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脸色数变,倒吸了口冷气,瞪大眼睛失声道;“这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安期生轻笑道。
“玉玺不就在你手中吗,就算你假传皇帝的旨意,谁又会知道呢。”
赵高被他说的一阵心动,犹豫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道;“蒙毅掌管着羽林卫,只要他不配合,圣旨不可能传的出去。”
“那找个借口把他调开就是。”安期生看出了赵高已经心动,仍然不留声色的诱惑着他。“找一个他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赵高果然意动,沉吟了会又说道;“可是,如果过不了丞相李斯那关,圣旨就算发出去也会被他扣下。他才是百官之首,陛下最信任的人。”
安期生突然笑了起来,眯着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赵高,“赵大人,难道这也要我教你吗?”
“你说李斯他最担心的是什么事情。”
赵高低头思虑了会,这才恍然会意道;“他最害怕的是成为下一个商君。”
安期生轻拍双手,鼓掌笑道;“妙,妙,不愧是赵高。”
赵高说的商君,就是赫赫有名的商鞅,他在秦孝公时期先后主持了两次变法,正是因为他推行‘废井田、开阡陌,实行郡县制,奖励耕织和战斗,实行连坐之法’,才让秦国从一个边陲小国迅速发展才一台庞大的战争机器,为今后秦国一统六国奠定了强大的基础。
不过正是因为他制定之法太过刻薄寡恩,尤其是军功爵制度,得罪了几乎所有的秦国贵族。秦孝公死后,即位的惠文王为了笼络贵族、平息众怒,便将商鞅车裂于咸阳城门外,灭其族。
赵高提起商鞅,正是因为李斯在很多地方都和商鞅相似。同样是秦王的股肱之臣,同样深得信任。李斯对始皇帝忠心耿耿,始皇帝的绝大部分‘*’都是他一手执行的,所以被公子扶苏所厌恶,而商鞅正是因为得罪了即位的惠文王才身死族灭的。
“赵大人。”安期生笑眯眯的看着赵高,道:“如果此事成功的话,胡亥又对你言听计从,那你可就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赵高面露喜色,目光中闪烁不定,却听见安期生接着道;“就算是你厌倦了做一人之下,那也未尝不可。”
赵高猛地回头,瞪大眼睛看着安期生。忽然害怕了起来,浑身颤抖。
他究竟是人是妖,为什么我心中所想他都能猜得到。
长拜在地,赵高用几乎谄媚到极点的声音恭敬说道;“真人如此助我,不知是何意?”
赵高明白,安期生不会无缘无故的帮助他,他一定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与其相互猜忌,不如直接挑明了来的痛快。
安期生俯下身子,贴在赵高耳边轻道;“我只要一件东西,一件对你没有用的东西。”
大帐后传来了一阵女子的娇笑声,还夹杂着一名年轻男子的调笑声。
赵高皱了皱眉,走上前重重的咳了一声。几名宫女看见赵高来了,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急忙放下手中的水盆,跪在地上。中间那名年轻男子却不以为意,仍然兴冲冲的往她们身上泼水。
宫女们见赵高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离开,这才慌慌张张的逃走,也不理会胡亥在身后呼喊着着挽留。
胡亥见那几名宫女并不理会他,顿了顿脚,气哄哄的说道:“师父,你看你,一来就扫了本公子的兴致。”
赵高看他浑身湿漉漉的,站在晚风中身子微微发抖,急忙把他拉进了大帐,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胡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推推嚷嚷的说道;“我没事,师父不必担心。”
赵高心中一阵气结,心想:你有没有事关我屁事,我担心的是我自己的前程,你要是出事了,那谁让我‘奇货可居’。
胡亥是始皇帝第十八个儿子,也是最小的儿子。和公子扶苏忠厚直言不同,胡亥在父皇面前一直装作一副乖巧伶俐的模样,所以始皇帝对这个小儿子甚为宠爱,几次东巡都是带上他。赵高曾经教过他刑狱和书法,又对他曲意逢迎,百般讨好,所以在胡亥心中,赵高甚至比父皇还要亲近几分,对他更是言听计从。
赵高有些心神不宁,替胡亥拉紧腰带时却用力多大,只听见胡亥一阵大呼小叫:“哎呀,师父,你弄疼我了。”
赵高忙松开手,却板起脸斥责胡亥道;“公子,陛下正在病重卧床,你怎么能在寝宫里和宫女嬉戏。”
胡亥自己整了整衣服,嘴里哼道:“父皇病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难道他生病了,我就不能吃饭不能睡觉了呀。”说完随后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咧嘴咬了一口,却‘呸’的一声吐了出来。
抬头见赵高正直直的看着自己,脸色不善。胡亥有些害怕的缩了缩头,想从大门溜出去,却被赵高一把抓住。
“师父,你到底要干吗呀。”胡亥苦着脸,看向赵高问道。
“公子,陛下这时候病重,你应该寸步不离的守在陛下身边,服侍着汤药,这样才能得到陛下的欢心。”
胡亥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干吗要去受这份罪呀,父皇本来就很喜欢我,再喜欢又能怎么样呀,难不成还能把皇位传给我呀。”
赵高盯着一脸嬉笑的胡亥,缓缓说道;“为什么不能呢?”
胡亥嘻嘻一笑,正想拿赵高打趣,却见赵高面色严肃,不像是开玩笑,这才将信将疑的看着赵高道;“师父,你不会说认真的吧。”
见赵高点了点头,正欲说话,却见胡亥慌慌张张的贴近身子捂住了他的嘴,脸色有些惊恐的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让父皇知道了,那我可就是死路一条。”
赵高推开了他的手,脸色镇静的看着一脸慌张的胡亥.“难道你不想做皇帝吗?”
胡亥见四周没人,这才放下心来,冲赵高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想呀,当然想呀。做皇帝多好,天下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还有阿房宫里的女人。”想到这里胡亥眼里露出邪淫之色,就差流下口水。
想起了什么,又泄气的说道;“就算想又能怎么样,皇位又轮不到我。”
“我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父皇虽然讨厌大哥喜欢我。不过按照他性子,肯定不会把皇位传给我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大秦以后是大哥的,我就算想,那又能怎么样。”
赵高紧盯着他,道;“如果我有办法让你当上皇帝呢?”
却不料胡亥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一口拒绝道;“师父,你就别害我了,我老老实实做好我这个放@荡公子就行了,现在这种生活,其实也不错呀。”
赵高阴柔着声音道:“公子,你真的觉得你能一直做个安乐公吗,你忘记了你的叔父成蟜是怎么死的。”
胡亥身子一震,脸色上露出惧意,将信将疑的说道;“应该不会吧,大哥一向仁厚,待我们这些弟弟妹妹也是极好,他怎么可能会像父皇对待兄弟一样对待我们。”
“在皇位面前,哪会有什么亲情可言。我问你,陛下当年为太子的时候,何尝不是谦谨恭顺,等他登上皇位后,你的几个叔叔是怎么死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赵高冷冷的看着胡亥,一个字一个字的缓缓说道;“最是无情帝王之家,公子,难道你不懂吗?”
胡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已经被赵高吓到了,颤声的问道:“师父,大哥当上皇帝后真的会杀我吗?”
赵高反问道;“换了是你当皇帝,你会留一个对你皇位威胁极大的兄弟吗?陛下十几个儿子中,只有你最得陛下欢心,也只有你对扶苏的皇位威胁最大,你觉得他会留你做个安乐公吗?”
胡亥浑身颤抖,哆嗦的厉害,本来只是内心的一点担忧,却在赵高冷言撩拨下变成了极度恐惧,越想越觉得可能。
他猛的抓住了赵高的手,紧张的问道;“师父,我听你的,我全听你的,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很简单。”赵高眯着细长的眼睛,老脸上闪过了一丝得色,对胡亥说道;“现在,你就去陛下的行辕,端着汤药,寸步也不要离开陛下。”
胡亥连忙点头,“我这就去。”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到了皇帝的行辕外,胡亥端着刚刚从御医那熬出来的汤药,小心翼翼的进门,却被帐内冲出的一人差点撞翻陶碗。
胡亥大怒,放下陶碗,正要发作。却见那人是名身着黄衫的少女,顿时气消,看着少女没好气的说道;“小妹,在父皇的宫中还这么冒冒失失呀,也不怕惊扰了父皇。”
少女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道;“少拿父皇出来唬我,我刚刚才进去,父皇正睡着沉呢。”
一低头看见胡亥刚刚放下的陶碗,微微一愣,便围着胡亥啧啧道;“倒是你,小哥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孝心了呀。”
胡亥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脑袋,干笑道;“小妹,你可别乱说,我对父皇的孝心,那可是日月可鉴呀。”
少女‘切’的一声,满脸尽是不信,“还日月可鉴,你以为我是瞎子、聋子呀,昨天晚上是谁偷偷摸进了我侍女的帐内。”忽的又想起了什么,拉长声音‘哦’了一声。
“我知道了,肯定是赵高那老家伙让你这样做的,对吧,想来讨好父皇是吧。哈哈,我没猜错吧。”
胡亥急忙捂住她的嘴,把她拉到了一边,生怕父皇听见,在那又是打揖又是告饶。“好妹妹,你就别害哥哥了。”
少女哼哼数声,笑吟吟的看着胡亥道;“那就看你拿什么来贿赂我了。”
胡亥无奈,只好从怀中掏出了一方玉盒,一脸不情愿的递给了少女。
“给,这可是我*哦,你得小心的照顾着。”
少女把耳朵贴在玉盒上,只听见里面一阵虫鸣声,顿时眉开眼笑,拍了拍胡亥的肩膀,故作豪气道;“谁让我们是好兄妹呢,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父皇的。”
胡亥看见她脸直接贴着盒子,正张开小嘴往里面吹气,又是一阵心疼。忽然想起了赵高刚刚那一番话,心中一动,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跟着,便笑嘻嘻的问道少女;
“小妹,你说我和大哥哪个好呀.”
“都好。”少女头都没回就回道,眼睛仍然专注的看着玉盒。
“那……你更喜欢哪个?”胡亥又问道。
少女听他语气有些郑重,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玉盒,歪着脑袋思索了会说,道;“大哥对我是极好,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给我带些好玩的小礼物,不过大哥的脾气太闷,很不好玩。”又斜眼看了眼胡亥,道;“还是你有意思些,那么多哥哥姐姐里,也就你好玩些了。”
胡亥听了她的话嘿嘿笑了数声,他和小妹年纪相仿,而且都得父皇宠爱经常承欢膝下,所以自小交情深厚,不是其他兄姐们所能比的。
“那小妹,那你更愿意看见到我和大哥谁当皇帝呀?”
少女一愣,有些奇怪的看向胡亥,“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没什么。”胡亥有些心虚,支支吾吾的说道。“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少女也没多想,只是如实的说道;“虽然我和你交情好些,不过你那性子,当皇帝肯定是不行的。”
“其实我是无所谓的。”少女耸了耸肩,一脸轻松道;“反正你们谁当皇帝,对我来说我都不会有什么差别。”
“哦。”胡亥连忙点头,再也不敢多言,看了眼手边的药碗,道;“小妹,药有些凉了,我先端进去给父皇用药炉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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