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双方都因此僵持了下来,望着一身大红嫁衣的玉婠公主不敢再轻举妄动。
“婠婠,他是妖邪!”西陵晔面色一沉,喝道。
西陵婠婠含泪望着被他们制住的精怪,哽咽道,“我不管你们眼中他是什么,可在我眼中,他只是我的心上人。峻”
他是人,是妖,是什么都无所谓,她喜欢他,而他也深爱她,这就够了,可是父皇,母后,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容得她与他在一起,千方百计的阻止他们来往,甚至强行定下婚事,迫她出嫁诱他出来要置于死地鲫。
“婠婠……”祝一夕怔怔地看着她悲戚而决绝的眼睛,断然没想到他们不在的这三年多,西陵婠婠会恋上了一个山中精怪,而这些天她的冷漠疏离,皆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西陵婠婠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西陵晔,“太子哥哥,一夕,今天要么你们放我们走,要么便在这里杀了我们吧!”
她知道,身为西陵公主,她不该去爱上一个为世人所不容的妖邪,可是情感之事非她所能控制。
“婠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西陵晔怒然喝道。
西陵婠婠手紧紧握着刀柄,随时准备着结束自己的性命,“若不能同生相守,我但求同死。”
父皇和母后千方百计地安排了这场婚礼,就是为了引他出来,置他于死地,让她彻底死心。
她救不了他,所能做的便只有与他生死相随。
祝一夕望了望被自己控制在法阵中的青衣男子,男子脸上蒙面的面巾滑落,露出清隽出尘的容颜,每一寸轮廓都透着精致无双的绝美,那是她有生以来看到最纯净的一张脸,他眸光清澈如泉,眼中却只有数步之外的西陵婠婠一人,四目相对间,尽是脉脉深情。
“婠婠,不要这样伤害自己。”那青衣男子心疼地看着她,眉宇间满是担忧之色。
“天澈,若你死了,我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西陵婠婠说着,泪夺眶而落。
祝一夕心生动容,望了望西陵晔低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不能放他们走。”西陵晔决然道。
他绝对不能把他的妹妹交给一个妖邪。
“可是,你真要看着婠婠死在这里吗?”祝一夕道,她不知道这三年多婠婠和这个山妖发生了什么,但从他们的看着彼此的眼神中,她感觉得到他们是真心喜欢着对方的。
西陵晔恨恨地咬了咬牙,低语道,“这里交给你,我去夺下婠婠的刀。”
“你救得了她这一回,下一次了,若她一心寻死,你拦得住几回?”祝一夕反问道,看了一眼婠婠脖子上直流血的伤口,更是心生不忍。
大约是因为皇后娘娘都不愿帮她,所以她连她和西陵晔也不肯相信了,宁愿一个人选择在这样的境况下赴死,也不愿向他们如实相告。
“就算以后天天让人把她看着,也决不能让她跟这个山妖走了。”西陵晔说罢,看了她一眼,准备去夺下婠婠手中的刀。
祝一夕见她一收剑,暗自咬了咬牙,一抬手撤了困住那山妖的法阵,朝他使了个眼色。
那山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趁着所有人都未曾防备,转眼就到了婠婠前前,带着她御风消失在了夜色里。
“祝一夕,你疯了!”西陵晔眼见人在自己前被带走,气急骂道。
祝一夕抿了抿唇,头一回没有跟他反嘴辩驳,她不知道婠婠这一去会怎么样,但看到她那样凄楚而绝望的眼睛,她不忍再逼她走上死路。
皇帝和皇后闻讯从宫中摆驾过来,见着一群人站在皇城,质问道,“婠婠呢?”
祝一夕硬着头皮上前,“皇后娘娘,我放他们走了。”
“一夕,本宫一向觉得你懂事,你明知道那是只山妖,怎么能任由他带走婠婠?”皇后一改平日温和的口气,说罢了她朝其它人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公主追回来。”
“皇后娘娘,婠婠她……”祝一夕想再劝她,却被皇后抬手打断了。
“一夕,不要再说了,本宫现在只想尽快找回婠婠。”皇后截然打断她的话,第一次对一向疼爱的祝一夕发了这么大的火气。
祝一夕默然不语,她知道皇后娘娘是伤心了,没有哪个做
母亲的希望的女儿跟一个向来被世人以为的妖邪的私奔,尤其还是这样的大婚之日,这不仅是关乎到皇家的颜面,更是伤了一个母亲的心。
可是,在那样的境况下,婠婠分明是存了死志的,若是不能跟那山妖走,必然会让自己血溅当场。
西陵晔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御剑朝着山妖逃走的方向追去,不一会儿功夫周围人都散尽了,只有她一个人还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周围已经空无人,暗自叹了叹气。
“你说你,好好的管什么闲事,现在好了?”燕丘嘲讽道。
祝一夕郁闷地在皇城走着,嘀咕道,“我只是不想看到婠婠死。”
“难道,你放她跟那山妖走就是为她好了,凡人受命不过百载,而妖可活数千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后,让你那小姐妹变老了,变丑了,那山妖当却还是现在这般模样,他还会像现在这么喜欢她吗,人妖殊途岂是没有道理的。”燕丘一边给她分析,一边教训道。
祝一夕听了他的话,好像也确实有些道理,挠了挠头道,“现在怎么办?”
“先去把人追回来,还能怎么办?”燕丘气得直想飞出来敲她的头。
祝一夕赶紧御风也追了过去,在陵州城外山林都找了一遍也没见那山妖和婠婠的踪影,只得再往远一点的地方找,直到天亮了才发现隐约气息,一路追至山林之中,可是林中被布了结界,她一时找不到入口进去。
“婠婠?”
“婠婠?”
“婠婠,我知道你在附近,你出来。”
林中结界一收,婠婠扶着受伤的山妖从树后面出来,“一夕,你是后悔放了我们,想再抓我们回去?”
祝一夕看了看那受伤的山妖,山妖是以山中精气所化,故而显得容色也显得灵秀天成,她取了自己身上的药瓶,倒了一粒药丸递给婠婠,“这是疗伤的药,先让他吃了。”
西陵婠婠接了过去,让那山妖服下,“谢谢你,一夕。”
祝一夕望了望周围,默念仙诀布了幻术结界,以防其它人找来了。
“昨晚,我以为他是来掳走你的,并非有意要伤他,你若是早些跟我说,就不会有昨晚的事了。”
西陵婠婠扶了山妖坐下,面带愁容道,“母后都不肯成全我们,我还能跟谁说这些?”
祝一夕叹了叹气,瞅着还着一身嫁衣的人,道,“你是真打算再也不回去了吗?”
“那个地方,我还能回去吗?”西陵婠婠凄然道,她何尝不想能和父皇母后在一起,可是他们容不得天澈,一心要置他于死地,她再留在那里,只会一次又一次成为他们手中用来引他落网的棋子。
“皇后娘娘很担心你,而且凡人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能活千年万年,可是你呢,你会老,会死,而他不会,皇后娘娘是不想你将来后悔,难过。”祝一夕耐着性子劝说道。
西陵婠婠却丝毫没有被她说动的意思,侧头望了望边上的山妖,伸手与他十指相扣,笑了笑说道,“一夕,我曾经也喜欢我喜欢的霍英,可是当天澈出现在我生命中的那一刻,我发现对于霍英那并不是男女之爱,当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出现的时候,你的心是无法抗拒的。”
祝一夕听了她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知该再怎么劝她。
“祝姑娘,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都难以相信我对于婠婠的心意,但是我不能看着婠婠去嫁给她所不爱的男人,从今而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她,不会再让她受任何伤害,哪怕她拼却我这一条性命。”山妖侧头看着西陵婠婠,眉眼间尽是柔情。
“天澈!”西陵婠婠打断他的誓言,柔情道,“我只要你好好地活着,在我的身边,不是要你为我拼命。”
山妖默然失笑,二人脉脉相望,万千情意尽在不言中。
祝一夕却头疼起来,看来婠婠是铁了心要跟这个山妖在一块儿,可是皇后娘娘那边要怎么办,一个是从小到大的姐妹,一个又是对她有养育之后的皇后娘娘,她并不想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伤心难过,可现在必然就得有一方要受伤害了。
虽然现在看着他们两个这般生死相许,可是凡人与妖族在一起,真的能幸福吗?
“婠婠,你……怎么遇到他的?”
西陵婠婠浅浅笑了笑,
说道,“三年前,宫里新进贡了一匹马,还没驯服好,我就骑着出来了,然后马儿失控把我摔断了腿,然后在山林里又遇到了猛兽,就是天澈出来救了我,还送我回了宫里,之后我就常常来这里看他,他带我看了这山里好多我都没看到的东西,我也带他去城里玩儿过……”
“果然,女人对于英雄救美完全没有抵抗力。”燕丘叹气道。
祝一夕自然不好当着西陵婠婠和天澈跟他说话,于是忍着没有搭理他,朝坐在对面的两人问道,“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一直留在这里的话,太子早晚会带人找过来的。”
她这都放了人了,现在再抓她回去好像又不够义气,可是又不放心她跟这个山妖在一起。
“天澈的伤势还需要留在这里休养,等他伤好了,我们再离开这里。”西陵婠婠见她是站在自己一边,于是便说了实话。
天澈是山妖,要靠山中灵气生存,离开这里只会日渐衰亡。
祝一夕叹了叹气,起身道,“婠婠,你是真的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西陵婠婠坚定地说道。
“这个幻术结界,我暂且留在这里供你们藏身,过些天再来看你们。”她说罢,朝他们道了别,出了结界离开。
可是,刚出去没多远,便撞上了在山林里寻人的西陵晔。
“你怎么在这里?”
“我帮你们找人。”祝一夕暗自紧张,也不知她有没有看到自己从结界出来。
西陵晔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质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他们藏在什么地方?”
“我怎么知道,我也刚刚追过来。”祝一夕说着,跟着他一道走着。
“你最好不知道。”西陵晔面色冷冽慑人,她明知道妖族是多危险的,竟然还让他带着婠婠走。
祝一夕默然跟在他后面走着,以防他闯到了结界附近,可想着那对苦命鸳鸯,还是忍不住叹气。
西陵晔走了好一阵,发现一向多话的人竟然安静地出奇,扭头道,“婠婠对于母后和我是很重要的亲人,你那么放了山妖让她带走婠婠,母后自然会生你的气,只要我们把人找回去就行了。”
“我只是在想,婠婠似乎真的很喜欢那个叫天澈山妖。”祝一夕小心翼翼地瞅着他的面色,说道。
“什么喜欢,肯定是那山妖骗她。”西陵晔道。
“可若不是真心喜欢,以婠婠的性子,会那样以死相逼吗?”祝一夕反问道,若是西陵晔和皇后娘娘能试着接受一下这个异类的驸马,事情也就好办多了,偏偏现在是水火不容。
西陵晔奇怪地回头看了看她,停下认真说道,“人妖殊途,孤不会容许自己的妹妹跟一个山妖在一起。”
她现在年纪尚小,定是被那山妖花言巧语给骗了,可是做为家人,他们不能容许她那样执迷不悟地错下去。
“其实,喜欢了就喜欢了,是人也好,是妖也罢,有什么关系?”祝一夕嘀咕道,她隐约有些理解,婠婠所说的命中注定。
一个人一生短短几十载,能遇上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是何其难得,自然不想轻易放弃。
西陵晔忙着找人,顾不上跟她辩驳,燕丘却出了声,“祝一夕,你这想法有点太大胆前卫了啊,你该不是也动了歪念,喜欢上自己不该喜欢的人了吧?”
他说着,不禁想到了现在还远在玉阙宫的无极圣尊,祝一夕对于她那个师父,感情有点太不同寻常。
“我哪有?”祝一夕暗在嘀咕道。
她正说着,林间突了起了一阵风,一只仙鹤落在两人前方发,转眼化作了白衣童子。
“祝一夕,圣尊话给你。”
“什么话?”祝一夕兴高采烈地上前问道。
“玉阙宫弟子,不得婚配。”白衣童子如实地转述了上头交待的话。
“啊?”祝一夕愣了愣,玉阙宫有这条宫规吗,她怎么不记得。
“圣尊管得还真多。”西陵晔阴阳怪气地哼道。
婚姻大事,不一向是父母之命,祝大人还健大,他一个师父管这么多。
祝一夕也一头雾水,望着仙鹤童子,“这个事情不是你们想
的那想,这中间有点复杂的原因,我这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楚,现在这婚事已经订了,我也没办法。”
“退婚。”白衣童子冷着脸,说道。
“退婚?”祝一夕抓耳挠腮,圣尊师父到底什么意思。
她现在婚事已经订了,这个时候再去退婚,会被老爹和皇后娘娘掐死的,而且现在婠婠还出了事,她再跑去说退婚,这不是添乱吗?
“圣尊有令,退婚。”白衣童子交待完了,转眼便又化作仙鹤飞走了——
题外话——一更五千,二更稍后。天阙录,仙师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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