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地里种的水灵灵的茄子豆角,我本有心自己下厨亲手做点小菜来吃晚饭,反正湖里还有肥美的鱼,照思聿打莲蓬的身手来看,抓两条鱼应该是没啥问题。
只是,唉,不管我如何的告诉自己去适应古代的生活,但,这个土灶要怎么用?还有,添柴可是个技术活,我确定自己不会,转头去看思聿时,他两手一摊,端坐在外:“咳,别看我,君子远庖厨,抓鱼我可以去,厨房的事情,夫君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呀。”
肚子空空如也,自己动手又搞不定,唉,早知道还是带着玲儿一起出门的好。依依不舍的离开退思园,边是哀叹,边跟着思聿进了酒楼。
“思聿,才路上碰到的是睿郡王吗?”落了座,我捧着茶碗喝了一口凉白开,开口问道。
思聿点点头,道:“嗯,是他。”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见思聿似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伸手抚抚他的眉,有点担心。
思聿覆上我的手,握在他手里,道:“自老睿王妃去世,我又一直不在京城——思礼似乎是变了些。”
太祖五子,睿郡王的父亲老睿王是太祖长子,为人温和而无长才,天昊初立国,虽在太祖治下已初见风貌,但周边几国虎视眈眈,国内经济问题重重,是以太祖选了当时文治武功都在诸皇子之首的三子继位。事实证明,当时太祖的决定是正确的,不管是攘外还是安内,世祖都体现了无与伦比的魂力与决策,天昊朝在世祖的带领下,国力迅速的强盛起来,一跃成为中原最强大的国家,没有之一。
太祖二子景王宇文明宥,为国捐躯,死在平定柔额的沙场上,尸首异处。当时太祖尚在位,闻讯悲愤异常,命常将军亲率三十万大军攻打柔额,铁骑所到之处,人烟尽毁,江河变色,不过短短两年,柔额已在神州大地彻底抹去,从此世间再无柔额。太祖亲封二子景王,幼子宇文思梅承封,世袭罔替。四月里过了我与思聿的婚事,景王就带着府内家眷去了封地。
四子庆王宇文明光,是太祖五子中唯一尚在人世的一个,领着渭北道的盐事。礼王晚年入身佛门,带发修行,目前礼王府掌事的世子宇文思渊,除了年终述职,无诏不得入京。
五子成王宇文明阳,世宗四年病逝于川南,膝下唯有一女,成王病逝时只有两岁,太后怜她们孤儿寡母,一纸诏书恩准其回京。现在成王妃带着女儿思可郡主住在成王府,思可今年十二岁,按照皇室惯例,须等到她十四岁及笄之后加封封号。
“思礼长我十二岁,在我开府之前他就已经领着宫中锻造司的差事——你不必疑惑,原本按照天昊律法,皇室成年开府的诸王是不可久居京城,更不会领宫里的差事。可一来,那时候老睿王尚在,老睿王既是得了父皇恩典常伴君旁,作为睿王府的世子,思礼当然是要奉父左右的。再者,”思聿停下话头,略略的想了一下,才道:
“那时候我尚在宫中跟随母妃居住,母妃虽然终日不出宫门,但宫中风向却并不糊涂。我曾听母妃说起过,睿王妃与皇后私交甚笃,在宫中那位未出生之前,思礼一年里有七八个月都是养在皇后宫中的。思礼的外家是河西刘家,河西,那可是供着天昊朝半数以上的铁料,思礼能领锻造司的差,明眼人都知道这圣眷浓恩是怎么回事了。”
我微微仰着头,问道:“我从前听你说过,因着姑姑跟睿王妃的情份,所以你跟睿王府也多有走动,那睿郡王如今怎么?”
思聿轻轻一笑,略带着讽意的道:“睿王妃聪明机智不在皇后之下,只是,思庆却是更像他父王多一些,白天辜负了他睿王妃的好算计。当差的几年里,虽无大功,也是大过,算是中规中矩,父皇走后第二年,睿王爷也仙逝了,思庆上禀天听,求皇上恩准替父守陵三年,辞了锻造司的差事。天昊立国一向孝字当先,皇上当即应允,待诏书到了睿王府,睿王妃一气病倒,身子就再没好过,拖了这几年,倒是让思庆在守陵三年过后又借口母病,再度推辞差事。”
我叹了一口气,道:“睿郡王才智胜过他母亲。”
思聿看我一眼,道:“你倒是最通透。”遂丢开了心里头的事,只与我说些外头见闻。
就在这边两人边啜着茶说些琐事等着上菜的时候,那边与临王点头而过的睿郡王,也正和身边的长史说着相同的话题。
“主子,临王与临王妃进了听雨楼,想来应该是带着王妃出来走走,身后没有带人。”
睿郡王轻轻的叩了叩丝檀制成的桌面,沉闷却穿透,状似随意的瞥了一眼,道:“跟着爷的时间也不短了,这些画蛇添足的事下次就别做了。”
又似细细的斟酌一番,道:“迟些时候你去趟珍宝斋,选几样贵气些的物件,刘仁,里头那两个与你有些交情的官子你去打点一下,让他们多多的留意一下宫里的动静。”
刘仁点头应下,睿郡王又道:“另外,想法子跟苏复或是苏莨搭上线,不着痕迹的将今日那人两次‘巧遇’临王妃的事情让临王知道。”
刘仁应下,嘴唇动了动,正欲说话时,睿郡王摆了摆手,道:“你不必多言,这件事怕是咱们不说,临王早晚也得知道,如今咱们让他提前准备,也不过是卖个顺水人情而已。”
刘仁道:“顺水人情也是人情,王爷既然是想搭上临王这根线,这些事大可直接告诉临王,况且原本临王对王爷也不是没有一点兄弟情份的。”
睿郡王闭了眼,半晌才道:“如今的情势,怕是风雨欲来,可最终的结果现在谁也猜不到。既然如此,现在就摆明风向对于咱们来说风险无疑太大。睿郡王府比不得景王府庆王府,不单是多了一个郡字,只要太后还在,京城里的事咱们就逃不开,火中取栗,虽然听来危险,但未必不能一试,况且,隐在暗处更有意想不到的助力,真的如我所想的那样,那一日临王必得买我一个面子,只要他一句话,我们就能结束这般尴尬的处境了。”
刘仁默然,左手拳头松了又紧,卡在喉咙口的话却不知如何问出口。
睿郡王轻哼一声,道:“有什么话就说,这般却是为何?”
刘仁一敛眉,握紧了拳头,道:“属下有一事不明,但请王爷恕罪。若说外发之事,当日景王也是再三的担保,有他和他身后的陈家,便是得不了那富庶的地方,容身之处总差不了,王爷为何舍近求远,况且,如今的临王连狼符都没有了,他能给得了王爷所期望的吗?”
睿郡王闻言没有说话,只将眼神投到窗外,窗外却是无边的夜色,连一丝光亮也无。
“景王确是一片赤诚,我与他年岁相近,又一样的失怙失恃,他自然是待我亲近些的,只是,他与我又实在不同。”
“陈家这些年借着两代景王的势,经营很是不错,天昊十七道,半数都有陈家的营生,便是渭北道,莫看是庆王的封地,陈家的渗透亦是无所不在。”
刘仁不解,问道:“陈家这些年的发展确实不错,难道咱们刘家就比不过他了?王爷何需妄自菲薄?”
睿郡王叹了一口气道:“刘家是不错,但刘家的势我却不能借,至少,刘家不能如陈家一般明目张胆的站在我身后,刘家只能是皇上的臣子,不是任何人的刘家,否则将遭大祸。”
刘仁也不是傻的,睿郡王话的意思已这么清楚,背上噤的一寒,这么说,当日姑母与皇后的百般交好,怕真的是走错了一步?
“若真如王爷所分析,那景王与临王又有何不同?临王不过一个封地也无的空衔王爷,没了手里的狼符,他又怎能给得了王爷所期望的?”
睿郡王复看向窗外,道:“这里面的事,我一时半会也理不得十分清楚,我只告诉你一样,陇西的童府必定不简单。那个童夫人,若说真是皇后的表妹,我是一个字都不信。”
刘仁道:“可是,姑母当年也是遣人细查了的,一切并无问题。”
睿郡王道:“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若真是如太后所说的那样,童夫人只是她一个姨表妹,因家中遭祸,满门里余了只她一个,不得已投奔亲人,可是,高家那么大的家族,为何她偏偏就投了太后?高家的人众口一词的肯定她确实是高夫人的妹妹的独女,可为何没有一个人说得出高夫人这个唯一的妹子嫁了何人,又是因何而遭了祸?”
“且,按照母亲所说,这个童夫人当年可是与先皇亲的,比跟太后比亲得太多,要不是母亲真的察觉到有异,以母亲的性子,她一介孤女,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才能,如何能入得了母亲的眼?”
刘仁骚骚头,道:“即便是童夫人有异,那跟王爷想借势临王又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