的铁丝一扔,拿出火石点燃引线
“嘭”
一朵蓝色的火焰于空中炸开。
两人相视一笑,从此成为莫逆之交。
卫彻心中情绪翻涌,一面打马快进,一面高呼后面跟上。
凤萧见那蓝色流火升空后道“小五,你带路,回村寨吧。”
三人遂加快了步伐。
东方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下半夜的风寒意微增,风里的水汽逐渐于叶尖凝结成珠。
“咔嚓”
一声轻微的冰裂,那本就违背自然规律的冰,逐渐消融,接着“噗通噗通……”
有某种重物下沉入水的声响,远在远方的风刮过山巅,刮过树梢,刮过那水库之上荡漾而起的薄翳,盈盈一水间,之后便是永久的沉寂。
“停”
小五忽然停下,上前几步,趴在地上
“有马蹄声,带着重甲的步兵,还有,还有…狗的声音。离此,大概一里地。”
三人顿时一惊。
彼时
杏帘村口外的那株千年桃花之下,火光滋滋啦啦作响,有马儿急促徘徊的声响,一人高高立于马上,眼底一丝狠戾之色,微微翘起的小胡子,被鼻息吹的一起一伏,正是长宁军前锋营将军—韩奇。
那而颗灼灼桃树之下,再不是黄发垂髫一派悠闲之姿的孩童与老者。
众人被一根绳索绑在一起,那些妇人,孩童,老人,皆在火把照亮之下露出恐惧之意
“说,是谁做的?”
下面一阵寂静无人应答,韩奇唇角斜斜一扯,素后一翻拔剑而出,踏马而过,将几步之外的一个老者的头颅砍下。
“呲啦”
鲜血喷溅几尺之远,那老者头颅落地,如雪的须发瞬间被染成紫红色,于那跳跃的火把刺目的光亮下,显得格外醒目。
“我再问一遍,若无人回答,我便再杀一人。”
几百铁骑马蹄齐齐一踏,将这安静百年的村寨震的抖了三抖。
那韩奇目光如蛇,一遍遍的扫视着人群,突然他拿剑指了指躲在人群后死死抱住三个孩子的林嫂。
“你……出来”
林嫂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状似并未听到那人的话一般。
那韩奇正抬手举剑时,突然某处墙角里跳出一个女人,上前几步,走到韩奇面前,指着林嫂道
“将军,将军,我愿意说,我愿意说。”
韩奇微眯了眼睛,看着这个慢慢逆光走上前来的女子,阴影里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觉周身散发的气息与这山野里不甚至相符。
然他还未来得及思考,便觉得眼前突然一花,似有疾风夹着某种东西贴地而起,他反应一瞬间后退两步,接着他听见了身后数百红风骑马嘶鸣而起的杂沓的响声。
同时他感到脖子上有一柄极细的利刃贴于其上,待他一动,便可轻意划破血管……
只听耳后一声极低的男声道
“韩将军,别来无恙否?”
那声音……那声音如此熟悉,熟悉到入梦惊起的,也是这人的声音……
那是他的噩梦,他一生的噩梦……
“秦、秦、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