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四点半左右,司马厅长等人将我们送上从哈尔滨始发的1171次列车,又反复叮嘱,此去万事小心,千万不要出了闪失。
火车开出没一会儿,天就渐渐黑了,旅客们都陆续开始吃饭,我也觉得有点饿,便起身从背包里翻吃的。这时,过道那头挤过来一个五十多岁、头顶光光、穿着灰色羽绒服的男人,手里还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康师傅方便面。
光头男人哼着小调,走到我们近前,突然停住脚步。他直勾勾盯着黑老五,嘴唇动了动,表情似乎很是震惊。顿了顿,他突然将面放在桌上,左手平伸递过,右手食、中、无名三指并拢,在掌心迅速轻敲三下,翻转过来,又在掌背轻敲三下。
我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黑老五大咧咧地坐着,嘿嘿一笑,却也摆出同样的姿势,不过却是右手五根手指正反敲击五次。
我左右瞅瞅,虽然不晓得这俩人在搞些什么,但肯定是互相认识了。我刚要张嘴发问,却被桑佳慧扯住,她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出声。
就见光头男人弯腰凑过头,压着嗓子跟黑老五说:“隔界子双雏儿冷眼相,费您起架子再咯唧。”
听他这么说,我立刻有点来气。爷爷当年也曾给我讲过江湖的黑话切口,那光头男人分明在说:边上那俩女人是生面孔,希望您换个地方咱们再聊。雏儿是对女性特不尊重的一种说法,同样的,男人叫牛儿。
黑老五扬扬头,“同场一势的,把手辈的根苗子。”意思是,我们是一起的,而且是手把手带出的晚辈徒弟。
光头男子愣了愣,赶紧朝我和桑佳慧拱拱手,又低声跟黑老五说:“陆老三见过五爷,您……您老出号坑儿了?”
黑老五哼了哼,用极小的声音说了几句模模糊糊的话。光头男子立即点头,贴近黑老五的耳朵嘀咕起来。
黑老五听得很仔细,眼珠子一个劲儿乱转,好像在思考什么,然后他微微点头,朝对面努努嘴,伸出右手在脖子上面比画一下。
我顺方向瞧去,对面座位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胖男人,从我们上车开始就始终趴在桌上睡觉,脖颈拴着一条粗粗的金链子。他旁边则是一个年轻男孩,正低头看着一本《故事会》。
陆老三微微点头,慢慢直起身,他轻轻将外衣脱下,宽松的衣摆扫过那个胖子的头顶。随后,他用衣服挡住外面,朝黑老五一伸手,就见掌心里豁然托着那条金链。再去看胖子,后颈空空,仍在呼呼大睡。
黑老五微笑着,慢慢点头,说:“把势不赖。有点意思,有点意思。”他略作合计,一指桌上那碗方便面。
光头男人斜眼看了看,手指曲动伸缩几下,然后再次穿起了衣服。这回他动作更慢,衣服掠过桌子,停顿了五六秒,才慢慢拿开穿好。
我看得糊里糊涂,桑佳慧忽然咳嗽一声,直直看向桌面。我惊讶地发现,碗面的压纸已经打开,里面的面条汤水竟然不见了,还在冒出淡淡的白气。我张张嘴,觉得太神了,那么热的一碗面,怎么可能消失呢?不过我心里却也渐渐明白,看那架势,黑老五肯定在考验这个光头男人的本领了。
黑老五揪揪胡子,“有点意思,有点意思。”他一把抓住光头男子右手,伸出四根手指,在他掌背掌心接连敲击四次,然后将手一挥,说:“边儿去吧。”
光头男子好像非常激动,他两手紧紧抱拳,声音颤抖,说:“谢……谢五爷,我陆老三……陆老四在老母洞候着您。”然后,他又瞅了我和桑佳慧几眼,微微点头,捧起大碗面盒快速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