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道消息,先是广陵外的几个散仙被杀,元神被吞噬,渣都没剩下。后来是周河湖畔的几个,下场和广陵的那几个一样,也是渣都没留下。短短时间内,死了上百个,搞得天界人心惶惶,再无仙人敢下凡。天帝派下凡调查的群仙,无一例外被杀……要是在几百年前,我会认为这事是你干的——”
“什么小道消息,是你家小莲花听八卦听来的吧?”
苏沛白径直丢过去一记眼刀,下一秒却苦闷惆怅的叹了口气。
连堂堂苏沛白都苦恼的叹了口气,要不是事情严重,他也不会来找西子爵。
西子爵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试想几百年前,杀散仙这种事他还着干过。看谁不爽逮到就杀,不过他不会把他们的元神吃掉,会给他们投胎的机会。
“除了不尊,我想不到其他的人。不过不尊销声匿迹了那么久,竟然还敢出来兴风作浪,接二连三的杀死天界在外的散仙,是在向天界开战……老家伙,你去哪里?”
西子爵扭头看他,脸上带着事不关己的笑:“不尊是在向天界开战,关我什么事。我难得决定放下一切,和我家小牙儿过着平凡人的生活,你不至于想把我拖下水吧?”
烛火中,苏沛白的笑意味深长。睫毛倒影在脸上,灰色了整个眼眸。他看了眼不远处还在和辛月牙说说笑笑的冰心,正如西子爵说的,难得决定放下一切,和心爱的人过着平凡人的生活。他未尝不是。
就算是为了那个只会叽叽喳喳傻里傻气的丫头,他也不能再袖手旁观。万一她哪天下凡找自己,被不尊逮到杀了,难道他还能闯进冥府找老冥王要人?开玩笑,老冥王软硬不吃,天帝的话也不听,怎会听自己的。
西子爵见此,深有感受。他在意的是冰心,和自己在意辛月牙一样,生怕她们受到一点伤害。
他只能走回去坐下,无聊的用树枝挑着火苗,双眼在火光中愈发黯淡。
他们都不知道如今的不尊强到了什么样的地步,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杀死散仙,看来是得到了圣沥泉的力量。幽若已经被他抢走,胜负五五开,就怕不尊动他们身边的女人……
“老白,找过你顶头上司了吗?”
“近日天帝不在天界,天帝身边的上官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一个不敢面对自己亏欠的儿子,甚至忘记了自己职责和使命的老头而已~那你找过你师傅了吗?”
“听阎君说,师傅正在闭关修炼,最快也要五十年后再出来……”
“切……切切切!”
西子爵怒不可遏的低吼几声,怀疑天帝和道玄天尊双双私奔了,不然哪有那么凑巧。一个离开天界不知下落,一个偏偏这个节骨眼闭关修炼。估计俩老东西早商量好了,把这个烂摊子丢给苏沛白和自己。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天帝已经拿回了叱魄刀。可要对付拥有幽若的不尊,想起来都头痛。
西子爵坐不住了,起身就要走。苏沛白的视线急忙追过去,喊了句:“你去哪里?谁也不知道不尊躲在哪里,很有可能突然出现,杀你个措手不及。不如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我可不关这些烂芝麻谷子的事~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谁也限制不了我的自由!”
说话间西子爵一手揽住辛月牙的纤腰,张手召唤出护体,转瞬间要飞升离开。
苏沛白猝不及防的一声‘滕皇’,硬生生把护体截了下来。
高空坠落时狂乱的风中,西子爵护住辛月牙平稳落在一边,扭头给了苏沛白一记眼刀。刚要杀过去找他算账,辛月牙急忙拉住他,先是抛出可怜兮兮一张脸,愣是让他发不起火后,她才小声对他说着。
“其实苏苏说的也对,就算我们不去找不尊,不尊也会找上门来。与其被动,不如把被动变成主动——”
原来这丫头全听到了……他犹豫不决,杀人战斗这种事,千百年来他早就习惯。只是现在身边有了她,反而开始退却。
这时冰心拉着苏沛白,也赶紧劝说起西子爵来。
“白帝,小月牙说得很对。像不尊那种人,不给他个痛快,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是他先挑衅的,我们逃跑就太没面子了~”
“对对对……”
“对你个头!”我的小牙儿,你什么时候起喜欢战斗了,还站在他们那边。“小丫头家家不要插嘴,这都是大人的事情……”
冰心刚要插话,他一记眼刀过去,吓得冰心躲到苏沛白身后,直接把他推出来。
西子爵一看苏沛白万年面瘫的脸,就喜欢直勾勾的看别人,顿时无奈浅叹一声,再看看恳切看着自己的辛月牙,就算他有千百个不愿意,答案已经注定,这就是所谓的逼上梁山。
“西子爵~”
哟。这丫头都开启撒娇模式了。
他宠溺的摸摸她的脑袋,无奈连声丢出几句‘好’,她才总算露出笑颜,拉着冰心到一边聊天去了。
一声长叹,远远看着这丫头天真无邪的笑脸真好,希望能一直看见。
可转身看见苏沛白冷冰冰一张脸,他顿时郁闷的吐出一口气,原地坐下,习惯性支着左腿,左手懒懒的搁在上面,挑眉示意苏沛白开口。
只见苏沛白轻轻拂袖,一道紫色灵光划破夜色飞向远方:“不尊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那里——”
西子爵无所谓的看了一眼,突然间浑身战栗,倒吸了口凉气:“那个方向是……”
是玲儿的故居……
那片土地似乎叫湘安,西子爵离开的时候还小,只记得那里漫山遍野的野花,一到春天就像世外桃源。那里居住着很多淳朴的村民,世世代代平静和谐的生活着。那里似乎还有条大河,记忆中很大很宽,深不见底。
那时候他最快乐的记忆,就是和母亲玲儿一起下河捉鱼。因为六道常常不在家,只剩下他们娘俩生活。村民们很善良,对他们格外照顾。可当村民们知道他们的身份后,开始驱逐他们。
每次被村民们打得遍体鳞伤,玲儿都会浅笑的抱着他,安慰他不要伤心不要难过,大家都很善良,只是害怕妖怪。
刚开始的西子爵还会恨,恨村民针对自己和母亲。他甚至半夜偷偷跑过去烧人家的房子,偷人家的食物,然后被一群人追得满世界跑。
到后来玲儿死的那天,所有的村民都来了。他们看见了漫天飘舞的花瓣,天空响起的哀乐,不约而同的来这里看他们。
那一刻他才明白,母亲所说的村民的善良。就算他以前怎么惹祸,村民都没下狠手,顶多教训几下。就算村民们再害怕他们是妖怪,也没有把他们从村子里赶出去,给他们一个栖身之所。
所以当西子爵成为幽兰白帝后,他下过命令,凡是妖怪,不能碰湘安的人。所以千年来湘安真的和它的名字一样,相安无事,平静祥和。
他怀念那个长大的地方,却害怕回去。他犹记得当时村民帮着给母亲立了个墓,一片黄土地,一块歪歪斜斜的木牌,上面什么也没有。因为村民不知道该写什么,他也不知道该写什么,只是在母亲的墓前哭了,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哭泣……
“母亲……母亲!!”
万丈高空的护体之上,西子爵从梦中惊醒,脸上已是热泪两行。他梦见了玲儿的笑脸,无论遇到什么苦难困境,玲儿都会笑着去面对,并告诉他不要去怪不要去恨,活着就是最大的恩赐。
可是有很长一段时间,西子爵被仇恨吞噬了心灵,杀戮是他唯一的玩具。可纵使他一路走一路杀,也会有意识的绕过湘安。
从刚才他们决定去湘安的时候,西子爵犹豫了,在辛月牙的鼓励下点头答应。后来上了护体后,他靠在辛月牙的腿上睡着了,她从没有看过如斯安详熟睡的他。
可他却被噩梦惊醒,像是一个失去一切的孩子,不安的咬牙哭着。
她什么也做不了,不敢去问,不敢说话,只是抱紧他的脑袋,让他躲在自己怀里尽情哭泣。
她从苏沛白口中得知了关于他童年的事情,和不尊有着相似的童年。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个却用*不羁来隐藏过去的伤痛。她从没想过吊儿郎当不可一世的他,有一个不堪回首的童年。当知道的那一刻,她发誓更加要好好去爱他,给予他温暖……
驾驭护体的苏沛白下意识抱紧冰心,深深的呼了口气,眼眶微微泛红。他和西子爵相交不只千年,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此时从他身上看不到幽兰白帝的影子,完全像个无助的孩子……
“相公,白帝他……”
“嘘。”
他轻拍她的手臂,眉头深锁,眼底流淌着伤痛。
老家伙,你还是脆弱的一逼。但是这样的你才是我认识的湛无涯。多情专情,看似*其实专一。你把自己的心藏得很深,宁可一个人背负一切,都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你的伤痛。所以你叫嚣成了幽兰白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背后,谁也看不见你心底的伤痛。
但愿——
但愿辛月牙真的能抚慰你心底的伤痕……
但愿……你们真的能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