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陵州城已经没有了当初遭妖兵袭击的后的满目疮痍,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她记忆中热闹繁华的样子。
祝一夕没有直到进宫,而是先去了老爹和母亲墓前祭拜,一个人待到了黄昏日暮,方才进了城内,到了皇城望着巍巍宫庭,怔然了许久才终于举步朝着宫门走了过去。
宫门守卫原以为是不轨之徒,巡查皇城的将领远远有人过来,正要过来喝斥,走近却一眼认出了她,“太子妃?是太子妃!旎”
皇城的多数将领,都曾跟随祝南,自然也识得他的女儿了,何况还是西陵的太子妃鞅。
他说着,赶忙差人进了宫里去禀报,上前问道,“太子妃,哦不,现在太子登基当皇上了,也该称您皇后娘娘了,您这一年多都去哪里了,皇上一直在找你。”
祝一夕笑着打了招呼,一心盘算着要跟西陵晔和太后娘娘怎么解释,并没有去回答他所问的话。
两人才进了宫门没多久,已经接到消息的西陵晔已经健步如飞地赶了出来,一身藏青龙纹常服,金冠束发,没有了曾经英气勃发,却多了几分九五之尊的赫赫威仪。
他听到禀报的消息,都不相信的,直到亲眼看到眼前的人,才敢真的相信,她已经回来了。
他抬手,摒退了后面的宫人,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然后在她面前站定,“你回来了。”
祝一夕看着眼前的人,努力让自己笑得如以前那样,说道,“西陵晔……”
“有话进宫里说吧。”西陵晔打断她的话,提议道。
他认识她十几年,从她此刻的神情中便已经将她要说的话猜出个七八分了,她回来不是来找他的,只是为了一年多之前大婚失踪给他一个交待和解释罢了。
他等了这一年多等她回来,哪里只是等她这一句解释。
祝一夕抿了抿唇,点头道,“好吧。”
西陵晔没有带她去就近的御书房,而是带着她往后宫的方向去了,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重重楼宇到了紫阳宫外。
她抬头看了看匾额,她在宫里住了那么些年,也不记得有一座紫阳宫来着,“这里是……”
“进去吧。”西陵晔说罢,举步踏进了紫阳宫的宫门。
祝一夕随后跟了进去,可是走进去的瞬间,她便觉那些一路盘算了千百遍的说辞,如刀一样梗在喉间,紫阳宫之所以为紫阳宫,是因为宫内种满了紫阳花。
那是她最喜欢的花,宫殿庭院里一个小小的花坛格外嘱目,她记得清楚,那是祝家院子里的那个花坛,而那花坛里的花,从花色也可辩得出,是她种在祝家的紫阳花。
“以前都是祝老爹照看了,他不在了,我怕没人照看,就让人移到宫里来了,在庭院的其它地方也种了一样的紫阳花。”西陵晔轻步走在前面,穿过花圃,到了宫内的正殿。
殿内许多的东西,都是从祝家搬过来的,连房间的布局都似是祝家,只是要比祝家宽敞许多了。
祝一夕沉默地走在他身后,久久也没有说话。
“祝家没人照看,所以我便让人将东西都挪到宫里了,想着若是你回来了,想回去的时候,也不必再往宫外跑了。”他没有质问她这一年多和无极圣尊去了哪里,也没有质问她为什么会在大婚之日离开。
他将祝家的一切搬到宫里来,无非是不忍看到她在丧父之后念家,祝家的许多的东西都充满了她和祝老爹之间的回忆,所以他想替她留在这里,想着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谢谢。”祝一夕看着殿内熟悉的一切,由衷说道。
然而,走到了内殿,看到里面还布置着的新房,一时停下了脚步。
里面,红烛红帐,红嫁衣,红盖头,俨然是为了成婚准备的。
西陵晔给她倒了茶,道,“你一个人回来的?”
“还有飞林和花楚,他们在城里。”祝一夕坦言道。
西陵晔没有多问什么,他们没有跟着她一起过来,可见是在外面等着她的,她只是为了来给他一个交待,然后就要走的。
“西陵晔,大婚的事……一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了,对不起。”祝一夕终于还是决定,将要说的话坦白说出来。
一国太子大婚当日,太子妃失踪,
这传到诸国之间,可想而知会有怎样不堪的流言蜚语。
“没什么。”西陵晔笑了笑,说道。
大婚当日,新娘失踪,他沦为四国之间的笑柄,下到如今也还是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但现在她回来了,坐在他的面前,这些都可以不计较的。
祝一夕有些坐立不安地捧着杯子,原以为西陵晔会像以前那样暴脾气,对着她大吵大闹,大吼大叫,或是狠狠骂她一顿,那样的话她也不会有现在这般难过了,感觉自己说出的每一个都那么十恶不赦,说要和他成婚的是她,现在要悔婚的又是她。
西陵皇宫,几乎可以算是她在陵州的第二个家,可是她终究也要离开这里了。
“西陵晔,对不起……”什么样的解释都是徒劳的,但既然决定回来面对,有些话总归是要说出来的。
然而,她话还没有说完,太后和西陵婠婠便也接到消息,匆匆寻了过来,太后见真是她回来了,疾步走近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哽咽道,“你这孩子,这一年多都去哪里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太后娘娘,婠婠。”祝一夕瞧了瞧两人,又望了望西陵晔。
西陵晔是早看出来她对圣尊的心思的,可是太后和婠婠不知道,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所以失踪了这一年多,她想当着他们几人的面,把话都说清楚了,却被西陵晔给打断制止了。
“看看,小脸儿都瘦成皮包骨头了。”太后心疼地念叨,拉着她的手道,“崔嬷嬷已经和御膳房在准备晚膳了,全是你爱吃的,一会儿多吃点。”
“一夕,你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还在那样的时候,你不知道皇兄他都快急疯了,当天就去昆仑山了,可是也没找到你。”西陵婠婠看她回来,在重逢的欣喜之后,就不禁问起了她到底为何要在大婚当日离开。
“我……”她吱吱唔唔,因为自己先前想好的解释和说辞,这个时候却都说不出口了,而且西陵晔似也不让她说出来。
“好了,时辰不早了,朕饿了,过去用膳吧。”西陵晔说着,起身催促道。
“好,去用膳,一夕也该饿了。”太后说着,同西陵婠婠母女两一左一右地挽着她,朝她寝宫的方向去了。
西陵婠婠一边走,一边说道,“这紫阳宫你喜欢不,皇兄特地差人改建的,将祝府的好些东西全搬了进来,说你想家的时候,住在这里就好了。”
祝一夕看了看走在前面,背影挺拔轩昂的年轻帝王,不知不觉中当年那个老爱捉弄她的无赖太子,已经长成了沉稳的一国之君,如果没有遇上师父的话,她一定会选择他,也一定乐意选择和他们一家人生活。
可是,上天偏偏让她遇到了师父,她爱他爱得无法自拔,无论如何也放弃不了的师父。
“太上皇,还好吗?”她询问道。
“好着呢,昨个闹着要出宫去打猎,去猎场得两三天才能回宫。”西陵婠婠回道。
先前明明叫着自己这不好受,那里病了,然后把皇位传给皇兄,结果没几个月又活蹦乱跳了,今天要去游个湖,明天要钓个鱼,过得比他们谁都逍遥自在。
几人到了太后的寝宫,崔嬷嬷已经着人传晚膳了,饭桌上几人坐着,太后和西陵婠婠不时地询问她这一年多过得怎么样,倒是西陵晔始终沉默不语。
太后瞪了他几眼,也没能让他说几句话,于是给祝一夕夹了菜道,“现在回来了就好了,好好休息一段日子,大婚咱们重新再办,一定比上次办得更风光……”
祝一夕解释地话还没来及说出口,西陵晔却先她一步开口了,出口的话让席间几人都沉默了下来。
“母后,朕不要娶祝一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