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霏开交给骆艾琳一大堆杂志。“艾琳, 我主要负责经济和文化版块,你先熟悉熟悉。”
“谢谢林老师。”骆艾琳起身恭敬地抱住杂志放下来,又说, “我刚想问林老师明天晚上有没有空, 我这有两张交响乐的票, 朋友送我的, 我一个人也用不着, 你和天朗去听吧。”
“这个啊······”林霏开对交响乐不感兴趣,欣赏无能,而且更重要的是, 父母过来了,她得和齐天朗一起回家吃晚饭啊。
“英国皇家爱乐乐团, 他们上次来江城演出还是十二年前呢。”骆艾琳积极推销。
“我们不去了, 明天晚上有安排。”齐天朗淡淡地说, 头都没抬。
“哦······那好吧······没事,我给别的朋友。”骆艾琳的声音里透着轻快。
“艾琳, 你那票,要钱不,哈哈,能送我不?” 陈小尘连忙说。
骆艾琳把票递给陈小尘。“我怎么会要小尘姐的钱呢?给!拿去!”
陈小尘笑嘻嘻地接过票。“晚上咱也去高雅一回。”
“老阮也对交响乐感兴趣啊?”林霏开怪腔怪调地问。
陈小尘喜滋滋不言语。
林霏开故意叹了口气说:“唉,你们家老阮可是多面手啊, 小尘你嫁得真好, 好好珍惜啊。”
陈小尘超齐天朗努努嘴。“你将来比我更好的, 霏开, 哈哈。”
下了班, 林霏开和齐天朗一分钟也没耽搁,直接奔回家。林父林母已经做好了一大桌菜, 热气腾腾的,时间掐得真准。林霏开吃得心花怒放。古人云,父母在不远游,绝对是真理啊。远游就吃不到这么多合胃口的好菜了是不是。
林霏开和齐天朗一起把碗洗了。往常,只有他俩在家,那饭后基本上就不再出门了。但今天不一样,两人洗碗的时候,林父在厨房门外偷瞄了好几次。
林霏开想,看来老爸没那么容易放过齐天朗啊。
果然,两人从厨房出来,林父就问:“晚上吃这么多,也不动啊,就打算窝在家里啊。”
没有称呼,到底是和谁说话呢。
林母说:“你要跑自己跑去,年轻人在家陪我看电视。”
齐天朗说:“我和霏开正说要不要出去转转呢。伯父伯母,要不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林父不说话,起身换鞋子。
小区里三三两两都是遛狗的遛娃的,东北角还传来广场舞的音乐声,非常热闹。林父背着手在前,其他三人在后。如果大家的距离能再近一点,倒非常像一家四口。
“老头子,你这都出小区后门了,你要去哪啊。”林母大声问。
“操场。”林父头也不回。
所谓操场,是距小区十五分钟路程远的一所大学分校区的操场,常年对外开放。以前林父来江城,也常去跑跑步。虽然是五六十的人了,但得益于早年做警察留下的好底子,林父的身体非常健康,跑步做运动,一般的小伙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林霏开一听林父说操场,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她悄悄对齐天朗说:“等会有你受的。”
林母说:“老头子的花样就是多。小齐,等会受不了就下来,别理他。”
齐天朗还没猜中林父的心思,这是要发生什么事吗。伯父要他穿上运动鞋,怕不会有好事。
已经是六月中旬了。学生都忙着复习应考,所以操场上的人不多。林父在边上活动手脚,然后就兀自跑起来。齐天朗看看林霏开,也跑起来,跟在林父后面不远处。两人跑了一圈又一圈。
林霏开和林母一开始还在散步,后来干脆坐到了看台上。
林母说:“你爸非得把小齐折腾死才放心。”
林霏开笑说:“随他去。”
林母拍了一下她的头。“蠢丫头,随他去你怎么办?我看小齐人挺不错,你可得抓紧点,老大不小的了,我告诉你······”
“妈——”她撒娇说,“你认识他还不到一天时间,你了解他多少?怎么老想着卖女儿呢?”
林母提高嗓门说:“哎呀,我做了三十年老师,我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盐还多。别说一天时间,就算认识十分钟,我也能对这个人判断个八九不离十。我跟你说,我那些学生,哪个成龙哪个成虫,我在他们读小学的时候就知道了。”
“大仙。”林霏开拱手作揖。
林母推开她的手,又接着说:“小齐嘛,就是年轻了点,不过呢,好在是个潜力股,嘿嘿。”
“妈——”她大为惊讶,“你居然知道‘潜力股’?你堂堂人民教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势利,也不怕恶心。”
“你爸今早说的。”林母压低声音,继而又提高嗓门说,“这怎么叫势利?爸妈还不是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哎呀,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林霏开扭捏地问:“爸爸不是挺讨厌他的嘛。”
“你爸是刀子嘴豆腐心,他说人还是不错的,但是还要考察。尤其是人品方面,不能放过任何有怀疑的地方。”
“我爸抓嫌疑犯呢?”
“哎呦喂,我看你爸啊,每个要成为他女婿的人,都会先成为嫌疑犯。”
林霏开想起,尤行健第一次登门去她家,被林父拉着跑了十公里然后还要去做俯卧撑和引体向上,尤行健直接吐了。后来,林母强烈谴责林父的运动量过大,才让尤行健蒙混过关。
操场上,也不知道林父和齐天朗跑了多少圈了,齐天朗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林父后面。
“小齐别以为他跑得下来就可以过关了啊。”
“妈,什么意思?”
“我认识你爸的时间长,还是你认识你爸的时间长。”
“您比我早认识他三年。”
“那就对了——傻闺女,你爸会喜欢不如他的人吗?”
“啊?”
“你爸会很喜欢超过他的人吗?”
“啊?妈,您这是让我做阅读理解呢?女儿太笨,不会啊,您干脆点,直接告诉我答案不就得了。”
“哎呀,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自己想,不要不劳而获哦。”
林霏开冲天翻白眼,然后跳下看台,跟在齐天朗后面跑。
齐天朗看见她来了,很高兴,说:“怎么样,我跑得还不错吧?既没有掉队,也没有超过伯父。”
林霏开放缓脚步,齐天朗也放缓脚步,两人和林父的距离拉远了。林霏开小声说:“你跑得太好了,我担心你们会跑到明天早上还不能停下来。”
“怎么?”
她用更小的声音低估了几句。
他笑说:“哈哈哈,原来如此啊,放心吧,宝贝儿,我知道怎么做。”
林霏开又回到看台上。林母对她投来以赞扬为主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林霏开看着齐天朗,他慢慢地超过了林父,一圈两圈三圈,三圈之后,慢慢地,他已经把林父甩开小半圈了。
林父明显在加快速度,但就是追不上齐天朗。他快,齐天朗更快。
林母说:“你爸就是不认输。”林霏开笑而不语。
又跑了几圈,齐天朗的步子渐渐慢下来,林父渐渐追上来。两人差不多并排跑了一圈,最后齐天朗以微弱的劣势输给林父,两人退出了跑道。
林霏开和林母迎上去,给两人递上毛巾和水。林父大口大口地喘气,齐天朗和刚散完步一样。
林母说:“老头子,你疯了吧?你知道你跑了多少圈?不要命了吧。还当自己二十岁呢。”
林霏开说:“十九圈,我数了。”
齐天朗说:“伯父真的很棒,我都吃不消了,哎,平时运动太少了。”
林父说:“小齐还可以的,开始不太行,后来冲上来了。不过还是要多锻炼,就算赢了我这个老头子也不算什么的。你们年轻人啊,要么加班,要么熬夜打游戏,就是不好好注意身体。”
齐天朗说:“伯父说得对,我一定会注意的。以后不加班,游戏也戒掉。”
林霏开看了一眼齐天朗,她记得他说过他对游戏一点兴趣也没有的,宿舍室友都打游戏,只有他从来不玩啊。啊,撒谎不用打草稿啊。
林父又说:“走!去那边我们一起做几个俯卧撑。”
林母说:“你还要做俯卧撑?你自己去吧!小齐,霏霏,我们回家。”
齐天朗说:“没事的,伯母。难得伯父高兴——要不这样吧,伯父,我来给大家表演一下,二十秒二十一个俯卧撑。怎么样?”
林霏开说:“那你表演完了,我们可要回家了啊,我都困了。”
齐天朗说:“那当然,时间也不早了。”
四人选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林母计时,林霏开数数。齐天朗果然是运动高手,二十秒做了二十三个俯卧撑,气都不喘的。
林母说:“老头子,你要是还打算让他做引体向上,我现在就去火车站坐火车回老家。”
林父说:“我什么时候说要他做引体向上了。天不早了,还不回去,想留在这里等贼呢。”
四人回家。林父林母走在前面,林霏开和齐天朗走在后面。齐天朗伸手去牵林霏开,被她躲开。她指指前面的两个人,示意他不要造次。
他笑笑说:“伯父倒挺可爱的。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我可是运动天才,好几个项目我都代表光华远征呢。”
她作呕吐状说:“你要是这么说,我告诉你,你别想在他那里多加一分。”
他压低嗓门,坏笑着说:“喂,林小姐,你吐什么?我什么都没做你吐什么?”
她送了他一个白眼和一个胳膊肘。他弯腰捂住肚子,痛得说不出话。
她急忙扶住他问:“怎么了怎么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疼吗?”
他蹲在地上,好看的脸皱成了麻花。“拜托!你对我就不能温柔点吗?我刚刚跑了十五公里又做了二十三个俯卧撑。也不知道心疼我。”他拼尽力气,断断续续把这长句子说完。
她急得心都慌了。“现在怎么办?我们去医院看看吧。会不会内脏受损啊?”
他勉强站起来,佝偻着说:“不是内脏受损,是心脏受损。”
她大惊:“啊!那怎么办?你待在这别动,我去叫爸妈。”
他拉住她,撅着嘴说:“我们已经二十四小时没亲亲了,我的心脏严重受损。宝贝儿,你快亲亲我,我就没事了。”
她愣愣地看了他两秒钟,然后一把推开他。“滚!”他灵活地一跳,成功避免摔跤。
夜幕里,整个操场上空,都飘荡着齐天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