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爵最搞不懂的还是冥夜和阎君兄妹俩,一个风轻云淡,一个也是疯开头的,不过是疯疯癫癫。后来冥夜回来了,脸上带着薄雾一样的浅笑,说现在可以救辛月牙。西子爵本想留下见证这个兴奋的时候,结果刚好卡在约定的十五天,无奈被阎君拉走了。
冥王要人复活本是轻而易举的事,冥夜只用一会儿工夫,就让辛月牙起死回生。不过她需要一点时间适应重新归来的人间,而冥夜,抱着双臂盘着双膝,腾空在一边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逐渐恢复血色的脸。
前段时间他被他老爹老冥王喊回冥府,无外乎教训和警告,说不能碰西子爵的事。他是趁老冥王千年难得一次的睡觉偷跑回来。一是履行对西子爵的承诺,二是想看看这个让西子爵神魂颠倒,宁可放弃一切的女人到底是怎样的人。
所以他让阎君缠着西子爵外出。
虽然阎君对于他的最终决定颇有微词,差点激动的打爆他的头。
窗外阳光明朗,在窗口落下淡淡温暖。他缓缓转头看了一眼,不禁发出一声感叹。这是人间的温暖,从来吝啬于冥府的人。自己以后是否可以一直拥有?
她似乎要醒了,纤长的睫毛随着眉头的紧皱颤抖着,原本苍白的脸颊上,此时已显现两抹绯红,少女的稚嫩。
他看得欢喜,第一次知道女子醒来时,会发出呜呜的声响,有点像猫。不像阎君,睡着像座山,醒来就咆哮乱钻。
她真的要醒了,眼睑微微抖动,紧闭的双眼不安分的睁了睁,最终败给阳光,胆怯的又闭了回去。似乎有一种信念坚持她睁开双眼,睁眼后茫然看着上方,嘴里传来痴痴梦呓,西子爵……
原来她的信念就是这个。他揉着疲惫的眼角浅浅一笑,想来自己的决定是做的,因为她的眼神看起来比任何事物都要清澈纯净。
“醒了?”
冥夜的声音很清脆,在她处在茫然混沌中的时候,这声音似乎就是指路明灯。
她缓缓转头看向旁边英俊浅笑的少年,印象里没见过这个人物。
出于礼貌,她对他浅浅一笑,他回她笑容,眉头舒展。
“这里……这里是哪里?”
她断断续续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天池真君借上尘的手,用幽若一件刺穿了自己的心口……她紧张害怕的急忙去摸胸口,伤口已经愈合,要不是还记得那天的残酷,似乎不会怀疑自己曾受过致命伤。
她昏睡了太久,记忆短缺了太多,始终想不起来。只是记得当时很痛,元神完全不留恋自己的身体,疯狂逃窜离开。后来……
“后来好像西子爵来了……他?他在哪里?!他有没有事?还安全吗?是不是也出事了?麻烦你快告诉我……”
醒来就哭了,人类的特性吗?
冥夜就看着她惊慌失措,泪眼迷离的样子,始终保持着笑靥不开口。他喜欢看女人这个样子,更何况眼前这个还是西子爵的女人。
辛月牙又慌又急,拖着疲软的身体要下床。双手使不上力气,突然往下栽去。
冥夜右手轻轻一挥,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送回床上,笑得更加灿烂深邃。
她一怔,泪光中这个少年一直保持谜一样的笑,不可否认的是,他有一张很好看的脸,不过阴柔气太重。
“你是不是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我头好痛,我想不起来了……你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西子爵在哪里?我又是怎么回事吗?拜托了,求求你……”
那划出眼眶的透明液体是泪吗?他不懂,因为冥府的人没有泪。冥府的人总认为,泪是维持一个人活下去的力量。假设凡人提前把泪水流光了,生命也会终结。
他缓缓抬手,凝眸间右手食指尖上沾了些她的泪。他歪着脑袋疑惑的看了眼,微微舔舐了一下。
苦涩难当。
辛月牙错愕的睁大眼睛看着他,同样迷惑的歪着脑袋,喃喃问了句:“你是谁?”
“真是个问题少女。”冥夜缓缓落到窗前,抬手接下温暖的阳光。“这里是夜冥山庄,位置在凡间。白帝安全,不过暂时不能回来见你。你死了,可是我把你救活了。至于我,冥府冥夜,也是救活你的人——”
“冥府?!”
传说中的地府?难道眼前这个笑容比阳光还灿烂,站在阳光里会和阳光混为一体的阳光少年,就是冥府的勾魂使者?可是冥府的人不是应该住在冥府?因为长期生活在冥府那种没有阳光的环境里,不是应该带着像不尊那种阴暗吗?
可是她所想象的冥府的人,都和眼前这个阳光温暖的少年格格不入。
他身上有太强的光芒,让人有点睁不开眼,可挪不开视线。毕竟世人讨厌阳光的刺眼,却依赖阳光的温暖。
他见她脸上呈现一个大写的纳闷,浅笑着让她再睡一会儿,说等下带她出去看看夜冥山庄。她刚开始不依,想去找西子爵。可看着他深邃的眼眸,竟莫名有了睡意,闭上眼睛缓缓睡着了。
阳光依旧,他就站在里面,闭眼以冥王的身份享受所剩不多的阳光……
咦?有鸟儿的叫声?真好听。空气里还有百花和阳光的香,我是不是回到爵云阁了?好想继续睡下去,让我继续睡下去吧……嗯?有琴声?是谁在抚琴?
鸟鸣声,琴声,她浅浅醒来,看着还是落了满地的阳光,眼神雀跃的像个孩子。她喜欢这种幽静有阳光的地方,还有花草鸟儿作伴。
“可是抚琴的人是谁?卿伢……吗?”
她记忆里卿伢拂过琴,在花川海,在和西子爵力战诸神,在她死前……
阳光明媚的容不下一丝黑暗角落,到处都是鸟鸣声,放眼过去是百花争艳蜂蝶飞舞。夜冥山庄,似乎是个太神奇的存在。她每走一步,都会留恋的停下来,四下看看身边的风景。这里的鸟儿似乎不怕人,缓缓落在她肩头,慵懒的搔着羽翼。
琴声更近了,也打断了她停步欣赏美景的心思。她想看看那个抚琴的人是不是卿伢,假设不是,又会是谁。
铜台楼,听风榭,坐落在小河之畔。溪水潺潺,风声淅淅,配上阁楼之上那人的琴声,她仿佛来到一个圣域。这里没有杀戮死亡,没有黑暗阴谋,也没有让人无处可逃的悲伤绝望。有的只是阳光和风,还有少年抬眸浅笑的脸。
“你来了。”
冥夜停下抚琴,视线缓缓落到她身上。
她点点头,想登上听风榭,可听风榭没有楼梯。她身体没恢复,只能远远站着看他。
阳光和少年,他的笑真的能温暖人心。他说他来自冥府,可却更像来自阳光国度。
“你为什么要救我?那白痴强迫你的?”
“白痴?呵呵,你说的是幽兰白帝吧?”
冥夜笑得无语,从没想过有人敢叫湛无涯白痴,似乎也只有眼前这个稚嫩又真挚的女人了。
“那家伙就是个白痴~”
她不自觉的笑了。
“你看起来很喜欢笑……我记得凡人有句话是,爱笑的女孩运气不会太差。”
“你看起来也很喜欢笑。”
“是……吗?”
可是我的运气糟透了,接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对老爹交代……
话题戛然而止,因为他眉间浅显的困苦和无奈。
“你说你是冥府的人,勾魂使者?铁笔判官?你别告诉我你是冥王?”
冥夜无语的咧嘴笑着,摸了下自己的脸,问:“我看上去不像冥王吗?”
“不像。”她撩开被风吹乱的头发,狡黠的笑着。“冥王应该是那种不怒而威,很有气场的人物。你看上去像个公子哥,一点也没杀伤力……”
她还没说完,他就大笑起来。心想这丫头真是有够天真的,竟然用外貌这一点,就轻而易举的把自己定义为没有杀伤力的公子哥。
不过好像就是因为她的天真无知,似乎更加吸引人。
大笑后萦绕在心头的无奈惆怅也消失了,他正色看着她的脸,喃喃说道:“你看起来有点像一个人——”
“嗯。你想说卿伢,对吧?”
她不否认也不逃避,自己像卿伢是事实。和卿伢之间有某种关联也是事实。
冥夜浅笑着点头,无端拨动了下琴弦,余音绕梁,竟谱出一丝悲伤。他从来看不厌这繁华万物,纵使战争和杀戮让凡间哀怨冲天,尸横遍野。他只看到生灵的盛放和妖娆,也渴望留住这种美……
“我不懂琴,可你刚才似乎在悲伤?”
“为何要悲伤?我看起来不快乐吗?”
她看着他浅笑的脸,摇头。虽然他的笑容没变过,可是他眼神变了,变得不像之前那么明媚清澈。
冥夜又笑了笑,虽然相隔一段距离,可他将她看得更加清楚。漂亮是标配,主要是她的眼睛会说话,说着美好温暖的情话。
她本来想问你为什么要救我。可转念一想,多数是自己家的那个大暴躁的原因。她又想了想,浅笑着开口问:“你救了我会有什么后果?”
因为她知道,就算冥府不直归天界管理,可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冥夜救了自己肯定会有麻烦。要是因为自己连累到他,她会于心不忍会难过内疚。
冥夜没正面回答,好看的星眸转了几下,突然笑着问:“你觉得夜冥山庄漂亮吗?”
她不假思索的点头,眼眸更加闪烁。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里。
也是这点,冥夜做出了一个决定。抬起的右手间出现一枚金光的钥匙,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几秒,突然把钥匙扔给她。
她接过一看,钥匙已经钻进手心,和她的身体融为一体。
“这是什么?”
“能打开夜冥山庄的钥匙……以后这里归你和湛无涯了。”
说着冥夜消失在听风榭中,琴声却还在风中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