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猫转过脑袋,勉强给她一个眼神,哼声道:“那是自然。”
王幼宜霎时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我可以让你主人投个好胎,不过是有条件的。”
狮子猫迟疑道:“……什么条件?”
王幼宜道:“帮我搞定龙海龙王。”
狮子猫的毛炸开,原地跳了跳,“我哪里有那个本事。”
它脸上就差没写‘你在玩我’四个大字了。
王幼宜笑眯眯道:“放心,你就乖乖的当只小猫咪就行了。”
狮子猫道:“你的意思是,我只要当他的宠物就可以了?”
王幼宜手中化出一颗灵珠,凑到狮子猫面前,“你带上这个,这个灵珠可以将他的一言一行都记录下来。为期一月,到时间后你自己溜回来,把灵珠交给我后,我就给你主人安排投胎之事。”
狮子猫两只爪子捧着灵珠,歪了歪脑袋仔细端详,然后看着王幼宜道:“一言为定!”
王幼宜又化出一张黄纸,道:“你自己在上面写下你主人的生辰八字,我待会儿传信给孟婆,好让她留意一下,别让你主人先行投胎。”
狮子猫拱爪,学着人类的模样道:“多谢。”
它又对着卫烛拘礼,“多谢阎君。”
狮子猫揣好灵珠,跳至房檐之上,回望一眼:“一月后见。”
话落,它纵身一跃,消失在阎罗殿内。
虽说又只剩下卫烛和王幼两人,但由于狮子猫的出现,尴尬气氛早就消散了。
这狮子猫不知从何处听来的传言,竟有人污蔑卫烛随意篡改生死簿,要是这消息传了出去,不是又让天帝给他罪加一等吗。
等等……天帝?
王幼宜想了想道:“这谣言该不会是从金淼那里传播出去的吧,我还纳闷他怎么迟迟不来冥界找茬呢,原来在背地里搞这样的小招数。”
卫烛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王幼宜正想调侃两句,一道传信飞至,她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
拆开一看,她眉头紧锁,“又来事了,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一赶考书生被杀害了,谢必安勾了魂来,又是一个不知死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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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淮,南阳清河县人。
正是七月,父母刚下农田回来,父亲一身腻汗,手中拎着鸡鸭,母亲跟随在后。
他在家中看了一下午书,此刻迎上前去接过父亲手中的鸡鸭,自责道:“都怪孩儿不开窍,劳累了父亲母亲。”
父亲一揩额头的汗,笑声爽朗:“读书甚好,莫要操心,你尽管去考。”
母亲怜爱的看着他:“没错,我儿啊,定能成大器。”
当晚,母亲端了参鸡汤和烧鸭上桌,只因这是他待在家中的最后一夜。
明日,他便要进京赶考。路途遥远,只为在八月秋闱之中大显身手。他心中打算,若是考不上,便回来帮父母劳作,不再奢望天高地远的繁华。
李淮带着心事睡去一夜,第二日背上行李,与父母道别出发。
他家境贫寒,不比能坐马车乘水船的富家子弟,徒步赶路,一路走一路问,夜宿街边,三日过去,堪堪走过一个县城。
后几日要路过山林,他打包了一些干粮,买了把油纸伞,顺着泥巴路往山上爬。小道坎坷,遍地坑洼,不多时便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好在瞧见不远处有一座小庙,他生了歇息的心思,到门前敲了敲。
无人回应,他自道一声“失礼。”推门而入。
庙内灰尘积了有大寒天的雪那么厚,石柱上都是蜘蛛网,李淮挥手赶走面前的灰尘,放下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个空地出来,就着老旧的蒲团躺下,看着天花板道:“暂住一日,多有打扰。”
殊不知他对着空气说的一句话,竟得到了回应:“咯咯咯,真是个有趣的人——”
李淮一个激灵,翻身而起,四处张望,“谁人在此?!”
那空灵女声又响起:“来了我的庙,就得讲故事给我听,否则可走不出去哟……”
李淮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惶恐,“神仙在上,小生本无意打扰,若是冒犯了神仙,小生这就离开。”
说着他抓起行李,忙不迭地往外跑。
庙门啪地一声关上,那女声脩而变得尖锐起来:“不讲故事就想跑,我要你死!”
李淮看不着人影,却感觉喉咙一下子被掐住,他伸手去掰,却什么也碰不到,双眼瞪得很大,不一会儿,便翻了白眼,昏死过去。
……
鬼雾散去,最后一副画面便止于此。
白无常啧啧两声,没骨头似的靠在勾魂幡上,“真是个倒霉书生。”
一旁的李淮魂魄满脸茫然,“原来我是这般死掉的吗?”
他脑袋中太空了,空到连父母的模样也记不住,也就方才看着鬼雾中的画面才有一丝动容,可鬼雾消散之后,他便又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甚至现在,他又记不得方才都看了些什么。
王幼宜有些不明白,那妖怪也没吃了李淮的脑子,怎么李淮还失忆了呢?
李淮身亡的寺庙叫‘松禅寺’,是一处破败许久的寺庙,多年前修建于半山腰,因着没什么人去上香,便逐渐荒废。
虽说如此,那寺庙也从未传出过鬼神之说,可怜李淮雄心壮志去赶考,却落得个这般凄惨的下场。
那妖怪没现身,王幼宜没法辨别它是个什么品种,想到又要亲自动身去跟妖怪磨嘴皮子,心底有些抗拒。她还想趁着狮子猫当细作这一月好好精进修为,怎知一出关便遇上事了。
让卫烛去也不妥,这是枉死鬼,理应她枉死城城主来管。否则在卫烛心中落了个游手好闲的形象,那多不妥。
王幼宜自认倒霉,吩咐谢必安道:“你继续执差去吧,他留下,我自会处理。”
“遵命。”谢必安笑嘻嘻的晃了晃脑袋,悠哉的哼着曲儿走了。
茫然四顾的李淮拘谨的站在原地,王幼宜朝他打了个手势,“跟我来。”
王幼宜带他去了奈何桥,交由孟织瑶照看,瞧天色已不早,召出鬼轿,独身一人前往了那深山之中。
随着一阵阴风呼啸而过,鬼轿稳稳落地。王幼宜下轿,负手而立,打量了下这破庙,只能用砖瓦不齐来形容。这样的地方一瞧便让人觉得不是什么好地儿,那李淮书生当真胆子大,一人也敢贸然进去。
吱呀一声,陈旧的大门被推开,王幼宜缓步走了进去。这里面与鬼雾描绘出来的画面是一样的,王幼宜心里有了底,便直往庙堂而去。果然那书生跌倒撞开的蒲团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一切安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王幼宜也不着急让鱼儿上钩,她想此时那妖怪必然在暗处观察着她,她学着书生之前那样往蒲团上一倒,“借宿一晚,神灵莫怪。”
说完便闭上了眼睛,耳朵却高高的竖了起来。
当人处在黑暗之中,感官就会变得格外灵敏,王幼宜耳听八方,捕捉到了一丝在房檐上的动静。
她假装躺的不舒服,翻了个身,那动静便细微了些。
兴许是那妖怪察觉到了她不是凡人,所以不敢贸然有所举动。
王幼宜回想李淮是逃跑时妖怪才发的怒,索性一睁眼,到门口去,踌躇的自言自语道:“这寺庙阴森的很,我还是换个地儿吧。”
她手方碰到门把,一道尖锐的啸声便掠过背后,传来了愤怒至极的声音:“竟敢走,竟敢走!”
王幼宜在暗处勾了勾唇角,上钩了。
但她仍要做戏,否则把这妖怪吓跑了就难办了。
王幼宜‘吓’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故作慌张道:“谁,谁在这里?妖怪神仙都放过我,我就一过路的,饶命,饶命啊!”
庙堂之中静默了会儿,只剩呼呼风声,好似那妖怪迟疑了一下,但不多时,又响起声音道:“咯咯咯——来了我的庙,就得讲故事,否则……”那声音一下子变得阴森无比,像是从后背攀爬来了一只枯瘦的手掌,令人毛骨悚然。
王幼宜连连点头:“讲,我讲!”
这话一出,风声立即消散,庙堂中忽然油灯点亮,四处明亮了起来。
王幼宜道:“你想听什么故事?”
王幼宜暂时不知该如何让那妖怪现身,只能暂时将戏继续做下去。按理说方才那一阵子她就该感受到妖怪的方位了,可是任凭她如何用神识搜索,都只能探到一个虚无缥缈的气息,一会儿在地上,一会儿在房檐上,四处游移,根本无法确定。
“咯咯咯——我要听你的爱情故事!”
“……”
王幼宜脸都绿了,她虽活了那么多年,却没和一位帅气公子哥正儿八经的谈过情说过爱!就算生前寻花问柳,遍地扑蝶,那也不过是风流之事,从不曾付出过真心。扬州城的公子们避她都不及,谁会愿意跟她有爱情?!
这臭妖怪偏生踩她痛脚,绝对是故意的!
王幼宜在心底冷哼一声,信口胡诌道:“我的爱情故事可多了去了,你要听哪一条?”
油灯忽然一灭,王幼宜想又要搞什么幺蛾子,那女声像夹带了刀子般尖锐,铺天盖地落下:“浪.荡之子!竟非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要死!”
王幼宜一脚踢翻蒲团,也是恼了,“我可去你的吧,姑奶奶给你讲故事你还挑三拣四的,你他娘的屁事怎么就这么多?!”