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崖下一片云雾缭绕,除了近处的一些山石藤蔓,底下的一切全都看不清楚。
花云曦回想着那天晚上的情景,心中一阵激荡,胸口那疼痛的感觉更加剧烈,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
柳士延慌忙走过去,一脸紧张地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花云曦一把抓住他的手,“柳公子,你赶紧带我下去。”
柳士廷吃了一惊,“什么?才上来又下去?这是为何?”
“我要下去找人。”花云曦挣扎着站起身。却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往悬崖下倒去。
“姑娘小心!”柳士延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你要找什么人?刚才在下面为何不早说?”
“我刚才不知道这里就是鹰嘴崖,上来才认出来,大约十日前我师兄从这里跳了下去,不知是生是死,我要下去找他。”花云曦鼻头一酸,眼泪流了出来。
看见花云曦那么伤感,柳士延的眉头皱了起来,稍顿,他柔声道:“你先别难过,这半个月我经常从这里上下,未曾见过有尸体在下面,或许他没死被人救了去。”
“真的?”花云曦转忧为喜,“这么说他还活着?”
柳士延道:“有可能,所以姑娘还是别伤心了。等我回来,帮你在这附近问问。看看有没有你师兄的消息。”
“不对啊,你说过这鹰嘴崖下有妖怪,附近没有人住,又怎么可能有人来救我师兄?你没看见他的尸体,他会不会掉进了那深潭中,被妖怪吃掉了?如果是那样。岂不是连尸骨都没了,呜呜……”花云曦越说就越害怕,说着说着又开始掉眼泪,到最后忍不住痛哭失声。
柳士延许是从未见过女子哭泣,一时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安慰她。只好不住说道:“姑娘,别哭,姑娘,别哭……”
花云曦哭了一会儿,心中的痛楚稍稍减弱了些,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些奇怪。
那日亲眼见她师兄掉下去,当时她就心痛得很,马上晕了过去,可是醒来之后到了皇宫,那种感觉就没了。之后即便是想起这事,也只是一声叹息,觉得那帅哥死了有点可惜,并没有伤心欲绝的感觉。可是今日来到这里,回想往事,那种心痛的感觉又来了,实在太奇怪了。
见花云曦停止了哭泣,呆呆地出神,柳士延试探着问了一句,“姑娘,你还去皇宫吗?若是去就要赶紧走了,若是不去,我这就带你下去。”
“去,怎么不去?”哭够了,花云曦心里也没那么难过了。把眼泪一抹,转身就走。
柳士延没想到她说哭就哭,说好就好,马上就恢复如常,只觉得不可思议,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正午时分,两人来到了京都城门外,正准备进去,却发现里面出来的百姓排着队正在接受盘查。
花云曦没想那么多,继续往前走,却被柳士廷叫住,低声说道:“先别进去,先看看情况。”
“咋了?”花云曦只觉得莫名其妙,这盘查的也是从里面出来的人,又不是进去的人,他们进去又有什么关系?
柳士廷没有理会她,而是走前两步拦住一名出来的男子。问道:“这位兄台,借问一下,今日为何出门还要盘查?”
那男子说道:“听说昨日皇宫进了刺客,连夜全城戒备,挨家挨户搜寻,凡是出城的人一律要审问。”
花云曦在一旁听着。吓了一跳,赶紧把脸扭到一边,怕被那男子看到容貌。
柳士延向那男子道了谢走过来,低声道:“我们不能就这么进去,要先改一下妆容。”
花云曦认真说道:“嗯,说不定到处都贴了布告。在悬赏千两黄金拿我的人头。”
柳士延不觉失笑,“你的人头那么值钱啊?”
“当然,你不想想我是刺杀皇上的凶手,那是多么要紧的嫌犯,身价当然不是一般的高。”
“说的也是。”柳士延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睛一亮,“若是我把你送到官府,岂不是能拿到那千两黄金?”
“去死吧你!”花云曦明知他在开玩笑,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小子来路有些不明,自己还是要小心防范一下,万一他真的见钱忘义把她卖了,岂不糟糕?
要改变妆容就要有工具,两人出门比较急,没有想过要带易容的东西,花云曦不禁有些头疼,那柳士延却一点也不着急,要她跟着自己往回走到路边的一处凉亭。
那凉亭里有一对老夫妇正在卖茶水。柳士延走过去塞了一块碎银给那老伯,跟他说了几句话,就见那老伯笑开了脸,三两下脱下身上的一件粗布外衫给了他,又要那老妇端了一碗茶水过来。
柳士延拿着那碗茶和粗布衫走到花云曦面前,指了指路边一座山坡道:“那上面有一座山神庙。我过去给你易容。”
“你也会易容?”花云曦有些意外,这古代人怎么跟现代人一样喜欢赶时髦,易容术也跟化妆一样,这么多人都会。
柳士延又抛来一个伤了自尊的眼神,抬脚往山坡上走去。
花云曦笑着跟上去,指着那粗布外衫道:“我先声明。这件衣服我打死都不会穿。”
柳士延斜睨着她道:“你不穿难道我穿?”
“当然,你把你身上的白袍子脱下来给我穿,你穿这件脏衣服。”他身上的袍子虽然在爬山崖的时候弄脏了下摆,但是怎么也比老伯身上那件衣服干净,花云曦决定勉为其难接受了。
柳士延皱起眉头,“不行。你嫌脏我也嫌脏。”
花云曦想了想,笑道:“那你穿我身上这件衣服。”
柳士延看着她身上那件湖蓝色纱裙,瞪大了眼睛,“你要我扮成女人?”
“呵呵,有何不可,虽然你黑了一点。不过没关系,我就说你是非洲黑妹,保证别人不会怀疑。”
“什么是非洲黑妹?”好奇宝宝又有了问题。
花云曦想了想道:“就是我们泉州有个地方叫非洲,那里的姑娘都很黑,所以我们都叫她们非洲黑妹。”
“哦,原来如此。”柳士延点点头。然后又使劲摇头,“不行,我不要做非洲黑妹。要不我再给你弄一件干净的衣裳。”说完,他把茶碗往花云曦手里一搁,转身又往坡下跑去。
花云曦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不肯扮女人也就罢了。为何也不肯穿那老伯的衣裳?看他那样子也不像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哪里就那么爱干净?暂时委屈一下都不行?
很快,柳士延回来了,这回他手上拿着一件八成新的藏青色绸布男衫,看见她就向她晃了晃道:“这件衣裳花了我五两银子,你满意了吧?”
“什么,你花了五两银子就买这一件旧衣服?”花云曦一头黑线,这小子也太大方了,刚才给那个茶水摊老伯一两银子也就算了,当是可怜老人家辛苦摆摊,可是现在这件最多值十吊钱的绸布衫,居然给人家五两银子。真是大方得愚蠢。
柳士延一点也不在乎,只管催她快走。
花云曦暗暗摇头,这货太不懂得持家了,回头那些酬金还是给他妹妹算了,免得三两下就被他败光。
到了山神庙,柳士延从香炉里抓了一把香灰放进茶碗。调成糊状,然后要花云曦坐好准备帮她易容。
看着那茶碗里灰黑色的灰浆,花云曦一阵恶心,怎么也不肯让他画。
柳士延皱起眉头,“那你想怎样?”
“我换上男装把头发梳起来不就得了?”她以前在集美镇都是扮成男人满镇子乱跑,也没人认出她。
柳士延的眉头拧得更紧。“不行,你的模样就算扮成男子也能让人认出来。”
花云曦心一动,“你怎么知道?你见过我扮成男子?”
柳士延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赶紧低下头去看着那茶碗,“我自然没见过,不过你的模样清秀。即便是扮成男子也能很容易被人认出是女子。”
这小子的意思花云曦听明白了,是在说她长得漂亮,又不好意思明说。她马上就不再怀疑,心里还有些美滋滋的。想到除了这碗灰浆,确实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帮她改变容貌,她最终还是答应了。
闭上眼睛。花云曦一副准备英勇就义的模样,道:“来吧!记得别把我画得太丑。”
“好,保证比我俊。”柳士延笑了,伸出食指蘸了灰浆往她脸上抹去。
女子的脸清丽脱俗,皮肤细白粉嫩,吹弹得破。柳士延的手指触上去,只觉得细腻柔滑。
渐渐的,他看她的眼神就有些痴了,那手指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直到花云曦不耐烦地问他好了没有,他才回过神来,赶紧把剩下的地方涂好,然后深深看她一眼,才说了句行了。
山神庙中没有镜子,花云曦这次出门又忘了带她的小铜镜,想看看柳士延把她化成什么样子也看不到,只好在他一再声明很俊俏的保证之下。躲在帷幔后面换上那件藏青色稠衣,又把头发梳起,跟着柳士延往城门走去。
这个时辰出入城门的人不多,又是大中午,那守了一上午的兵士也有些累了,一心等着换班,对出来的百姓盘查也没那么仔细了,对进来的人更是看都不看一眼。
花云曦和柳士延顺顺当当地走进去,对视一眼,都露出微笑。
然而,再把头正过来,花云曦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脚步一顿,藏在袖子里的手也捏起了拳头。
身边,柳士延黑亮的眸子迅速收缩了一下,挨近花云曦的手在她的拳头上按了按,低声道:“别紧张,他认不出你。”
花云曦放松了脸部的肌肉,又慢慢放开拳头,向迎面过来骑着高头大马的南宫鸿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