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到汾水城,怀柔便感觉到了这次水患非同一般,从出关十里地开始都是排着队等待布施的难民,一个个衣衫褴褛,老少皆有,骨瘦如柴,看到来往的车马,一双双眼睛纷纷露出渴望,她知道皇帝肯定是拨了粮食下来的,但是开仓施粥每日也就那么一次而已,甚至平均不了一个人,更有甚者一小碗都已经是不错了,所以,肯定吃不饱。
连关外都汇聚了这么多的流民,那么路上还有多少流民在迁移寻条生路?她心中居然升起一种悲悯,这个皇朝已经千疮百孔,风雨飘摇到了这般的境地吗?
怀柔第一次对这个皇朝产生了失望,如果说之前为了百姓的安危她还有些动摇,那么此刻,她已经坚定了推翻的念头!
即便君屏幽和君清夜分头治水,他们都有能力,与才华,有各自的手腕,有实力可以让这一场水患最终被摆平,但是下一次呢,下下次呢?再或者再来一次不可预知的天灾呢?
还需要多少次亡羊补牢,那个男人才会清醒?
即便一次又一次的补救,还不如从根本上动摇。那些官员的**一日不肃清,一日就继续腐朽走向衰败。就如腐朽了的东西,治表不治里,最后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只有皇朝上下清明,官员清廉,百姓才安,于此,下次百姓遇到了天灾亦或是人祸也能尽快的动员群众齐心协力去解决,而不是只是被动的下命令才去施救,甚至下了命令也无动于衷,这样的官员要来何用?
“娘娘?”宛若见怀柔的马速越是接近汾水城就越发的放慢,脸色亦是愈来愈沉重,不由得面露忧色出声轻唤。
怀柔回过神。这才发现冷漓泫正一副傲然不满的样子审视着她,显然若是宛若不开口,他也会催促。这个人的心从来都是铁做的,对百姓的死活他毫不在意。但对在乎的人却不然。怀柔即便厌恶他,却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他,毕竟在推翻君冥皓上,他们达成了一致,可以说是一定程度上的盟友。
良久,她定了定神,对宛若低声询问,“前两日我吩咐你给无月传信。支援其余受灾较轻的地方,无月做了吧?”
“娘娘的吩咐无月自然照做了,不过他依然收不回心思一心放在玩上,我估计抗灾只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或许,有些地方被他落下了也说不定。”宛若不满的说道。
“无月办事还是有些分寸的,你还是少抱怨些为好,若他一人忙不过来,让夜阁也尽些力。”怀柔点点头,一边加快马速。
阴夜的马尽管排在最后。但似乎还是听到了怀柔的话,莫名的翻了翻白眼,然后继续紧跟着队伍。四个人再不说话,一个劲儿的朝城中奔去。
从山岳关到汾水城的洛浦县途径大小八个城池,五个大的城池,三个小城池,剩下的便是可忽略不计的小村店。
临近城门的道路属于荒郊自然不好走,各处都是水渍,坑坑洼洼,但好在大雨总算是停了一日,路上不时有三五成群的流民经过。也有马车压出的轴印,且四人骑得都是日行千里。踏雪无痕的宝马,所以马速即便快了。也没有溅起多大的泥沼,更没有颠簸得落下马来。
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官道两旁的良田,几乎全被淹了,谷物和麦种本该是接穗的时候,可是如今却全被混在了水里,水多的地方都看不见谷物,水少的地方倒塌一片,而且没有排水处,田里的水排不出去,远远望去,一片惨淡。
怀柔从进城这一路看得太多,行了百里之后有些感触也一并麻木了。她走时根本就没打算中途会打尖和留宿,所以来到下一个城池渠阳城并没做多大的停留,四人径直向下一个城池淮安而去。
冷漓泫也想快些到达目的地,自然没有意见,跟在怀柔身后,一路一声不吭。
傍晚时分,一行四人来到了淮安城,淮安城算是大城,距离天澈主城大约两百五十里地左右。淮安的水灾情况比汾水城要轻一些,自然比洛浦城恢复的情况要好很多,晚上都有官员带领着士兵在疏通道路和排水口,城外的农田里也有百姓们在忙活着挖沟排水。
显然,君屏幽在沿途肯定布下了不少治水的措施,先重后轻,应该以救治人命为先。
这一点从她所到之处没有看到一片的鬼哭狼嚎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可以感受,毕竟柴火没了可以再砍,山没了也就完了,换言之,也就是说,良田固然重要,但是人没了还有什么意思呢?
“受得了么?受得了我们吃些干粮继续赶路!”怀柔回头对众人询问。
冷漓泫自然是表示出一副不屑的模样,阴夜自然也不会轻易服输,可怜的是宛若,眼巴巴的看了一眼城内的各个店面都关着门,而最大的酒楼门前都在施舍粥汤,流亡的百姓肆意拥挤,根本没有落蹋之处,再看看怀柔和其余两人都没有休息的意思,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然后拿出干粮,分给众人。
四人骑在马上简单的解决了一顿饭,饭后,再次快马加鞭赶往下一个城池,清業县。
道路上都是水,本就艰难,又是在夜间赶马,所以马速自然也就慢了下来,大雨过后天气依然阴沉沉的,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更没有星星和月亮,怀柔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包袱里拿出了夜明珠掌在马脖子处,随后,一行人的前路也就光明了许多。
走了一段官道,怀柔转上了一处荒山的山道。
“黑夜之下,你确定要走山道?”冷漓泫终于出声,他显然有些小看怀柔了,毕竟漆黑的山路本就危险,再加上荒郊会有猛兽出没,他自然是无所谓的,但是为了她能安全抵达,他还是需要提醒一下。
话落,宛若当即转过头看向怀柔,她也想劝娘娘换条道儿走。
“这条路最快,走一夜的上道可以多走出一百里地。你说走不走?”怀柔忽然冷笑着转头看了一眼冷漓泫。
宛若的话当即被哽在了喉咙,紧紧咬牙,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冷漓泫身上,可惜他选择了继续保持沉默。
“还不快走?”阴夜毫不客气的打破了平静。
四人遂不再说话,向山道走去,走山路自然用不到马匹,只能牵着马走。夜晚荒山静寂,凉风入骨,但一行四人显然心思都不在周围,倒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畏惧,不过山路本身就不好走,再加上大雨过后,山石松软,时不时的会出现马蹄打滑的现象,所幸四人都身怀或高或低的武功,寻常人也许在这样的夜晚寸步难行,但他们倒是走得不慢。
这样走了大半夜,开始,宛若还会数山头打发无聊,到最后实在是没了力气,也不再数了,但也没好意思喊累,更不敢休息,依然咬着牙跟在怀柔身后,腿疼与脚疼倒是轻了,就是腰酸的紧,但是自小跟着怀柔没少颠簸流浪,自然也就还扛得过去。
倒是冷漓泫对怀柔有些刮目相看,只见她一直维持着风姿卓越的身姿,腰板挺得笔直,不喘,也不表示出任何的累,甚至还一路云淡风轻,果然不同于寻常女子。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怀柔忽然停住脚步,宛若刚要出声,她对身后摆了摆手,宛若立即警醒的竖起耳朵,阴夜也敏感的察觉到气息不对,屏息凝神,冷漓泫虽然对她的反应不以为然,但也察觉到了异样,微微皱了皱眉。
“往后退三步!”怀柔忽然悄然出声,随后收起了夜明珠。
宛若一行人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就在同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响,似乎一股疾风向四人袭来,气势凌厉,速度之快,力发千钧。
“你们留在原地!”怀柔低喝了一声,已经飞身而起,袖中的金叶已经随袖而出,“咻咻”几声轻响,紧接着前方忽然传来一片惨叫,然后有石头和人向山下滚落的声音。
怀柔飘身而落,凝神片刻,将夜明珠重新安回了马前。
随后对后面使了一个眼色,缓缓向前踱去,三人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走了不远,才看到前方灌木丛里躺着数十个黑衣人。显然已经没有呼吸。而在四周有零零散散同样衣着的黑衣人抱着石头滚落,有的脑浆崩裂,有的缺胳膊断腿,还有的金针正好扎在眉心,死相极为狰狞,其中有一个黑衣人看穿着像是头目,身上中了四针,一针射在脖子上,其余两阵均射在前胸心脏的位置,手里还拿着一把巨大的弓箭,大约是想朝她们射击,弓上的箭已经随那声巨响而出,但因为躲避怀柔的金针而射偏了,落到了临近的树上。
“怀柔,我竟不知你的射术远在你兄长之上!”冷漓泫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由出声,尽管神情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过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面前的黑衣人无一逃出法网,怀柔出手稳准狠,从不留余地。他冷厉的双眸不觉闪过一丝惊异。
“走吧。”怀柔瞥了冷漓泫一眼,随后对身后已经惊呆的宛若提醒道。
阴夜则神态自若,对这样的怀柔,他早已经习以为常。
“是。”宛若愣了愣,应声道。
随后,越过那些躺的横七竖八的黑衣人尸体,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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