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府,又在举行夜会。
樊宏悠然地饮了一口酒,对左旁的金烈英道:“只可惜今夜无形兄没有来……”
金烈英冷哼了一声道:“这个诸葛无形,阴阳怪气的,我就看他不顺眼!倒是乐河这个臭酸丁,这许多天都不知他死到哪儿去了!……”
樊宏摆了摆手道:“算了,姑且不去谈他们——看歌舞罢!”望着翩翩起舞的霓裳仙子们,他又捻须微笑道:“该不会这群女子中又有人想要刺杀本王?”
金烈英正待答话,窗外忽地魑魅般掠进两条灰影,双双扑向樊宏,其中一位叫道:“姑娘来杀你!”声到人到,一柄长剑幻化成千道万道剑网罩向樊宏!
樊宏双肩一沉,右脚尖点地,身子滴溜溜一转,人已到了两条灰影的背后。
待得两条灰影落地,但见一人是华月姣,另一位却是她师伯陈东。
众宾客早乱作一团。两旁的侍卫扑上去捉人,樊宏喊道:“你们退下!”众侍卫听令,忙一齐退了开去。
樊宏斜眼看着华月姣,皮笑肉不笑地道:“姓华的余孽,今日你是自个找死来了!”
陈东冷冷道:“姓樊的,找死的是你自己——你还认得我这个老朋友么?!”
樊宏目光转向陈东,不由身子一震,惊道:“你、你是陈东?!”
陈道冷笑道:“算你还没瞎眼!”
樊宏仰头狂笑道:“好!好!你们在一起那是最好不过了——今日本王就送你们跟姓华的相会去罢!”说着,单腿一屈,身形暴掠而起,两手呈鹰爪状抓向华月姣和陈东二人的头顶!
陈东轻叱一声,身子微侧,左掌一斜,划了个半弧横斩樊宏双腕,同时右脚飞起直踢樊宏的下三路!
华月姣却是全然不顾那已到头顶的一抓,身剑合一,直向樊宏的怀里撞去!
樊宏叫声:“好!”身子在空中忽地一滞,又向右斜飘两尺避开了华月姣不要命的一击,同时双手迭出,连点陈东“人迎”、“膻中”、“建里”三处大穴。陈东旋身斜掠丈余,抢前一步与华月姣会合在了一起,二人又双双攻向樊宏。樊宏并不把二人放在眼里,功力稍加,二人顿时招架不住。
陈东忽地猛攻一招,趁樊宏暴退一丈之际拉了华月姣大吼一声:“走!”话音弗落,二人已电驰般飞掠而去。
樊宏正待追出,又恐有埋伏,略一迟疑,向金烈英道:“金妹子,随我一道走如何?!”
金烈英叫声:“好!”话音一落,人已率先向陈东和华月姣追去,樊宏随后赶上。
淡淡的月光下,只见四条人影如银色弹丸般在屋脊上蹦来蹿去,其快无比。不到盏茶工夫,樊宏二人已离陈东二人不足三丈远了。樊宏正待猛提一口气追上去,陈东二人忽地停住了身形,一齐转过身来只是冷笑不已。
樊宏微微一惊,双掌立胸,轻喝道:“你二人还不受死,往哪儿跑?!”
华月姣右手往身后指了指道:“樊贼,你可认得姑娘身后这个大池子么?!”
樊宏向四周看了看,虽暗疑对方有埋伏,但自恃武功高强,又有顶尖高手金烈英为后盾,故并不惧怕,微一冷哼道:“本王自然认得——此乃前朝未央宫的仓池,想不到它竟助了本王一臂之力!”
陈东微哂道:“仓池并没有助你——”又指向池中的一个大亭道:“这渐台你自然也来过,前朝王莽就是在这儿被一个叫杜吴的屠夫一刀砍掉脑袋的——今日,你樊宏也必将跟王莽一个下场!”
樊宏怒极而笑道:“好!好!本王倒要看看谁会死在此处!”话声中,人已如惊豹般蹿起,刹那间向陈东和华月姣二人攻出了三十多招,但见四处尽是他的拳影指影掌影腿影脚影,*般向陈东二人直铺过去!
陈东一声不吭地拉了华月姣,二人身子双双掠起,四只脚尖在池水面上连点数下,二人已同时到了渐台上。
这渐台原本有一条木桥架往岸边,但因战乱已被毁去,也没人去修,只剩下了一个空台子,离岸有十余丈远。
樊宏大吼一声,身形高高拔起,凌空飞过十几丈,轻轻落在了渐台上。他向四周一看,不由吃了一惊:自己已被几个人包围住了!这几人,除了陈东和华月姣之外,还有商极图、秋快来和秋小牛。
樊宏认得商极图和秋小牛,却不识得秋快来。他向商极图皮笑肉不笑地道:“商老儿,十年前你趁本王受伤之际将姓华的女娃儿救走,如今还派她来刺杀本王,本王今日定要你不得好死!”
秋小牛冷哼道:“不得好死的是你!”
樊宏瞪着秋小牛,诧异地道:“你这娃儿不是我诸葛兄的义子秋小牛么,怎地你竟会到了这帮人一边?!”
秋小牛冷笑道:“等到了阴曹地府你就会知道了!”
秋快来沉声道:“少啰嗦——杀!”话声中弯刀一挥,带起一股淡淡的紫气,绝不留情地向樊宏当头斩去!
樊宏见状,不由大吃一惊道:“你是江南秋快来?!”话声中,秋小牛几人也都向他展开了凌厉的攻势,他身形四处游动,躲避着众人的攻击,心下则暗自后悔不该冒然追出来。
转瞬间已过了数十招,樊宏虽武功高强,但对方五人均非弱手,秋快来更是最强的劲敌,樊宏一时间难有还手之机。他向岸上的金烈英偷视一眼,盼她能来助己一臂之力,却见金烈英也跟一人厮杀在一起,吼叫连连,似被那人激得满腔怒火,却又奈何那人不得。
跟金烈英相斗的正是“三手神丐”洪一。但听他朗声笑道:“金婆子,你还是回你老家去罢,何苦为姓樊的卖命呢?!”他嘴上说得轻松,手底下却丝毫不敢大意——金烈英飞抡而来的拐杖饱含劲气、锐利无匹,一沾上可不好受。
金烈英怒骂道:“死叫化子,去死罢!”一边运足全身功力,龙头拐杖招招挟着雷霆万钧之势,铺天盖地般砸向洪一!
洪一的身形恍若汹涌波涛上的一叶小舟,在漫天杖影中剧烈地摇摆不定,却又全然不会翻倒。
瞬息间二人已斗了百余招。金烈英锐气稍减,洪一的十八路“降龙掌法”已向金烈英压去,每一掌拍在龙头拐杖上都会发出一声龙吟虎啸般的巨响,金烈英被一连几掌震得倒退了好几步,但洪一想要击败她显然也非易事。
正斗得火热时,突有一连串的幻影接踵而来,插在了洪一和金烈英二人的中间。只听金烈英闷哼一声,高举着龙头拐杖,满面怒容,却又丝毫动弹不得。
这幻影倏地变实,却见正是“假夫子”乐河。他向洪一拱手道:“老要饭的,这臭婆娘就交给兄弟了!”
洪一抱拳笑道:“有你这穷酸丁出手了,老叫化子自是乐得清闲!”
金烈英的嘴巴却还动得,怒喝道:“乐河!你这个死酸丁!你疯了不成么?!快将老娘的穴解了!”
乐河嘻嘻笑道:“金妹子,我这是为了你好——再斗下去你未必能赢,输了却有损你的名头,不如安心回老家去罢!”言毕,又向洪一抱拳道:“洪兄,我送金婆子回老家去了,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将金烈英的龙头拐杖取下丢进了仓池里。
洪一也抱拳道:“后会有期!”话声中,乐河已然携了金烈英掠起,几个起落后便不见了踪影。
此刻樊宏也已是险象环生——他虽已渐有还击之力,但对方几人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而且个个下手极狠,他不得不全力与对手舍命厮杀。剧战中他也不时注意一下金烈英那边的动静,见金烈英被乐河暗算、带走,他不由心神一滞,秋快来的弯刀已趁虚而入,在他右肋下开了一个大口子。
樊宏一凛,忙定住心神,打量起眼前的形势来:这五人不好斗,岸上的洪一更是不能招惹,看来只有逃走一途。他细一思忖,觉得五人中以商极图和华月姣二人最弱,应从这二人入手突围出去,且不能往回逃,只有朝西安门逃出城外再作打算。
主意一定,樊宏立时施展起他的绝技“摧心腐骨掌”来,功力运至极限,掌力一沉,绵绵向对方五人拍去,掌风到处,饱含腐腥之味。
秋快来几人早有了准备,已服过了商极图的避毒丸,不畏樊宏的掌毒,但强大的劲风却压得他们一时喘不过气来。
樊宏暗一咬牙,向秋快来、陈东和秋小牛猛攻几招,逼得三人只能回手自保。商极图和华月姣趁势攻上,却不料正着了樊宏的道儿——只见樊宏微哼一声,双肩倏沉,托住商极图的掌力顺势一带,商极图顿时收势不住,整个人猛向华月姣的剑尖撞去!华月姣大惊而呼,连忙强收住剑势。樊宏却趁机连发数掌,身形随即暴掠而起,冲西安门方向疾驰而去。
谁知刚要落地,扑面而来的两条人影却阻住了樊宏的去路。樊宏惊疑间怒吼一声,双掌运足全身功力向这两名挡路者狠狠拍去!
这两位也不出声,各自随手一掌迎向樊宏。但听一声闷哼,樊宏似断了线的风筝般飘落在了水中,同时张嘴狂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显见已受了极重的内伤。
这两位更不停留,身形飞掠间已将樊宏抄在了手里,同时连点了樊宏数处大穴。脚下几个虚点后,三人已一齐飘落到了渐台上。
再看这两位,却正是张天蛇和赵地鼠。
樊宏犹似不信自己是载在了这两个“小娃儿”手上,不由恨恨道:“你们两个娃儿,好深的功力!”
华月姣紧咬银牙骂道:“樊贼,姑娘要杀了你为我父母报仇!”一边举剑就要刺向樊宏。
张天蛇忙道:“华姐姐且先别动手,等和洪帮主商议一番再说!”说着,与赵地鼠一同挟了樊宏掠到了岸上,秋快来等五人也随后飞掠上岸。
洪一冲上去就是一掌拍在了樊宏的琵琶骨上,接着又在樊宏身上数处连点带拍了数下,樊宏面上顿时呈现一片痛苦、恐惧之色,狠狠地瞪着洪一,颤声道:“你、你竟然废了本王的武功?!”
华月姣一剑砍向樊宏的脖子,一边骂道:“还要你的狗命!”
洪一大袖一挥,将这一剑拂开,一边道:“姣儿先别动手——杀了他,怎么向皇室的人交代?”
华月姣鼻子一酸道:“难道姣儿的仇就不报了么?!”
樊宏暗暗咬牙,心道:“只要樊某还有一口气在,定将你们这帮人斩尽杀绝!”
华月姣又待开口,商极图拉住了她的手劝道:“姣儿,听洪帮主的!”
正说间,远处忽地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洪一微笑道:“他们来了!”只见前面急速行来了一大群人,正是万扬、禇天杰、二癞子等人及一众丐帮好手,还有一些认不得的黑衣人。
众人相互招呼了一下,万扬道:“洪大侠先见之明——这樊贼的地下皇宫终算被我们毁了!”
樊宏身子剧烈一震,颤声道:“你们、你们怎知本王的地下皇宫?!”
万扬冷笑道:“我们不仅仅是知道,而是已将它毁了——我们将上面陂塘的水灌了进去,明日别人就会发觉你的‘樊陂’已浅得许多了!”
樊宏顿时面如死灰,低垂了头再也作声不得。
万扬指了指那群黑衣人,对洪一道:“洪大侠,这些都是圣上派来的侍卫!”又向那些黑衣人引见道:“这位便是洪大侠!”
这些黑衣人齐向洪一磕头三下,齐声道:“洪大侠安好!”
洪一忙一挥双袖将众黑衣人托起,含笑道:“诸位不必如此多礼——请问哪位是充任樊贼的仁兄?”
黑衣人中站出二位,齐声道:“我们都是!”
众人看这两位,只见他们的面貌、形态均与樊宏一般无二,不由暗暗称奇。
其中一黑衣人道:“在下章建池——”又一指身旁之人道:“这是在下的孪生兄弟章建西!”
洪一道:“有一人便够了——贤昆仲俩谁去?”
叫章建池的黑衣人道:“我兄弟去樊府当樊王爷,在下去向皇上交代——反正今日必得杀了樊贼,以绝后患!”
樊宏仰天长叹道:“罢了!罢了!本王从一开始便输予小秀儿了!”说完,头一歪,竟自嚼舌而亡。华月姣冲上,一剑将他的头颅砍了下来,再用一个布袋包了,也不与众人打招呼,独自一人转身便走。
商极图与陈东同时追上她,齐声叫道:“姣儿,等等!”话声中,三人一同急行而去。
秋小牛也想追上去,但看秋快来没有反应,终于没有动脚。
章建西上前将樊宏的衣物穿在了自己的身上,对章建池一抱拳道:“兄长本与此事无关,却是小弟让你受累了!”
章建池微笑道:“能做到这一点,为兄已心满意足了……”一边脱下了外边的黑衣,露出一身与樊宏身上相似的衣物,又向其他的黑衣人大声道:“众兄弟,走罢,我会想法子逃走的!”
一位黑衣人微叹道:“章兄,得罪了!”言罢,用镣铐将章建池锁了,带着数名黑衣人与众人匆匆辞别,一路东去。
章建西冲洪一一抱拳道:“洪大侠,我大哥就囚在洛阳永安宫里,望洪大侠能早日救他出来——告辞了!”言毕,身形拔起向樊府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